陆霖凉飕飕看他一眼：“还不快去追？”

“教授您放心好了，我已经记住了它的气味，只要它还在这颗星球上，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它抓回来。”

季琅显摆似的说：“而且我感觉得到，它没跑太远，应该就在前面。”

“那还等什么？快走。”

果然如季琅所说，黄狗跑掉后没离开太远，在五十米开外摇着尾巴等他们。

陆霖朝它走去，快接近时，黄狗汪汪两声，继续往前跑。

“它好像在示意我们跟上，”陆霖道，“它想带我们去哪儿？”

季琅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不是能跟狗吵架吵得有来有回，原来你听不懂狗语？”

季琅：“……？”

这话说的，他又不是真狗！

陆霖：“以防万一，把星舰带上吧。”

季琅将星舰缩小收起，揣进兜里。

两人继续跟随黄狗，黄狗一路走走停停，引着他们往城外方向而去。

越离开城市中心，路越难走，城里除了星舰砸出的深坑和倒塌的建筑，其他地方还算平坦，到了城外，已经连完整的路都看不到。

“这地方我们不是来过吗？”季琅站在碎石堆上向前远眺，他视力极佳，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前面是那片乱葬岗啊，这狗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之前他们在附近寻找没被感染的动植物，经过了这里，季琅一闻就知道乱葬岗里没有活物存在，因此没有深入。

“跟过去看看吧。”陆霖说。

黄狗带着他们径直闯进乱葬岗，血红色眼睛的乌鸦怪叫着从头顶飞过，带来不祥的气息。

周遭到处是被刨开的坟包，无数人骨、兽骨散落一地，几乎走两步就能踩到一块骨头。

季琅一边念叨着“无意冒犯逝者安息”，一边无情把骨头踢开，给陆霖清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来。

终于，黄狗停在了一块墓碑前。

黑色的墓碑上满是尘土，季琅顺手扯下已经松了的绷带，把墓碑擦了擦。

陆霖看他一眼：“你的伤没事了？”

“早就好了。”季琅撸起袖子，之前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痂。

右手更不必多说，一点皮外伤，现在连痕迹都快看不出了。

陆霖收回视线。

Alpha的恢复能力还真是惊人。

擦干净墓碑，上面刻着的文字终于能看清楚。

“莱恩·夏·卡斯珀……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季琅自言自语道。

“你认得他？”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了。”

黄狗蹲坐在墓碑前，尾巴不摇了，舌头也不吐了，安安静静的，像一座雕像。

他们居然在一条狗的脸上看到了悲伤。

陆霖蹲下身来：“斑迪，他是你的主人吗？”

黄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湿润，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怪异的乌鸦叫声又为这寂静平添一份悲怆。

“对不起啊，”季琅轻声说，“看来是我误会了，原来你的主人没有抛弃你，而是先你一步离开了。”

黄狗走到他们脚边，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地上散落的白骨。

季琅：“它这是……想让我们帮它的主人收敛骸骨？”

“应该是，这里的坟墓全都被刨开了，这座也不例外。”

“谁这么缺德？”

“不一定是人，多半是动物，星球上食物匮乏，饥饿的野兽很可能会来翻捡尸骸。”

陆霖环顾四周，数不清的坟茔东倒西歪。

“这里不是乱葬岗，应该是一片墓地，你看，所有的坟堆都立了碑，碑上都刻了名字。”

“只是因为荒废太久无人打理，才破败成这样的。”

“是哦，”季琅点点头，“那是不是我们帮它完成了心愿，它就会愿意跟我们走了？”

“试试看吧。”

陆霖打开手提箱，从里面翻出两副手套，递给季琅一副。

季琅从没用过这种橡胶手套，费了半天劲才戴上，十分难受：“能不能不戴啊教授，这些骨头都被翻得到处都是了，也不怕摸脏吧。”

“……手套是为了保护戴手套的人，这地方指不定有多少病菌，你伤刚好，小心感染。”

季琅眉梢挑起，尾音上扬：“喔~”

陆霖面色一冷，预感到他要冒骚话：“只是怕你……”

“怕我死了回去没人开星舰，”季琅抢答，“我懂我懂。”

陆霖：“……”

懒得和他计较。

两人开始收敛骸骨，还埋在泥土里的尚算完整，被翻出来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白骨被野兽拖得到处都是，混合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这算什么，坟场拼图？”季琅捡起一根闻了闻，“这味道都一样啊，这么多骨头，怎么找出哪块是卡斯珀的？”

“教授，我的鼻子也不管用了。”

白骨化太久，信息素早已散去，无数种气味在泥土中混合交叉，难以分辨。

陆霖：“你手上拿的那块不是。”

“您怎么知道？”

陆霖接过骨头，拂去上面的泥土：“这是一块女性的腿骨，年龄在27岁上下，身高在165cm左右。”

“而那座坟墓里埋着的，是一名32岁的男性，身高190cm。”

“以及，他的腿骨尚且还在，缺的是上半身。”

季琅目瞪口呆：“……这您都能看出来？”

“别废话了，节约时间，你来捡，我来认。”

季琅效率极高地把附近散落的白骨全捡了过来，一一递给陆霖辨认。

“脊骨胸椎第三节，男性，45岁，pass。”

“肱骨，女性，pass。”

“牛骨，pass。”

“耻骨，大概率来自于那位27岁的女性，把它们放在一起。”

“狼骨……看形态又有点像狗骨，可能是杂交，狼和狗的确没有生殖隔离。”

季琅：“……”

他十分无语地从脚边挖出一块头骨：“这个呢，教授？”

陆霖的视线停住。

“这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他说，“五官端正，牙齿整齐，这位卡斯珀生前应该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Alpha。”

“怎么还夸上了……”季琅嘟囔，“那我呢？我难道不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Alpha？”

陆霖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赶紧干活。”

季琅：“。”

两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时间，终于把所有遗失的骨头都找了回来。

还顺手帮忙拼好了另外几副。

忙活了大半天，季琅总算能松口气了，他用刀把卡斯珀的坟墓彻底挖开：“现在，把这些骨头按顺序摆进去就可以了吧？”

“嗯。”

用刀挖土还是怪不方便的，但手边也没更合适的工具了，季琅挖了一会儿，刀尖忽然戳到什么硬物。

他以为是骨头，顺手挑了起来。

却有一抹光亮一闪即逝。

季琅一怔。

他将硬物捡起，擦去上面的泥土。

阳光下，硬币大小的圆形勋章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季琅面色微变：“这是……”

陆霖凑过来：“什么？”

“……护卫官勋章。”

纯金打造的勋章被刀尖戳出一道划痕，划断了刻在勋章上的名字。

莱恩·夏·卡斯珀

“我想起来了，教授。”

“我的确见过这个名字，在我刚入学的那一年，优秀毕业生展板上，贴着他的照片。”

他记得那照片上的青年，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莱恩……lion，他们都叫他，‘狮子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