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姜然瞬间失落了,双手合十地恳求,“你就跟我说说呗,一件也好,你别说不能说的,你说能说的。”
“能说的……”季琅思考片刻,“那好吧,就说一件。”
“好好好,快快快。”
季琅坐起身来:“有次……呃……”
话才开头,却戛然而止。
姜然发现他骤然改变的脸色:“怎么了?”
季琅捂住自己的后颈。
怎么回事……
怎么又热起来了?
他刚刚一坐起来,只感觉有股燥热顺着血液传遍全身,易感期的灼痛感卷土重来。
抑制剂失效了?
不是说能维持一天吗,这才刚过去一个小时。
“哥你怎么了?”姜然有些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季琅:“我刚打的抑制剂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可能?你拿给我看看。”
季琅把打空了的针管给他。
“是一样的啊……批次都一样,”姜然左看右看,又转头交给秦叔,“您看看呢?”
秦叔扫了一眼,冲他点头。
“抑制剂没问题?”季琅皱了皱眉,“你们用着都没事,难道是我的问题?”
“难道是,你注射的活化剂和我们不一样?”姜然问。
“就算不是同一批,但只要是活化剂,作用原理就是一样的,”季琅思考片刻,“难道是因为那疯子给我打了两支……”
“多、多少?!”姜然一整个震惊了,“两支?半支都够受了,他们居然给你打了两支?!”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
季琅闭上眼,呼吸又开始烫了起来,才享受不久的安宁被重新夺走,竟比没打抑制剂前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微微喘息着:“这些药的效果,根本不够。”
之前他在瑶光星,吸入的活化剂不比现在少,但教授只给他打了一针,效果立竿见影,他恢复如初。
而现在这些药……
他之前以为“一天”是他们故意控制的时间,但如果不呢?
如果这药本身的疗效就不足,它们根本不能治疗活化素感染,只能暂时压制。
“哈哈……”他忽然又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这是出自第一研究基地的“仿制品”。
六年了,那些研究员努力了六年,依然没能研究出针对活化素的特效药,只能出产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次等药。
没有陆霖,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季琅突然很想笑,低沉的笑声从他嘶哑的喉间溢出,在空旷的监牢内回荡,颇有些瘆人。
“不是哥,你怎么又不正常了?”姜然开始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季琅:“斗兽场、监狱……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试验中心,我们是试验品,他们在用我们验证这些抑制剂的疗效,我说的对吗,秦叔?”
姜然:“啊?”
始终闭目养神的秦叔终于睁开了眼。
“来这里的第二天,你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看来我的确没有看错人。”
“哈哈……有意思,”季琅歪了下头,用指尖轻敲太阳穴,“既能得到免费的试验品,又能录制视频给需要的人看,从中获得高额利益,还能借此处理掉看不顺眼的人……这位莫伦陛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石三鸟。”
“并不仅仅是试验抑制剂,”秦叔第一次主动跟他分享情报,“之所以分为四个区,是因为每个区试验的药物都各不相同,据我所知,B区在试验活化剂——并不是陆霖研发的那一种。”
“莫伦在培养能够代替陆霖的人,”季琅已经完全明白了,“只可惜培养了六年,依然没培养出任何成果,否则的话……”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危险:“教授的性命,早就被他取走了。”
“从教授背叛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起了杀心。”
而教授还对他留有一丝期待,还在念他们之间的旧情。
殊不知在莫伦眼里,从未有人情,只有冰冷的棋子。
教授啊……
这一趟,他可真是来对了。
“如果这些被七大星系所知,会翻起什么样的风浪?”季琅唇边笑意扩大,“我很期待那一天。”
“你带不走这些消息的。”秦叔说。
“为什么?”
“不是不相信你能出去,只是你即便出去了,也带不走任何证据——这里存在自毁装置,由上面的人远程操控,一旦他们发现任何异常,都会让这座斗兽场永远埋在废墟之下。”
“所有的人,所有的资料,所有的证据,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季琅深黑的眼眸直视他:“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小子,”秦叔硬朗的面容犹如饱经风霜的石刻,“起初我来时,这里还是单纯的斗兽场,我奉命前来调查,却没想到越查越深,身陷其中,再难逃泥淖。”
“奉命?奉谁的命?”季琅压低声音,“顾九曜?”
“小九?”秦叔笑了下,“我来的那年,他还是个小狐狸崽呢。”
“我是隶属于玉衡星的情报官,只为圣上一人服务,记住我的名字,秦邺,若你真有本事将证据带出去,在圣上面前提我一句,玉衡星将以最高的规格礼待你们。”
“从此,你就是我们玉衡星的座上宾。”
*
天权星第二研究基地。
陆霖在整理季琅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某种心理上的慰藉。
现在研究基地一级戒备,所有项目全部中止,他想转移注意力都没有机会。
储物手环里的东西在床上一一排开。
季琅的东西很少,少得可怜,连衣服都没几件。
明明发了工资,自己竟也不知道买,难道等着他去买吗。
等事情结束了再说吧,现在他也出不去。
陆霖将自己的衣柜腾出了一点空间,挂上季琅的几件衣服。
有了这些,房间里似乎也重新染上一点属于他的气息。
季琅珍藏的那些“宝贝”陆霖都没动,还收在储物手环里。
其实他很想把那张阻隔贴扔掉的。
但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要轻易丢掉别人的物品,哪怕这东西原本属于自己。
因为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完了,他最后将那二十张贴纸收进抽屉。
明明那天他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季琅回来就要帮他去除身上的编码,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数日。
毫厘之差,他们已分隔两地,横跨着几十光年,生死不知。
陆霖最后留下了季琅的刀。
夜已深了,他却辗转难眠,即便闻着季琅的信息素也不管用。
唐刀被他抱进怀中,刀鞘冰冷,和那人的体温截然不同。
这么久了,这刀竟还是崭新的,和他当初送出去时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看得出,它的主人有细心保养。
只在刀柄上缠着的防滑绳上留有一些使用过的痕迹,即便是经常更换的东西,也缠得相当美观认真。
陆霖将手臂收紧了些。
好几天没抹精油,鹿角又有点痒了。
他闭上眼,用鹿角在刀柄粗糙的缠绳上轻轻蹭了蹭。
像是在蹭季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