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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鸦雀无声。
那句“他害死了他外婆”如雷贯耳地回荡在耳边。
杨致的表情慢慢地死了。
像突然被大力抽干了灵魂。
陈刚是个一惯会蹬鼻子上脸的人, 他耀武扬威地露出个诡异的微笑,“是吧?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你弟弟也是你害成这样的。杨致,我告诉你, 你想跟家里两清,没门!”
“十万, 一分不要少。我当初抚养你的学费都不止这个数。”
放他吗屁的学费。
杨致大学学费都是他先在缴费系统里欠着,学期末再用打职业挣的钱还上的。
九年义务教育更不用说, 政府包了, 能花他们自己多少钱。
平时杨致零用钱也都是外婆给的。
外婆用的退休工资。
陈刚张嘴还要说话, 杨致一脚踹翻了茶几。
水杯砸在陈刚腿上, 滚烫的开水烫得陈刚当场发出杀猪叫, “草!杨致!你吗的——”
“够了,滚。”杨致额角突突地跳,手臂青筋暴起,“我是死人, 你当我死了就行。要钱没有,有也不可能给你。”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陈刚卷起裤腿要上来抡拳头。
谢听月吐了口气,像是憋得实在受不了似的。
她上前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地, 砸得陈刚差点脑震荡。
但她练过柔术和拳,知道怎么打能让人疼,但不至于真弄出伤。
特别阴损。
对付这种无赖刚好。
曲比玛依完全没想到谢听月放倒陈刚比放倒个鸭子还轻松, 吓得尖叫了一声, 站在旁边肩膀发抖。
“报警。”谢听月朝旁边丢了句话,而后冷冷地踩着陈刚肋骨,“我可以赔你医药费, 拿你三根肋骨来换十万。”
“草!”陈刚手臂都摔出淤青,脑子嗡嗡地响, 他蠕动了两下,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你们要杀人了是不是?!要杀人了!来人啊!这里杀人了!光天化日法治社会!你们是要吃人血馒头吗!”陈刚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
谢听月低头看着陈刚这怂样,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把这男人的肋骨踩断。
曲比玛依这时候走上来,她咬着嘴唇红着眼睛,看杨致,双手合十在胸前做哀求的模样。
她一共来回摆了六次,第七次时杨致开了口。
“月姐,把人丢院里去吧。给他捆着。”杨致揉着眉根,声音略有些疲惫,“麻烦你了,谢谢。”
“哦。”谢听月撤开脚。
又往后一勾,再借力往前一踹。
当场把地上的陈刚踹出去四米远,直接撞上玻璃门。
“你站在这。”谢听月指了指谢心树,“看着他,别让他动手。好歹是杨神。传出去不好。”
“当然,你自己也不能动手。”谢听月满眼都是警告。
谢心树又是“嗯”一声。
得。
她说的话估计又是放屁了。
谢听月懒得管,拽着陈刚拖进院里,拍了两张照发给片警。
谢心树就这么站在沙发边上,他没有说话,杨致中途看了他好几眼。
每一眼都包含不同的情绪。
担心的,紧张的,窘迫的。
看到最后谢心树叹了口气,走过去。
“我能不能坐你旁边?”
杨致愣了下,挪了个位,还给谢心树撇了撇沙发上的褶皱。
“能。”
“你们聊,当我不存在就好。”谢心树看向曲比玛依,冲她笑了下。
笑是因为杨致好像不讨厌曲比玛依。
那他也不讨厌。
但是杨致肯定讨厌陈刚。
那他也不给陈刚好脸色。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他是不论如何都要和杨致站在一边的。
因为他同意杨致转正了。
然而很快谢心树就发现自己这句话不如不说。
因为他确实和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杨致和曲比玛依张口就开始叽里呱啦,说了些谢心树听不懂的话。
听了一分多钟,谢心树反应过来。
是彝语。
什么阿普诶低诶亲的。
虽然谢心树不懂,但还是礼貌地坐着,很安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不想打断两人的对话。
曲比玛依的肢体语言很丰富,谢心树看了半天也能猜个大概。
“好。”杨致往院子看了眼,垂眸,“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骗我,玛依。”
“我不骗你,我不骗你...”玛依泪汪汪地双手合十,又开始重复动作,“阿措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妈妈...姐姐在的话..”
接下来又是一堆彝语。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
谢听月大概交代了情况。
基地有监控,先动手的是陈刚。
民事纠纷当然是小事化了最好,曲比玛依说愿意和解,陈刚气得鼻子都能冒烟,但还是被警察给带走了。
“再闹算你私闯民宅,想进去吃牢饭就试试。”片警烦得要死,警告陈刚老实点。
谢听月被带去简单做了个笔录。
他们基地也真是心大,主要还是沈流双和杨致两个老油条的心比宇宙还大。
“训练。”沈流双一个一个小朋友地往楼梯上拽,“joker还在等我们。这他妈欠的是人情!欠世冠的人情!”
他和客厅里的杨致遥遥对视了眼。
谁都没说话,但老搭档之间的默契必然存在。
沈流双在二楼训练室戴上耳机。
“小V,还在不在?”
“在在在!”victor激动,“双神你们回来了?那我们继续了?”
“ok。”沈流双说。
round 3继续,然而血队除了沈流双,其他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原时甚至在直线道路上撞了墙,放正式比赛这个大失误能被车友狂喷,喷到他退役为止。
谢心树也断了两次氮气,下意识地皱着眉。
于是没过两分钟,杨致进来了。
他带着平板,上面是ob视角,手上还有评估表。
“认真打。”他手指敲了下桌面,“不要再互相浪费时间,这是训练赛。”
“收收心。”杨致看着机位前的四人,“joker没有任何义务要等我们。你们要对得起这份包容。”
“更要对得起你们自己。”
分明他才是风暴中心被滋了一脸水的落汤鸡,杨致却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冷静,好像瞬间就从方才的鸡飞狗跳里抽离了出来。
他不疾不徐地在麦里调整队员情绪,“原时上加速轨道。谢心树保一下氮气覆盖率。”
“今天的录像我还是会查。和joker的训练赛至关重要。”
“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他一句一句地引导着。
机位前的四人都安静着,偶尔交流几句路况,慢慢地找回了感觉。
杨致很快就不说话了,退出组队麦。
他站在后面看视角,同时悄悄地留意着谢心树的表情。
杨致很少和人说交心话。
但他不得不承认,刚才谢心树挡在他面前,冷声让陈刚滚的时候,他非常,非常感动。
这种感动无法用语言描述,甚至能直接击破成年人用来伪装自己的油滑。
他从来不认为谢心树是需要他保护的残苗。
树木只要碰到地面就能扎根,哪怕是在荒漠里。
他只需要给谢心树这份踏实就行了。
那他给得了么?
*
训练赛结束。
谢心树站在桌边喝水,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他看着组队麦还没退出去的victor,低声,“victor。”
“诶!”维克托立刻回应,“在在。”
“谢谢你们,今天。”
“不客气。”维克托笑了,“期待世竞赛再见。拜拜!”
“谢谢,再见。”谢心树又一次郑重道。
队友几个都陆续下楼吃饭,原时绑上围裙在征战厨房。
谢心树顺着楼梯往下走,经过窗口,突然听到声短促的口哨。
他一怔,推开窗往下看。
杨致站在后花园里,手插在兜里,朝谢心树扬了扬眉。
谢心树只是犹豫了一秒,就转身噔噔噔地下楼。
“跑这么快干什么?”杨致看来人眼睛亮晶晶的,微微喘着气,失笑,“我特地站在这等你的。”
“怎么了?”谢心树问他。
“来我家一下。”杨致笑。
他带着谢心树去了客厅角落。
角落放着个恒温箱。
杨致把小夜灯打开了,刚好能照到里面情况。
“...”谢心树眼睛俶尔瞪大,新奇地抱着箱子看,而且还是左看看右看看。
“蜕皮了!”谢心树回头看杨致,眼底碎亮。
“是。”杨致饶有兴味观察着谢心树反应,轻笑道,“之后会更漂亮。”
“感觉你会喜欢,带你来看看。”
“小心点,它最近脾气比较暴躁。”杨致提醒。
“好。”谢心树应道。
他弯腰凑近,用手指隔着恒温箱点了点小蛇的脑袋,小蛇吐着信子,豆大的眼睛好像在看他。
杨致见谢心树是玩上了,半晌没再出声,只是站在旁边看。
谢心树看小蛇,他看谢心树。
看睫毛,眼睑,看那双温温柔柔的眼眸,看嘴角很浅的弧度。
“它有名字吗?我还没问过。”谢心树用手指绕着恒温箱画小圈,声音轻得像细雨。
“宝宝。”
“嗯。”谢心树应了。
结果杨致又没了动静。谢心树略带疑惑:“嗯?”
杨致又道:“宝宝。”
“..在。”谢心树回头看他,“别喊了..你,你快告诉我。”
“我说它叫宝宝。”杨致忍着笑,“它就叫这俩字。叫宝宝。宝—宝——。听懂了吗?”
谢心树:.....
“我明天得去医院一趟。去看看我表弟。他确实是摔骨折了。”
“但他情况有些特殊,智力比平常人低很多,很难沟通。他是天生有智力障碍。”
“我和他以前关系很好。”
“...非常好,相依为命。”
“外婆左右手把我们俩一起带大的。”
“陈刚我可以不管,小姨我也可以不管。但我好久没见他了,该去看看。”
谢心树又看向他,这回不敢轻易说话了。
“宝宝陪我去吗?”杨致直勾勾盯着他,说。
谢心树一愣。
“没有你我不敢去。”杨致说。
“行吗?”他低声。
谢心树眼睛又慢慢亮起来,他笑了下:
“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