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凝滞,敲打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
或许是过了几秒,又或许过去了几分钟,有人猛地跳起来,发出恼火的怒吼。
“这个贺君铭是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去找重朝,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像冷水落进滚油,一瞬间,整个地下基地都躁动起来。
“就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去找重朝,要是巧合我把脑袋拧下来给重朝当球踢!”
“他才不要你的脑袋好吧?你太丑了。”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难道不是这个贺君铭看起来就很可疑吗?他会不会就是上辈子刺激到重朝的那个人?”
梁琤安脸色冷的可怕,立刻吩咐道:“小杨,你现在马上抽调三个人去调查贺君铭的详细情况,事无巨细,全都给我报上来!”
“小李,你去通知其他部门,准备启动一号应急预案!”
“我现在去通知宗应谕,做好两手准备。”
她冷笑一声,瞳孔中有萤火流动。
“还有,来个人去隔壁通知一下沈湛研究员,请他来帮忙。”
“这家伙突然跳出来,肯定有问题。就算他是个幌子是个诱饵,找对方法也能从他身上挖出情报来!”
……
虽然被公司突然合并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到了午休时间,造价部的大家还是该下班下班,该吃饭吃饭。
预算员打着呵欠,和重朝一起往工地食堂走去,路过临时停车场的时候,他突然咦了一声。
“这个车……迈巴赫啊?这好像不是咱们前老板的车,新老板这么快就来视察了吗?”
重朝随意扫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他端着搪瓷饭盒继续往食堂走,那辆迈巴赫的车门却忽然打开,从车里走下一个年轻男人来。
“重朝,好久不见。”男人扬声叫住他,“可以抽点时间,和我聊聊吗?”
嗯??
重朝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是不认识的人。
叫住他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长相俊美,神情温和,气质偏向邻家大哥,但更有辨识度。
见他回头,男人还好脾气地笑了笑,任由他上下打量。
重朝更困惑了。
预算员却低低哇了一声:“他的表,百达翡丽诶!”
哦,还是个有钱人。
那更不认识了。
天天在贫困线上挣扎的重朝想了想,举起饭盒:“但是我还没吃午饭?”
男人肉眼可见地噎住了。
他沉默几秒,温和地说:“我请你吃午饭。”似乎是怕重朝拒绝,他又补充道,“主要是毕业实习的事情。我毕业早,听说学校现在改了很多规定,下周有不少别的实习生要来,我想先了解下情况。”
原来如此。
那你早说啊。
重朝恍然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正准备看新老板好戏的预算员:“……??”
他震惊地扭过头,一脸“这种鬼话你也信”的表情。
贺君铭见状心里一突,生怕这人说出什么不对的,赶紧把重朝叫到一边,让他直接收拾东西离开。
重朝警觉道:“那我下午不在工地,算我旷工还是请假?扣补贴吗?”
贺君铭:“……算你正常上班,不扣。”
重朝放心了,背上电脑坐上迈巴赫,同贺君铭一起离开。
预算员:“哇。”
他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像只呆头鹅,又重复了一遍。
“哇。所以重朝其实认识新老板吗?这难道就是……”
“豪门小说照进现实?”
……
既然答应重朝请他吃饭,贺君铭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食言。
他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高档餐厅,询问过重朝意见,就亲自开车往那边驶去。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运气不大好,贺君铭开车经过了四个路口,就遇到了四次红灯,其中一个还足足有一百多秒。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通过了红灯多的路段,正要踩油门加速,边上又有个特别乱来的出租车猛地窜到他前方。
他有点无语,打了下方向盘,准备换到另一条道上,刚一打方向灯,前面那辆出租车也变道了。
贺君铭一噎,这出租是和他有仇吗?!
他不太信邪地试着打回来,出租车又变道过来了。
贺君铭:“……”
他心头有点冒火,疑心出租司机真是故意的,然而下一秒,出租就一脚油门冲到了大前方。
“行吧。”他低声叹了一句,可能出租司机都这样。
贺君铭压了压情绪,也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十月正午的阳光照进车里,多少还是有点热的。
他偏过头,问重朝介不介意开窗通风。
坐在副驾驶上的重朝备受他身上香水的困扰,巴不得他通通风呢,闻言立刻摇了摇头,表示开窗很好。
贺君铭转头摇下了车窗。
“砰——”
一声巨响陡然从前方传来,周围的人行道上,爆发出一连串路人的尖叫。
“出车祸了!快叫救护车!”
贺君铭吓得手一抖,赶紧踩下刹车,抬起头向前一看,竟是刚才那辆频频变道的出租和一辆宾利撞在了一起。
宾利的后备箱和左侧车门已经凹了下去,出租的前盖也已经翘起变形。
重朝噫了一声:“撞得真狠!”
贺君铭有点意外,但又觉得,就刚才出租司机那行为,不出车祸才是怪事。
他揉了揉额头,余光瞥见重朝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嘴角不禁抽了抽。
温家这个大儿子,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原本想劝重朝边上会有别人报警,结果重朝已经把电话拨通了。
贺君铭又不能阻止他做好人好事,只能郁闷地等重朝打完电话,才绕过事故现场继续向前行驶。
重朝一脸懵:“等等,贺总,我刚报了警,直接这样走真的可以吗?”
贺君铭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又不是肇事人,不一定非要等在那里。而且现场还那么多路人也报警了,到时候会有人和警察说明情况的,没必要留下。”
重朝看了看他,神色淡了些:“哦。”
贺君铭没有注意到重朝态度的变化,又遇到一个红灯,忍不住烦躁地吸了口气。
几十秒后,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穿过十字路口,往右一拐,路边一名交警忽然抬起了手。
贺君铭见状,急踩刹车,在路边停下。
那位交警走过来,目光往车里一扫,眉头微皱。
他鼻子动了动,沉声道:“你好,麻烦出示一下驾驶执照。”
贺君铭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配合地拿出驾驶证,递给交警。
交警看了一眼,把证件还给贺君铭,拿出酒精检测仪:“你吹一下这个,对这里吹就行。”
“这是查酒驾?”贺君铭颇为震惊,“我没有喝酒啊!”
交警不置可否:“你吹一下。”
“行吧。”
贺君铭虽然很是无语,但还是老实地过去吹了一下。
仪器上很快显示出结果,0。
交警有些疑惑,又嗅了嗅:“你再吹一下。”
贺君铭满脸无语地又吹了下,还是0。
交警更疑惑了:“你车里一股酒味。”
贺君铭头疼道:“警察先生,我真的没喝酒。”
交警想了想,又把目光投到重朝身上。
他还没开口询问,一脸尴尬的重朝就低声说:“那什么,我老板他……呃,好像喷了香水。”
交警愣住了,贺君铭也愣住了。
过了几秒,贺君铭才窘迫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想起来。我今天用的这款古龙水是模拟红酒的,后调是有类似的味道。”
交警也挺无奈的,问了贺君铭香水的牌子和款式,搜出来看了看,默默忽略那六位数的价格,冲他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弄错了,你确实没有酒驾。”
贺君铭已经没脾气了。
他冲交警笑了笑,说没事,重新回到车上,打火、踩油门,往饭店驶去。
又行驶了几分钟,距离饭店只剩一公里多,前方却忽然出现了施工路段。
看告示,似乎是路段出现了较大的塌陷,这一片都被围起来休整了,车辆根本不能通行。
贺君铭露出不怎么意外的疲惫笑容,掉头选择绕行。
透过最后一个路口,他们距离饭店终于只剩几百米距离。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再加上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饭点已经过去,马路上意外地没有多少车辆。
顺畅地行驶了一段,贺君铭甚至都有点不可思议。
居然没有发生意外?难道他的倒霉结束了?
贺君铭有些欣喜,减速看了看导航,饭店在马路对面,他等下得掉头才能进饭店的停车场。
为了避免附近有人横穿马路,贺君铭特意减缓速度,左右来回张望着打过方向盘。
“哎——呦——”
就在他将车调过头以后,马路边上蓦然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几步跨到迈巴赫前方,缓缓躺下,嘴里发出好痛好痛之类的声音。
贺君铭:“……呵。”
还是来了。
他就知道,上天不会让他这么安静地停车的。
他看着自己距离老头至少半米远的车头,脸上露出一种堪称四大皆空的祥和宁静。
反倒是重朝探出头,看了看明显是在碰瓷的老头,按着已经空荡荡的胃,满脸都是莫名其妙。
“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天爷都不想让我吃饭、让我去填实习资料了吗?”
“谁知道。”
贺君铭闭了闭眼,倒车远离那个老头,一边防备对方,一边试着往停车场里开。
不知道老头是不是注意到他车上安装了驾驶记录仪,在他倒车之后,对方忽然露出非常痛惜的表情,一脸悲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并且,没有再试图缠上来。
贺君铭大喜,赶紧把车开进停车场,停好以后就带着重朝往饭店走去。
……
……
“完蛋,我们是被发现了吗?!”
监控前,有攻坚队成员发出一声惨叫,用力抱着脑袋,满脸都是悲伤。
“我就说不能老制造意外吧!刚才重朝是不是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啊?!”
负责监控污染的队友安抚他:“没事没事,污染曲线一切正常,重朝应该只是太饿了,抱怨了两句而已。”
沈湛脸色都青了:“你们居然还饿到了我、钦天司!太过分了!你们就没个像样点的应急预案吗?!这种弱智的方法是谁教你们的!”
攻坚队成员们抱头挨喷,压根不敢说话。
沈湛用力闭了闭眼睛:“算了,指望不上你们。宗应谕应该快到了,你们还是全力配合他的行动吧。”
他有些阴郁地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最能影响到钦天司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