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异警最终也没再等到重朝。
他们互相嘀咕着“难道重朝和夏瑾关系真的不错”,将接待处的情况上报给他们的队长。
他们队长只是恍惚了一下,就毫不怀疑地表示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用手肘怼了怼身侧的同僚:“你说钦天司到底有没有去找夏瑾?”
他的同事咬了口夹饼,漠然道:“这我哪知道。负责钦天司行踪的是攻坚队,你得去问他们。”
队长啧了一声:“攻坚队?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只要别闹出事,钦天司去哪儿都和咱们没关系。”他稍微顿了顿,隐晦地问,“一会儿总局开会,你去吗?”
他的同事终于看了他一眼:“去啊,当然去。你不去吗?”
队长嘿嘿一笑:“我也去。那可是局长亲自主持的会议,除了攻坚队和研究所的那些个傻子,谁不想去?”
……
异管局暗暗召开会议时,重朝和广女士也抵达了夏瑾家门口。
夏瑾的家庭条件似乎很不错。
从哥哥夏瑜加入异管局开始,他们兄弟俩就从父母那里搬出来,在鸿雪市郊区买了一栋带花园地二层小别墅居住。
此刻重朝和广女士站在别墅花园外,还没走进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有些杂乱的响声。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几分隐约的好笑和同情。
重朝清了清嗓子,率先穿过花园,走到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
“哐啷——!!”
一声巨响从屋里传来,似乎是有人掀翻了什么东西。
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交错而过,又过了几秒,门后才传来夏瑾充斥着崩溃的声音。
“谁啊?!不是说过这两天我们不出门,没有大事就不要打扰我们吗,突然跑来按门铃是干什么!!”
重朝更同情了。
他转头看了眼广女士,见广女士点点头,就提高音量说道:“是我,重朝。”
屋内的响动戛然而止。
奇异的安静从别墅内扩散开来,大概过了两分钟,夏瑾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原来是你来了。怎么突然来找我,是咱们小队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重朝理所当然地道:“我听说你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我帮忙吗?我带了合适的帮手过来。”
夏瑾又沉默了。
这次,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开口:“是异管局通知你们的?我不是和他们说多找几个人过来吗,他们就只叫了你和漆栎?”
重朝道:“没有漆栎,只有我和广女士。哦,广女士就是我们上个任务的委托人。”
夏瑾:“……啊??”
迷茫的声音里混杂着几分震惊,夏瑾似乎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悉悉嗦嗦的杂音和混乱的摩擦声重新响起,重朝有些担忧地问:“夏瑾,你还好吗?你哥哥怎么样?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们不要硬撑,我可以帮忙。”
门后传来一声崩溃的哽咽,夏瑾努力稳定着情绪。
“我还好,我和我哥都没事。我也想让你来帮忙,但是我家现在污染浓度太高了,全靠我哥撑着才勉强没有扩散出去,所以我现在不能开门。”
“今早我家出现意外以后,我就联系了异管局,让他们派人来协助控制局面,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他越说越崩溃,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重朝、重朝,救救我们!我哥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撑了九个小时,积累的灵源几乎要消耗干净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没命!”
“异管局的人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没有人来!我们拼了命控制局面,他们呢?他们是疯了吗!!”
夏瑾满怀怨愤地指责异管局,重朝沉默几秒,冲广女士比了个手势,让她退后。
广女士毫不犹豫听从指挥,退到了台阶边。
重朝道:“夏瑾,开门。你和你哥哥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夏瑾的哭声一顿,像是突然从愤怒中回过神,怔了怔,飞快拒绝。
“不行,我不能开门。我哥好不容易把污染控制在别墅内,我现在开门,他九个小时的坚持就白费了。”
“我们不能影响普通人,我们不能影响普通人……”
他反复念叨着“我们不能影响普通人”,语气愣愣的,神智明显已经不那么清楚。
重朝加重了语气:“夏瑾,开门。污染不会扩散出去的,我的特质也能控制空间,你忘记了吗?”
“控制……空间?”
夏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但很快就被坚定和喜悦取代。
“对啊,你能控制空间,那你快来救救我们!”
重朝温声道:“那就开门。”
门后再次陷入安静。
几分钟后,门锁响了一声,别墅的门被打开一个小缝。
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污染从门缝里扑出,刚扩散到重朝面前,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重朝冷静地对广女士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身边,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一股奇异的气流覆盖她的体表,带着些许潮湿感,令她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
她小心打量着重朝,若有所思地问:“重先生,刚才您的声音——”
重朝转过头,漂亮的瞳孔泛起些许璀璨的银色微芒:“嘘——不要多问。”
广女士瞬间闭嘴。
重朝弯起唇,眉眼温和:“走吧,进去看看……应当属于你的狩猎场。”
……
“吱嘎——嘭。”
门扉开启又被合上的声音从别墅门口传来,躲在单人床与房间墙角之间的“松茸”哆嗦了一下,伞盖下的根茎部分一阵扭曲。
明明已经没有了五官,它却透出一股子浓重的恐惧感,如果重朝站在这里,实在很难说谁更吓人一些。
当然,在“松茸”的心里,重朝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作为部落的祭司备选,它一直觉得自己的智慧远高于其他族人。
它曾以此为傲,甚至因此不太看得起其他族人,但现在,它却觉得蠢一点也不坏。
起码蠢货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干脆利索地死掉,不像它,就算想明白了一切,最后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在恐惧和愤怒中备受煎熬。
落到这个地步,它怎么能不怨恨?
都怪重朝。
都是重朝的错。
如果不是这个冒充代行者的人骗了它们,它们又怎么会抛弃好不容易经营成大本营的幻梦境,来到这个一点都不熟悉的现实?
可再怨恨,它也没有报仇的想法。
因为比起厌恶,它更恐惧重朝。
“伟大的万千草木之主啊,请您保佑我们,让这两个人类不要向外界求助。”它小声祈祷着,“请让那个可恶的骗子不要出现。”
它虔诚地缩成一团,反复默念着自己的心愿。
“咚咚、咚咚。”
沉重的声音忽然自它大约是心脏的位置响起,让它本能地一惊。
它想捂住自己的“心口”,但进入现实后,它就失去了手,根本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咚咚、咚咚。”
更加沉重的“心跳”声响起,回荡在它脑海里,也刺激着它的神经。
巨大的恐惧蔓延而上,摄住了它的全部心神,它几乎要像人类一样,感觉到什么是窒息了。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危险,很危险!
快逃,必须赶紧跑!!
“松茸”神经紧绷,宛如惊弓之鸟,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它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这个让它成功躲藏了九个小时的地方已经不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类发现。
它艰难地从床缝边滚过,一跳一跳地向房间外挪去。
沉重的心跳声变得更剧烈了。
似乎有什么人在快速接近。
是那对人类兄弟吗?
还是刚才进入别墅的其人类?
他要进入这间卧室,还是路过?
是该出去,还是该回到角落躲藏起来,等人走了再转移?
混乱的思绪在大脑间纠缠,“松茸”迟疑了几秒。
下一刻,一双女士皮鞋就在它面前停下,极致的寒冷在室内蔓延。
“松茸”的思维和动作都变得迟缓。
它感觉到有什么人抓起了自己,一个女声在头顶响起。
“这里也有一颗。”
那个温柔的女声带着几分愉悦,说出口的话却如同她的手指一样冰冷。
“重先生,您来看看,这是你需要寻找的那几颗之一吗?”
轻盈的脚步声靠近,熟悉的声音笑了起来。
“对,是我要找的那几颗松茸之一。广女士,麻烦你帮我把它冻起来,回头我得给沈博士送过去。”
女声利索地回了句“好的”。
更凛冽的冰冷蔓延而上,“松茸”感觉自己身上凝结起厚厚的坚冰。
它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好冷,好困。
森林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低的气温。
意识彻底陷入昏沉之前,它听到那个女声温和的疑问。
“只有这几颗需要冷冻吗?我的灵源还很充足,要不然把其他松茸也冻一下,再顺势弄碎几颗,这样研究所问起的时候,我回答特质掌握还不熟练会显得更真实一些。”
“松茸”惊骇欲绝。
这是什么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