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我已经压住了,虽然不至于处置你,但是禁闭是躲不过去了。”宽敞的走廊内,江局的声音回响着——
“你呢,好好反省,别一天到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遇事儿就知道往前冲,完全不计后果。这次是江馁,下次如果是你父母怎么办?他们可没有江馁这种反应力跟身手。凡事多为自己,为家人考虑考虑,知道了吗?”
“……好。”段裴景哑声说,“江馁他……”
"放心吧,你妈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一旦他有醒过来的倾向,会马上通知你。"江局说。
“如果你真认准了江馁,我劝你还是回头再跟你爸妈坐下来好好谈谈。江馁不是个坏孩子,但总归……你知道的,他身份特殊,果果跟老段要是实在不能接受,你做儿子的,也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实际上就是在为段裴景为了江馁不顾一切,甚至打算抗子弹的这件事感到气恼。
段家只有段裴景这么一个儿子,段裴景家里就算是旁支的外甥跟堂兄弟都没几个,他要是真死了,段母还不得疯掉。
江局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多多少少还是会站在段父段母两人的角度考虑,但段裴景太执着了,而江馁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江局耳根子软,也狠不下这个心来。
他只能拍拍段裴景的肩膀,规劝道:“你自己多想想吧,禁闭室就你一个人,还有一堵墙。看着那堵墙,多想想,也多反省,对你没坏处。”
说完后,他挥挥手,让段裴景去异调组把工作安排了,然后自己老老实实去禁闭室待半个月。
得到段裴景的回应后,他也不再继续说教,离开了医院。
段裴景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天边滚烫的晚霞淡化边缘,在无数高楼大厦中落下帷幕。
唯美的夕阳倒映在他的眼中,那样浓烈炽热的色彩渐渐被无边的黑暗所替代,气温的变化通过皮肤传递到大脑,告诉了他现在已经是夜晚的事实。
段裴景才终于像是一个生了锈的铁链,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迈开腿走了出去。
……
……
*
“段哥。”
异调组内,齐莎见段裴景从电梯里走出来,担忧地问:“我听说你们出任务出事了,江馁没事吧?”
“他没事。”段裴景说,“‘笼中鸟’跟牧淳的下落呢?有消息了吗?”
“……你已经听说了啊,我还想着等你状态好点再告诉你呢。”齐莎抿了抿唇,还是说,
“有人在X国追踪到过牧淳的下落,但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信号本来就微弱,被他一截断,现在更是大海捞针了。至于‘笼中鸟’……我们翻遍了整个H市,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按理来说,像这种大型的决斗场,应该会很引人注目才对。”
段裴景不可置否:“是啊。”
“……我就是想不通。”齐莎忍不住道,“明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现在地皮都快被我们掀了,他们真的会选在H市,而不是国外?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是为了示威、炫耀。”段裴景说,“人这种生物,只需要一段能让他们刻骨铭心的经历就能随时摧毁他们那可怜可悲的自尊心。只要抓到机会东山再起,就会迫不及待地在曾经让他吃过瘪的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来宣示主权。布锐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齐莎:“你真的就这么相信那个叫尤娜的?”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我自己。”段裴景迈步推开门,
“我相信我所认识的布锐斯,就是这么一个急于证明的跳梁小丑。”段裴景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说,“在我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多查查异调局的周围吧。”
“……也包括异调局吗?”
“包括。”段裴景说,“如果我是布锐斯,要选择一个能够最大限度恶心侮辱到对方的位置,当然是越早越好。”
齐莎:“……好。”
“对了,你说过牧淳的信号出现在过X国吧,能查到他当时在做什么吗?”
齐莎摇头:“信息很薄弱,我不太确定……但是,应该是跟地图相关的。”
“地图?”
这个词忽然勾起了段裴景的回忆,他忽然想起,蓝池跟他说过,他们来接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总部检测到了X国异调局里有大量的定点自毁装置,江局急坏了,才火急火燎的要把他连拖带拽地拖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对齐莎说:“就在H市查吧,他应该……会在这里等我们。”
齐莎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段裴景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交代完后,他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走了。
……
*
时间过去的很快,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睡的床也是硬邦邦的,还时不时地需要应对前来做笔录的检察官。江局本以为像他这种连工作都会专门在附近买套合适的平层用来过渡的豪门小少爷,十有八九会熬得睡不着觉。
但实际上并没有,相反他接受的速度很快,段裴景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而且面对段母过来偷偷给他塞的衣服跟吃的,一概拒收。
段母也知道他现在最牵挂的是谁,也不好继续多言,随便交代了几句后,就打算拎着准备给段裴景的衣物打道回府。
“对了,妈。”
段母脚步一顿。
“他……怎么样了?”
段母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说:“还是老样子,还没醒。”
段裴景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也没大吵大闹着质问“怎么还没醒呢?”“是不是你们没照顾好他”之类的,他只是渐渐地把支起的腰身重新靠回了椅背,又轻又淡地道:
“……还没醒啊。”
“……”
段母是做妈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 段裴景的状态不对,她心疼不已,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说:“你别担心了,妈会安排人照顾好他的。”
“……嗯。”段裴景抬头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儿,谢谢妈。”
“……诶,跟我还客气什么。”段母动了动手,内心五味杂陈,还是轻轻抚摸了儿子的鬓角,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摆摆手,
“早点儿出来,要来医院瞧人就自己来,打起点精神,这道坎,过了就过了,别再揣心里藏着了,啊。”
“好。”
段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 ,欲言又止。
“要是那小Omega一直不醒,你也别……”她吞回了下半句话,拎着包捏紧了手指,低头说,“当我没说……那什么,家里还有生意要处理,我就不跟你聊了。”
段裴景没有说话,静静地目送着段母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重新坐下。
江馁的昏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按庄铮鸣的意思,无外伤的情况下持续昏迷,基本是还有心结没有解开,或者是潜意识里意识到了危险,所以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段裴景倒是不这么认为。
与其说是江馁意识到了危险,不如说是他在潜意识中的认知里,自己就是那个危险。
如果江馁醒后,真的会失忆,那他很有可能会把周围的人当成可攻击的敌人,从而产生强烈的攻击欲望。
所以江馁选择一直沉睡。
如果庄铮鸣猜得没错,那他其实一直就是在这种模式下来回循环。
段裴景忽然想起了他认识江馁时的,当初的那则新闻。
关于江川枫的新闻。
江馁打晕了江川枫,用于逃出实验室,他做到了,段裴景不止一次仔细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江川枫去呢,既然这么在意江馁,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呢?
但是江馁当初是怎么说的?
他说因为江川枫是用于“测试”他的。
【当时教授还叫我帮忙把江馁的眼罩给摘了,我就照做了,害,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川枫的话如临耳边,回忆引起的猜想让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段裴景甚至直接站起来了。
如果江川枫是布锐斯用于测试江馁苏醒后第一时间是否会选择杀戮的话,结果必然是否。
江馁没有选择杀人,说明他醒后还有可能会保留自身的部分意识,只不过……
只不过有可能会记不清他是谁。
心抽一抽的疼得厉害,段裴景也知道这已经算是目前来讲对他而言最好的消息了,大不了他跟江馁就重新……开始,他不会勉强江馁。
手指下意识摸进口袋,已经空空如也的触感犹如一根神经忽然猛地断裂。
“咣当”一声,段裴景蹭一下站起身,跑到门口喊:“江局呢?我有急事找他!”
众人都知道段裴景不算是什么罪犯,他定多就是冲撞领导,这种事儿放谁身上都稀奇,唯独放段裴景身上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毕竟他确实有本事,除了脾气大点儿,也没啥毛病。
所以对于他的要求,也无人会拒绝。
十分钟后,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铁门被推开,江局那张额间挂汗,急不可耐的脸闯了进来:“怎么了小段?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钥匙。”段裴景说,“你们收我的东西的时候,除了一个小盒子,还有钥匙,还记得吗?”
“这些我们都不会动你的。”江局说,“好好的在那儿呢,怎么了?”
“那个是江馁的。”段裴景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攥着这个玩意儿,我觉得他独自一个人去X国,就是为了这枚钥匙。”
江局立马精神了,严肃道:“你的意思是?”
“这可能就是江馁想告诉我们的真相。”段裴景掐了掐指腹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它对应的是‘异变的真相的话……’”
亦或者是当初关于异能移植的储存细胞。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是一个可观的突破口。
段裴景说:
“笼中鸟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