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十二点,苏蘅煮了包面,顺便和陈栩绒讲了故事的原委。陈栩绒在客厅做瑜伽,听罢笑得有些支撑不稳,干脆身子一歪坐在垫子上,和苏蘅感慨:“这可比咱们高中时狠多了,我记得当时都没有真的打架,说是约架其实就是喊人充数,吓唬人的。”
陈栩绒当年也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作为红颜祸水惹起过不少校园争端,对这些事情颇有感触。
苏蘅捧着锅吃面,含含糊糊地回答:“我觉得范汝毅也挺冤枉的,你说说,长得帅是错吗?”
陈栩绒煞有介事地纠正:“长得帅当然不是错,长得帅还招摇,挨打就不是没有道理了。打他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女孩,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是校霸,打了他有成就感,不信你看他要是个老实本分的学生,至于这么三番五次被纠缠吗?那女孩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苏蘅不解:“看得上他难道不是因为脸吗?”
“脸是不可避免的原因。”陈栩绒分析得头头是道,“身份也是。这女孩问题不小,我猜挺虚荣的,不然为什么会同时招惹两个人呢?而且还都是混混。你想想,被校霸争着抢着谈恋爱,多排面。”
苏蘅的眉毛动了动:“女人,你很懂?”
陈栩绒笑笑:“你别这么看着我,这都是当年那些手下败将玩剩下的,姐姐我可没这么无聊。面子这种事靠男人来拿,未免有些太低端了。”
苏蘅不住咋舌,感觉自己好像在和一只老妖精说话。
看范汝毅这学期三天两头以各种原因旷课的趋势,指望他学习进步,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蘅特别嘱咐沈程把每天要做的作业记一份,下班以后看望范汝毅,也是顺便给他带过去。
秦微听说范汝毅住院,还发生了这档子事,很是哭笑不得,过后问苏蘅:“真的不用校方介入解决吗?”
苏蘅摇摇头:“算了吧,我答应好他的。”
秦微缓缓说:“看来你的感化工作做得挺成功的。”
苏蘅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声气。
秦微示意自己怀中的这些作业,不太相信地问苏蘅:“你确定他会写吗?”
苏蘅也不确定,只能说:“希望吧,写或者不写是他的事,反正我尽力了。”
正是周五,苏蘅和秦微约好晚上去吃饭,就让秦微顺便载着自己来到医院,一起看望范汝毅。
范汝毅看到秦微时还很吃惊,继而浑身不自在似的,表情略显不友善,问苏蘅:“你们怎么来了?”
苏蘅眉毛一挑,不明所以地问:“我不是天天来吗?”
范汝毅不自然地看看秦微。
秦微把怀中的作业放在桌子上,对他笑笑:“顺路来看看,怎么样?好些了吗?”
范汝毅不怎么爱搭理地嗯了声。
秦微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自觉地搬着凳子坐在苏蘅的身侧。苏蘅坐在床边,翻着范汝毅的书,语重心长道:“范汝毅同学,看在我牺牲下班时间,千里迢迢来给你送作业的份上,能不能高抬贵手,动动脑子,稍微写点?你这数学作业本未免也太新了,跟刚拆封似的。”
范汝毅看他一眼,从床头桌上拿过几张卷子,扔在苏蘅的眼前:“昨天的,写了。”
苏蘅抬眼看看,看不懂,但还是把它们都收了起来,准备周一拿给各科老师去判。
秦微从苏蘅那里也听闻了范汝毅的情况,于是关切地说:“如果觉得知识衔接有困难的话,可以去办公室里问问,老师们应该都有往年的高三基础复习资料,对你学习高一的知识很有帮助。”
这个办法属实不错,也是继苏蘅问过他后,他思来想去找到的最好办法。却没想到范汝毅根本不领情,听都没仔细听,便语气冷漠地甩出三个字:“没困难。”
秦微被范汝毅的语气说得一顿,继而眯眯眼睛,温和地对他笑笑:“没困难就好。”
苏蘅不屑地揭老底:“你再说你没困难?当时是哪个人和我说,因为高一没学,听不懂课才不学习的?”
范汝毅侧过头去,不理他。
苏蘅莫名感觉今天的范汝毅分外的不讲道理,他看看秦微,秦微无奈地和他回望,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对视,范汝毅都看在眼里,脸色更臭了起来。
离开以后,苏蘅和秦微解释:“前几天不是这样的,真的有起效,你看他都开始写作业了。”
秦微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揣测道:“那就是因为今天我在,所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苏蘅不解:“不应该啊,你和他又没有仇。”
秦微笑笑:“谁知道呢。”
天气越冷,苏蘅越想吃火锅,望着腾腾升起的热气就觉得暖和。秦微不吃辣,他们便点了鸳鸯锅,苏蘅以想尝尝清汤是什么味道,屡次把沾满了辣油的筷子搅和进秦微的锅,颇有一种捣乱恶作剧的快感。
秦微望着漂浮了一层红油的清汤锅,很是无奈:“苏老师,你今年有三岁吗?”
苏蘅叼着筷子,装傻道:“嗯?什么?”
秦微好脾气地解释:“小朋友才会隔锅饭香。”
苏蘅摇头,义正言辞道:“不香,没有辣锅香。”
秦微看他一眼:“不香你还吃那么多?”
苏蘅塞了满嘴肉,鼓着腮帮咀嚼,一边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秦微,直把秦微看到没脾气,妥协道:“你想吃清汤,我帮你盛出来,饶了我吧,别自己伸筷子了。”
苏蘅哎了声,惋惜地叹道:“辣锅多好吃啊,简直是人间美味,你真的不要尝尝吗?”
秦微摇摇头,很是坚定:“不尝。”
苏蘅软磨硬泡,非要秦微尝。
逼得秦微无可奈何,只能从辣锅里捞上去一个虾滑吃了,还警告道:“苏蘅,我要是因为吃辣长痘了,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苏蘅笑得肚子疼,原来这人不是不能吃辣,而是怕长痘,秦微的皮肤很好,如果不说,他是完全看不出来还有这种事,笑罢还不忘记嘚瑟两句:“我吃什么都不长痘。”
秦微看了苏蘅两眼,不是很想理他。
一出火锅店,苏蘅就又觉得冷了,哆哆嗦嗦地跟在秦微身后,用他挡风。
秦微问他:“你就不能多穿点?”
苏蘅夹克里面就穿了件薄毛衣,不御寒不说还透风,他裹了裹衣襟,顶撞道:“你穿的也不多啊。”
秦微说:“我又不冷。”
苏蘅一噎,没得可杠,只好默默翻了个白眼。
直到上车吹到暖气,苏蘅才活了过来,把手放在出风口取暖。秦微劝他:“怕冷就多穿点,别冻坏了。”
因为寒冷,苏蘅说起话来都带上了不甚明显的鼻音,他满不在意地对秦微说:“没事。每年都这样。”
刚认识苏蘅的时候,秦微完全看不出来这人自理能力差成这样,也不知道当时苏蘅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让那时的秦微以为他是个独立自强的正常成年人。现在看来,苏蘅虚长十几岁,本质上简直和非常需要照顾和依赖的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秦微侧头望他,苏蘅在烤手,停车场冷白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轮廓泛起淡淡的银色,很是好看。他的睫毛微微颤着,神情很是认真,并没有发现秦微的目光。
秦微的目光动了动,唇角不自主地勾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其实依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车子缓缓启动,秦微按了音乐播放键。他的歌单已经被彻底入侵,从头到尾基本上都是苏蘅爱听的歌,也就省了苏蘅每次再狂按换歌键。
周末的夜晚总是喧哗,人们的生活似乎刚刚开始。放眼望去,商业区的广场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马路上水泄不通,车子被堵得寸步难行。
然而堵车也无妨,两个人随口聊着天打发时间,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但苏蘅就是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分开的时候也总是有些舍不得。
陈栩绒破天荒地没有出门,趴在沙发上追电视剧,见苏蘅回来了,随手打了个招呼。
苏蘅问她:“看什么呢?”
陈栩绒喝着酸奶,和他说了剧名,忍不住吐槽:“这男女主真是要急死我了,互相喜欢还不挑明,还没谈恋爱的就处得跟结婚似的,拖拖拉拉都二十多集了,我恨不得拿个喇叭跳进剧里帮他们表白。”
苏蘅:“……”
“我又没说你和秦微,你那是什么表情?”陈栩绒瞥瞥苏蘅,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说实话,弟弟,我也挺想拿个喇叭帮你俩表白的,你们也是真沉得住气。”
苏蘅很是无语:“怎么就说到我身上了?”
陈栩绒:“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苏蘅懒得理她,转身回屋。
陈栩绒把平板电脑放在一旁,坐起来叫住苏蘅:“弟弟你别走,我问你个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蘅也拿了罐酸奶,坐到她旁边:“什么怎么想的?”
陈栩绒说:“就和秦微这事儿啊,你们都不打算挑明吗?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吗?”
苏蘅开始打太极:“这还八字没一撇呢,都说了就是兄弟情,就跟你找闺蜜似的。”
陈栩绒:“我的闺蜜至少性取向都是和我一样的,这个词在你们两个之间不成立,好吧。”
苏蘅吸了口酸奶,没说话。
陈栩绒又问他:“你对他什么感觉?”
苏蘅继续吸酸奶,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忽然特别理解范汝毅每次在被自己问话时的心情。
陈栩绒痛心疾首地指责苏蘅:“我懂了,弟弟,你不把我当闺蜜了,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你走吧。”
“哎别别别。”苏蘅终于松开了咬吸管的牙关,破罐子破摔道,“能有什么感觉啊?就那样呗,现在这个状态不是挺好的吗?也没有必要强求什么。”
陈栩绒揣测着问他:“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啊?你以前谈恋爱可不是这样的。”
苏蘅嘁道:“以前是以前,当年才十六七,根本不懂喜欢,十年过去了,人总要变成熟的啊。”
陈栩绒狡黠道:“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
苏蘅:“……”合着在这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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