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云心中怜惜与怒火交织, 怒意滔天却强忍下来只不断轻抚沈言远。他双手揉捏着沈言远耳朵,这是谢随云特殊的让沈言远迅速冷静下来平复心情的办法。他轻声坚定道:“他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沈言远紧紧抱着他不说话,谢随云看不见他的神情:“言远, 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话语诚恳,沈言远却拒绝道:“不。”
谢随云愕然望着他,沈言远眼底有执拗和疯狂, 给人感觉只需要轻轻一击, 他就会完全碎掉。他紧紧抓住谢随云双臂,禁锢得生疼。他对上谢随云的眼睛,是最后希望的明亮:“你不能和我一起, 这是我的事, 你不用插手。”
怒气浮现眉间, 这次是对着沈言远,谢随云深呼吸,不去理会他的话,只错过他对身后的溯道:“溯,过来,给他用一下你的能力。”溯看了一眼沈言远, 期期艾艾靠近, 灵须犹豫往他身上缠绕。
面对溯, 沈言远可没那么好脾气, 精准抓住凑过来的灵须不耐道:“我不需要……”
“你试试。”谢随云双手抱臂, 脸色冷凝, 冰霜之色尽显。他从未对沈言远有过这般神色,沈言远怔然看着他的眉眼, 手乖乖松掉。
嘤!溯欲哭无泪,大佬打架他无辜遭殃。灵须重新缠绕上沈言远,不敢缠太近只松松搭在他身上,迅速吸走他的一些负面情绪。
沈言远沉重感一轻,心神放松后脑子也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后,沈言远对上谢随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虚不已。两根手指抓着他衣袖讨好般摇摇:“阿云,我错了,你打我吧。”手滑下抓起谢随云的手往脸上放,还蹭蹭他的手。
沈言远垂头丧气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谢随云坚持不了几秒就败下阵来,别过头不去看他的脸。
“我不打你,这惩罚对你来说不痛不痒,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还是会明知故犯。”
沈言远有种不好预感,下一秒就听见谢随云说道:“所以接下来三天,你都不能碰我。”打蛇打七寸,谢随云非常清楚对沈言远来说什么惩罚最能让他记住教训。
沈言远丧失三天触碰谢随云的权利,连晚上谢随云都不让他上床。如果死皮赖脸缠上去,谢随云反倒大方摊开被子,冷静看着他道:“你来。”分明是你敢上来的架势。沈言远讪笑着帮他盖好被子,不情愿地退回地铺上。
谢随云背对他,身后视线要把他盯穿。他坦然睡下,嘴角勾起笑容。
别说三天,就是过了一晚沈言远都受不了,第二日眼下青黑地爬起来,幽怨看着精神抖擞的谢随云,后者没有沈言远的骚扰昨晚虽觉得背后有些空落落,可还是睡了个好觉。
一计不成,沈言远不放弃,谢随云走到哪他跟到哪,谢随云和别人说话时他就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掌门乐呵呵看热闹,一会看看淡定喝茶的谢随云,一会看看散发幽怨气息的沈言远。看够热闹了,掌门才道:“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他一说话,两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大殿内气氛瞬间变得认真,掌门咋舌。
谢随云首先笑道:“只是想来陪掌门喝喝茶。”这句话莫说掌门,连谢随云自己也不信。他神色不改和掌门对视,理由选得不好没关系,能发挥它作用就行。
掌门嗔怪道:“好啊,连随云都学会开玩笑了,看来是有人把你带偏了。”他甚至连笑意都没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迫人气势铺天盖地淹没底下的人。
沈言远一下子被压得膝盖弯了一瞬,他咬着牙弯曲膝盖很快就缓慢撑直,流着冷汗,眼神桀骜不驯,永不屈服的内心触动掌门。
谢随云不着痕迹往旁边站一步替沈言远挡住一部分来自掌门的压力,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两个人都不说话,同样直视着掌门,神态也染上些许相似。掌门看清楚谢随云眼底的倔强,摇头笑笑,威势撤回来,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
掌门站起来背着手:“好了好了,我只是试探一下,都是好孩子。”他慈爱看着两人,满是感慨命运弄人。
掌门道:“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他很畅快现出自己的态度,两人也不扭捏,准备好的问题一个个问出。
首先是沈言远:“掌门清楚我的身份?”
“当然,满宗门传着你的消息,作为掌门我当然要去看看。”凑凑热闹,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随云这个朋友竟然是一个鬼修。死在掌门手里的鬼修也不少,对于鬼修的气息无比熟悉,仅一眼就发现了沈言远的真实身份。原本掌门还以为谢随云是被这个“朋友”蒙骗了,可他观察这么多天下来,他发现不对。
两人之间非常熟悉,举止亲昵不避讳。沈言远的消息传得满宗门都是,连掌门都知晓谢随云身边这么个朋友,声势浩大,像是要引出某些东西。接下来沈言远更是四处去打探关于化神修士的消息,掌门心神越听越奇怪,沈言远打探的这些人,怎么和他交给小师叔的名字一模一样?
掌门心神一动,去问洛苍剑尊,洛苍很干脆道那份名单就是他交给他们的。
掌门不解:“他们要查什么?”
洛苍剑尊淡淡道:“查沈家灭门的凶手。”
掌门一时没反应过来,联系到两人的行为很快明白:“沈家灭门的凶手是归一宗的人?”他紧盯洛苍剑尊,似是要辨别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洛苍任他观察。掌门确认他没有开玩笑后,脸色难看,不可置信道:“是真的?”
洛苍道:“不清楚,他们正在查。”
掌门的心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落地,他继续问道:“那你也知道随云身边那个好友是什么身份?”
“嗯,他就是沈言远。”
掌门只是想问他知不知道那人是鬼修,洛苍却直接给他丢下这么颗惊天大雷,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他就是沈言远?”敢情这是受害者直接找上门来要说法了。
掌门叹气坐回去,受害者的直觉不可小觑,看来凶手应该就是他们宗门内的人了。
“谁会这么心狠手辣?”掌门回想自己宗门内的化神修士,没发现谁是这么恶毒的人。修真界杀人寻仇本是件正常的事,可整个家族都不放过,杀得干干净净,这就让人胆寒了。除开天大的仇怨,没有修士会这么做,因为杀害无辜之人会背上因果,在后来修炼途中产生心魔。
沈家出事后不只青州界,修真界十二州皆有所耳闻。掌门当时还派人去查过,沈家就是一普通家族,并未听说与他人结下过什么生死之仇。后来谢家帮忙料理沈家后事后,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掌门当时绝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归一宗的人,这么条毒蛇藏在归一宗内。掌门知道后绝不会只是看着,要尽快把这人找出来以免后面造成更大伤害。
回想沈言远现在的样子,掌门无奈扶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天之骄子一朝陨落变成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鬼修,落差太大,更何况凶手还是归一宗的人,掌门因此对沈言远充满愧疚。
他自是看出来沈言远实力相当于金丹后期,身上无半分怨杀之气,神智依旧清醒,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年多他究竟付出多大努力才走到这里。
掌门为此特地帮助遮掩沈言远的行迹,没让宗门内其他大能知晓。苏子卿之前似乎从哪发现沈言远不对劲,掌门都已经做好忽悠他的准备,结果苏子卿去九华峰和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后转而帮助两人查探凶手。
除此外,掌门也没闲着,联系洛苍剑尊的态度,立马就盯上了承济。观察了许多天,没发现不对,刚想说他真是沉得住气,下一秒他就伪装成连景晨诱导苏子卿。掌门精神一振,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嘛。
掌门感慨良多说完后,沈言远和谢随云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原来掌门知道这么多,还一直在给他们提供帮助。
沈言远拱手行礼:“多谢掌门。”
掌门摆摆手:“别说这些,真要算起来,还是我归一宗对不住你。”他神色愧疚,“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能让沈家人活过来,也只能保证一定会抓到凶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掌门非常庆幸的是沈言远历经磨难还能保持对世家的善意,视线移到一直担忧注视沈言远的谢随云身上,也许这其中还有谢随云的一份力吧。
沈言远没忘记落寂峰的屏障,他问道:“掌门是确定凶手是承济了吗?”他连尊者二字都不屑于加上。
提到承济,掌门复杂说道:“是啊,没想到是他。”
承济和他同出一门,掌门是大弟子,承济是他的三师弟。当年掌门年轻气盛,而承济也心高气傲,虽说是师兄弟,但两人素来谁也不服谁,争锋相对。后来承济在掌门候选斗争中失败,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走出来时,性子已经平和许多。掌门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变成如今宗门内人人称赞的形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可没想到,三师弟还是当年的三师弟,只不过更加狡诈冷血,更加学会隐藏自己。这层假象一旦揭去,掌门总忍不住想,承济和他待在一个空间内时,那多次看向他的目光,有多少是带着恶意的。
“既然知道凶手是承济,掌门接下来如何打算?”这次问出口的是谢随云。
掌门从回忆中出来,道:“我们都清楚凶手就是他,但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他看向沈言远:“沈家小子,你可知道承济到底与你家是何恩怨?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调查一下。”
知道沈家灭门的凶手是谁后,他没少琢磨这事,承济到底是和谁有着深仇大恨?
沈言远冷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沈家究竟是从何招来这么一个仇家,也许是我吧。”
“你?”掌门一愣,“别开玩笑了,你和承济毫无交集,又怎会和他结仇?”
沈言远将那日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他,掌门眉头紧皱在一起久久未曾舒展。大殿内沉寂下来,无论是谁听完都会觉得承济就是明明白白目的明确冲着沈言远来的。
素来无交集的两人怎么会结仇?沈言远心里有个猜测但他没有说出来。
谢随云突然出声:“只要抓到他不就知道目的了吗?”引得两人都看向他。他继续道:“让他亲口说出来。”
掌门笑道:“确实如此,只要抓住他就行。刚好他也想把沈言远抓去,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三人在殿内把计划商量妥当,接下来只要看承济究竟什么时候忍不住,他们就能抓住机会反将一军,他们耐心等候着。
计划商议完成后,不论沈言远还是谢随云心里都稍微轻松一些,以他们俩的实力,对上承济胜算不大。现在有掌门的帮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掌门还去拜托洛苍剑尊坐镇,以防万一。洛苍剑尊“嗯”一声,答应了。
万事俱备,只欠承济上钩。承济多日迟迟不动,三人也耐心等候,看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
沈言远在宗门内越来越招摇,一步步逼近承济,缩小包围圈。沈言远还好几次去找连景晨,用奇怪眼神看他,问一些关于承济的问题。连景晨摸不着头脑,和承济交流时顺口说出来:“沈兄最近好奇怪,老是问我一些关于师尊的问题。”
承济笑容一僵,连景晨没发现仍旧絮絮叨叨:“今天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青州界沈家的事情,我说当然知道啊。他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我说那个凶手真是该死啊……”
来自徒弟的愤愤不平让承济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一瞬间露出扭曲的神色。他打断连景晨的话,勉强支起笑容:“先别说什么沈兄了,景晨,给你的灵丹有每天都吃吗?”
“当然。”连景晨拍拍胸膛,又好奇问道:“师尊,那些灵丹有什么用处啊?”
承济道:“就是一些淬体丹,吃完后能排出你体内的杂质,让身体更加强壮。不过不能多吃,半个月吃一次就行。”
连景晨恍然大悟;“原来是淬体丹,不过它跟我吃的那些淬体丹好像不太一样。”
承济道:“当然不一样,用的药材都高级不少,作用更好。你吃完没感觉修炼更顺畅吗?”
连景晨想了想,好像自从他吃了淬体丹后在修行时似乎的确更顺畅,更容易进入状态。可之前子卿还说过丹药不能多吃,连景晨觑了眼承济的神色,心虚地想,半个月吃一颗还是太频繁了,不如改为一个月吃一颗吧,反正现在这个修炼速度他也觉得还不错。
承济不知道连景晨心里想什么,得到满意答案后就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待连景晨一离开,承济阴沉着脸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扫落在地,噼里啪啦,昭示着主人的怒火。
承济无比肯定,沈言远已经怀疑上他了。该死该死该死!沈言远怎么不去死!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赶紧把沈言远引到易华那边去。极度怒火下让承济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气息焦躁。
怒火之下潜藏着承济不肯承认的畏惧,前世沈言远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今生以为杀了他后能够彻底摆脱阴影,没想到沈言远竟然没死!不仅没死,他还顺藤摸瓜找到归一宗来。明明他已经把所有身份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还是不放过他!
承济没想过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特征去杀沈言远,因为在他潜意识里就是害怕沈言远看到他,如果又一次死里逃生,就会依照这些线索找到杀死他。
对,没错,他已经把所以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就算怀疑他也找不到确凿证据!承济像是找到了底气,不再紧张。他阴险笑笑,只要他咬死不认,没有人能定他的罪。
可如果沈言远不管不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执意要来杀他怎么办。承济脑子里弹出这个问题,易华那边还是要赶紧安排,免得夜长梦多。这次他一定要安排妥当,他要亲眼看到沈言远挫骨扬灰,神魂俱灭才能放下心来。
自那以后沈言远从连景晨口中得知承济闭关,唇角勾笑,鱼儿终于忍不住了。
连景晨毛骨悚然,退后一步,警惕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事情?笑得那么阴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使劲磨擦一下双臂,做恶寒状。
沈言远不理会他的搞怪,看在谢随云的份上只好心提醒他一句:“你最近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联络我们。”
连景晨纳闷:“我就在宗门内又不出去,能遇着什么事?你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提醒我小心点,子卿都念叨八百遍了。”
连景晨直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他,他问子卿,子卿却说他多心了。
“没什么事,你多心了。”沈言远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连景晨听完更加生气,听听,听听,一样的话术,还说不是有事瞒着他!
连景晨心里跟被猫挠一样,痒得很。他们越不说他越想知道,可他缠了苏子卿许久苏子卿就是不松口告诉他。
到最后他赌气跑走,你们不说,我一样能找出来!
谢随云若有所思看他跑远的背影,回头问道:“这样瞒着他会不会不太好?”
沈言远却嗤笑道:“瞒着他才是对他好。他和承济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难道真要告诉他承济是凶手?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搅合了我们的计划。”
因着师徒这一层身份,沈言远难免迁怒连景晨,抱有恶劣态度。
谢随云还想说什么,被沈言远堵住唇:“阿云,再说他我要生气了。”他蹭蹭谢随云的脸,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里一荡。
他将谢随云压倒在床上,手撑在他耳边,轻笑:“阿云应该多看看我。”
谢随云墨发泼洒在床上,乌黑的发,白皙的脸,黑与白形成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偏偏在黑白之中,还有一抹红色夺走沈言远所有目光。沈言远眼神一暗,着迷抚摸他的脸庞。
谢随云无奈道:“我看的你还少吗?”只是多看两眼他就醋了,谢随云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沈言远很像他小时候见过的小狗狗,很粘人,很热情。手指轻动,很,很可爱。
他没发现自己此刻眼神有多么温柔,被他注视着的人只觉得受到无形的纵容,不管做什么,眼前的人都会一直包容他。
再也忍不住,低头采撷那一抹温柔。双唇成为此刻他们唯一的沟通方式,一人蛮横进取,一人无声退让。
许久唇与唇才分开,勾出一条的银丝。谢随云气喘吁吁,红霞染上白皙脸庞,高高在上的神子被凡人拉入人间染上最隐秘的色彩,沈言远痴迷看着他,欲念涌动,身体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唇干舌燥。
谢随云以为今夜会和往常一样,亲过之后沈言远再得寸进尺摸几下就完了。很快他就察觉到大腿上似乎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硌得他难受,他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挪开。
“别动!”沈言远沙哑着声音,攥住他的手。
谢随云起初不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这下红色晕染到他耳朵,僵住不敢动。沈言远趴在他耳边喘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往旁边一躺,和谢随云隔着床上最远的距离。
谢随云大脑当机,湿热的吐息仿佛还喷洒在他耳朵上。两人分别睡在床的两侧,没人讲话。
“睡吧。”沈言远起身灭掉烛火,屋内陷入黑暗。沈言远从未如此规矩地躺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谢随云。张开眼,望着帐顶睡不着。
身边温热的身躯突然靠近,兰花香气涌动,沁人心脾。谢随云低声道:“我帮你。”一只手往下。
黑夜中,沈言远睁大眼睛。
事后,沈言远拿纸擦干净谢随云的手,疼惜地亲亲他的脸颊。谢随云羞恼地推开他的脸,翻过身不再看他。沈言远低声下气哄他:“怪我,下次我尽量快一点。”他餍足后整个人精神焕发,心情好得不得了。
“别说了!”谢随云就算没做过这种事,可也明白男子说这种话基本都是诌人的。这种事岂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他打定主意今晚不再理会沈言远,沈言远连叫他几声不见他答应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抱住他盖上被子睡觉。
沈言远尝到甜头,想再来几次。可惜承济已经开始行动,接下来双方都在积极准备。为了承济能够实现他的计划,沈言远还特地每日在宗门内多绕几圈,不动声色观察周边环境,猜测承济是想怎样把他引去落寂峰。
“哎,你知道谢师兄曾经有一个挚友吗,他也姓沈,不知道和现在身边那位沈道友是什么关系。”两个弟子走在沈言远必经的小路上互相八卦,沈言远只一听便知道这就是承济特意为他安排的。
如他所愿,沈言远不远不近缀在两位弟子身后,听着他们讨论。
左边那弟子犹豫回答:“应该只是刚好同姓吧,听说谢师兄那位挚友已经身陨了。”
右边弟子闻言兴致缺缺:“也是,听说被灭门了,也不知道从哪招惹的仇家,化神修士天下又能有几个,说不定凶手就藏在我们宗内呢。”
他的同伴惊慌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呵斥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右边弟子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神色有些懊恼,但在同伴面前还是强撑道:“化神修士可没这么多功夫来理会我们两个小啰啰。要我说啊,落寂峰那位就有很大嫌疑!”
“要死你!嘴别这么多!”他的同伴没想到他还敢说捂着他的嘴匆匆离开。
很低端的话术,为了诱导沈言远去落寂峰。如果沈言远不知道承济是凶手,听到这对话一定会去落寂峰看看。可现在沈言远知道承济是凶手,为了配合他演出还得装作不清楚前去落寂峰。
沈言远借着身形遮掩,掏出灵讯给谢随云发了条讯息。他自己则按照承济给他安排的情节前往落寂峰。
承济隐在暗处,看到沈言远听完两个弟子的话后立马掉头去往落寂峰,内心狂喜,这第一步成功了!他飞速赶往落寂峰,要在沈言远之前到达那里。
落寂峰的禁制掌门已将它改回不易察觉的模样,因此承济在踏入这里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他一来就直往大殿,易华懒洋洋坐在座椅上,看到他来只是抬了个眼皮,无甚兴趣地闭目养神。
承济不满他的态度,但现在他还用得上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他一丈外和他商量道:“我现在为你打开铁锁链,你不要动其它心思!”最后还警告人家一下。
易华嗤笑一声,在承济试探性上前时没有动作。承济心里始终对他抱有一丝警惕,拿出符咒为他解开铁锁链时还分一丝心神监视他。
好在这过程中易华一动不动,金色的符纸贴上锁链那一刻自发燃烧殆尽,金色符文深深嵌入锁链,下一秒锁链灼烧发烫。易华皱眉,直接上手去拉它。以往怎么都弄不掉的铁锁链就在他手碰上那一刻突然变成一堆灰烬。
易华手还伸在半空中,有丝迷茫,这就解开了?
承济压抑住喜意,不枉他花费两个月时间失败无数次才仿制出这张符纸。前世易华失控大闹归一宗后,承济偶然得知易华在那之前一直被特殊的铁锁链锁住手脚,而解开铁锁链的办法只有掌门亲手炼制的符纸。承济看过那张符纸,因为失去作用已经被掌门丢弃。易华那时不是靠这张纸解开禁锢,而是硬生生靠自己直接挣脱锁链而出。
承济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恰好将符纸记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今世竟然能用上。
易华呆愣看着那堆灰烬,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承济激动问道:“是姚真让你来的?”都这个时候还在做梦,承济不耐烦拂下他的手,理理衣袍,嘲讽道:“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来救你。”
易华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啊,怎么可能。”他上次明明也没解开。
承济以为他终于认清姚真就是个小人,轻咳一声:“好了,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开禁锢了,你该……”
轰然一声!易华的手狠狠撞上承济的护身法宝,僵持在他胸口一寸前,黄色的屏障支撑不住巨力开始出现细纹。承济慌忙赶在屏障彻底破裂前躲开,怒骂道:“你做什么!”
易华收回手,扭扭手腕,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想试试我现在实力如何。”
承济咬牙切齿,他没错过易华的杀意,他分明就是想杀了他!心下悚然,幸好他谨慎时刻装备着护身法宝,不然刚刚易华的手恐怕就要穿透他的胸膛。
他低垂眼睛掩下怨毒之色,好一个易华,等他料理完沈言远再来收拾他。
“喂!你说的那个鬼修呢,怎么还不带来?”易华左右看看,只有承济一人,于是问道。
承济忍下怒火:“他马上就会来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吞噬掉他,不然你今日就算解开了禁锢也逃不出归一宗。”他提醒道,“洛苍剑尊可还在宗内。”
洛苍剑尊,提到这个名号易华也正色起来:“行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说。”他嫌弃地让承济离开。承济忍了一肚子火,况且他必须要亲眼看到沈言远被吞噬掉才放心,哪里会听他的话离开。
出了大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躲起来等着沈言远送上门来。
沈言远还没赶到,掌门率先感到易华的禁锢被破除。他不可置信地起身,匆匆打开暗格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金色符纸上符文流光闪烁,他的符纸还在。掌门惊骇,那承济是如何破除易华禁锢的?
掌门肯定这符纸是真的,而且除他以外再没有人看过。承济破除禁锢和他与沈家结仇这事一样匪夷所思。
“不好!沈言远危险了!”掌门来不及多想,连忙赶往落寂峰。
落寂峰,沈言远掐算好时间刚好赶到,踏上上山的台阶,走入殿内。一个黑衣男人背对着他,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笑道:“你来了。”
沈言远长剑已经横在胸前,面无表情:“你是谁?”
“我?我是易华。”男人闲庭若步走下来,别有深意看着他:“原来还真是鬼修啊。”
掌门说过易华是被锁在殿内,对他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眼前的男人,却可以自由移动,气息危险,当他走近时沈言远鼻尖甚至弥漫着血气。
警铃在脑内疯狂作响,掌门未尽的话语沈言远突然明晰了。眼前这男人竟然也是一个鬼修,而且是一个实力绝不下于左将军的鬼修。
什么时候化神修为的鬼修已经烂大街了?
沈言远神色警惕观察着眼前的变量:“你是怎么出来的?”
易华舔舔唇,按耐住怨气对沈言远的渴望。久违嗅到怨气的味道,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将沈言远吞噬。
“当然是有人放我出来的啊。”易华大咧咧说出承济的诡计,“那人还要我吞噬你呢。”
沈言远暂时看不出眼前这人是敌是友,掌门提起他时神色轻松,显然有一定交情。可是他又是一个鬼修,让沈言远很难相信他。
他注意到易华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好似野兽锁定了目标猎物。他想吞噬我。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多条黑雾已经席卷式朝沈言远袭来,沈言远凭借身法迅速躲过黑雾,黑雾落空在地上砸出半米深的大洞,碎石裂缝由大洞向四周分散。
“你这个年纪有这实力不错。”易华由衷夸赞道,“当年我在你这个时候可没有那么高修为。”他说话像是长辈对着晚辈般带着夸赞,可是他的动作分外凌厉,招招致命。
第一波攻击刚过,沈言远脚都没站稳,一柄黑色的大刀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如雷霆般迅速斩下。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跨沈言远整个背部,伤口处,丝丝缕缕的怨气强制吸出,全部汇入大刀中。
易华召回大刀,刀锋犀利,大拇指沿着刀锋晕染开血色:“我很久没拿刀了,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之后。”他语气感慨,大刀出乎意料再次斩来,刀光一闪。
沈言远急忙将长剑挡住大刀的攻击,可这柄长剑只是普通长剑,不过几秒就在大刀强悍攻击下碎裂。巨大的冲击掀飞沈言远身体,在地上狼狈翻滚,最后勉强止住丝毫不顾及扯到伤口,从地上站起来。
沈言远心底一沉,实力差距太大了。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暂避锋芒,情感上,今日易华碾压式的实力让他想起沈家灭门那天,他也是这么无力。极端的怒火燃烧着不屈,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沈言远不再隐藏怨气,一柄同样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除颜色外其余都与紫霄剑一模一样。
沈言远斗志高涨,易华轻笑:“这才象样嘛,我们是鬼修,犯得着用修仙人的方式吗。”
接下来是两个鬼修之间纯正的战斗,抛开一切仙门术法。只有吞噬与被吞噬,压制与被压制。易华的怨气更为庞大,即使一百多年不再吞噬过怨气也不容小觑。沈言远的怨气不足易华一半体积,可他的怨气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般灵活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黑雾,还能抓住机会狠狠撕咬下一大口,一时与易华斗得不相上下。
易华起初没使出全力,可沈言远越打越疯,用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也要撕咬下他的怨气。就像现在,黑雾穿透了他的腹部,沈言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紧抓着那条黑雾,身后数条怨气蜂拥而上啃噬干净。
结束后沈言远腹部穿了个洞,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他没有多看一眼,狠戾地盯着易华。
疯狂,煞气,混乱,失控。这就是沈言远现在给人的感觉,易华越看越赞叹,这就是一个好苗子啊。
沈言远双眼已经变成令人压抑的猩红色,怨气在他身后拱卫着他。其中一条怨气尖尖上,一滴红色血珠滑落。
谁的血?易华往脸上一摸,一条细小的血痕出现在脸上。
“非常不错!”易华夸赞,刚才黑雾可是把他身边守得固若金汤,没想到沈言远竟然还能伤到他。他目光欣赏地看着沈言远:“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保证把你培养成一个绝对强大的鬼修。”
“易华!”沈言远还没来得及回答,掌门怒气冲冲的声音已经传来。
易华眼睛一亮,脚步不听使唤向前两步,很快意识到什么,轻咳一下,矜持地站在原地。掌门一路飞来,头发都散乱些。看到沈言远凄惨模样,不好的预感成真,气不打一处来,怒火在眼中烧起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易华无辜摊手:“没什么啊,我好久没尝过怨气了,闻着味实在忍不住就吃了点。”
这叫吃了点?掌门看着沈言远腹部那个洞穿的伤口,眼前一黑。沈言远虽说是鬼修,可身体也是实打实的,这会停下来后,疲惫与剧痛模糊他的意志,眼前白茫茫一片,还强忍着不能倒下。
“承济呢?”他沙哑着问道,打断掌门的怒火。
易华歪头:“谁?”很快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黑袍人啊,刚刚偷偷溜走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掌门黑着脸咬牙问他:“你怎么不拦住他?”
易华笑道:“我干嘛要拦住他,多亏了他我才能重获自由,我感激他都还来不及呢。”
“你想做什么?”掌门厉喝,手上已经结印金光笼罩住易华要将他强势镇压,绝对不能让他逃出去!
易华轻笑:“真真,同样的把戏,我不会再失败第二次了。”他的身后,比方才还要庞大的黑雾挤满整座大殿,全力与金阵抵抗着,一寸寸将金阵抬高。他的面容英俊肆意,俶尔闪现到掌门身边。
掌门骇然,抬手一掌打去。易华轻而易举接住这道攻击,攥紧他的手凑近他耳边笑道:“这个鬼修我很中意,我就带走了。”
“不行!”掌门怒而回头,长剑从他袖中飞出,凌厉剑光刺向他的背影。易华已经来到沈言远面前,无视沈言远的抵抗直接将他打晕,一手抄起他的腰夹在胳膊下,回头朝掌门打个招呼:“真真,我们走了!”
黑雾层层迭迭挡住掌门的剑光,那剑光仿佛陷入黑泥般消失殆尽。他实力原本就比掌门高,掌门根本拦不住他,着急道:“易华!你敢!”
易华已经走远了,他飞向归一宗的边界,眼看就要突破这个困住他一百多年的牢笼。
九华峰,一道金色剑光迅疾飞出从天边划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赶上易华,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易华闷哼一声,不敢停留片刻,飞也似地逃走。
下一秒,白衣剑尊出现在原地,负手看他逃远。掌门急匆匆赶上来,看见这一幕气差点没上来:“小师叔,你怎么没拦住他!”
洛苍剑尊别过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掌门立马僵硬住。洛苍重新看向易华逃走的方向:“他离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万物各有缘法,他不适合待在归一宗。”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离开了。
剩下掌门站在原地神色不明,这个他,到底指的是易华还是沈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