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想着江自流还在睡觉, 所以手脚放得很轻。
楚年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床边,准备把书悄悄的放到床头,这样江自流醒来后立刻就能发现这个惊喜。
然而还没等楚年把书放下, 只是刚凑到床边的时候, 江自流突然睁开了眼睛。
江自流的长睫像羽扇一样翘起,一对漂亮眼眸漆黑乌亮,含着一点惺忪,刚好跟楚年的视线对上。
楚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才醒过来的江自流也吓了一跳。
江自流看向楚年,他没有看到楚年背在后面的书, 也不知道楚年是想过来把书放下制造惊喜, 他只看到楚年原本是靠近过来,对着自己俯身倾下, 却因为自己突然睁开眼睛,被吓得后退远离了。
江自流:“......”
脑海里飞快跑过一个念头, 江自流视线移到楚年微微开启的红润的唇上,惺忪睡眼里划过了一丝懊恼。
楚年哪知道江自流想到什么上面去了,他只是单纯地被吓了一跳而已。
江自流醒了, 悄悄制造惊喜是制造不了了, 但楚年也不遗憾, 刚好可以看江自流收到礼物后的反应,所以依然很高兴, 直接了当地把背后的书拿了出来。
“阿流你醒啦, 快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楚年把书扬在江自流眼前晃了晃。
他面上带着笑,眼睛弯成月牙一样, 连带着唇边那颗小巧的梨涡也被放了出来。
江自流的视线在小梨涡上停留了片刻, 来到被蓝布包裹着的礼物上面。
眼眸飘忽了两下, 江自流意识到刚刚兴许是自己想岔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遗憾,好在遗憾没有萦绕太久,很快就被收到礼物的欢喜所覆盖。
江自流从床上坐起身,对楚年露出一抹浅笑,接过蓝布包,去探究楚年送来的礼物。
手掌抚过蓝布,江自流眉心微动:“书?”
“没错,一本诗经,一本话本,可以换着看。”楚年笑眯眯的催促江自流:“快打开。”
江自流依言剥开了外面的蓝布。
两本线装的蓝皮纸书暴露在了空气里。
不过,并没有什么话本。
这两本书,一本是诗经,另一本还是诗经。
楚年见状咦了一声。
罗英卓不是说有本是话本吗?叫《天赐良缘》来着,他还说以后要借去看的?
拿错了?
手指在书页上翻动几下,江自流抬起头对楚年说:“好像掌柜的拿错了,两本都是诗经,没有话本。”
楚年压下疑惑,挠了挠头,说:“可能吧...要不我明天再去趟镇子,换一本话本回来?”
“不用去换,我刚好喜欢诗经。”江自流轻轻摇头,唇角噙笑,眸光熠熠。
天色已经晚了,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照进屋里,江自流一身素白衣裳,冷白的肤色,容貌昳丽,捧一卷书,虽是坐在床上,依然有种独特的出众气质。
这样的美好,人间能得几回见?说是从诗经里走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楚年心情极为美丽。
同时又忍不住感慨,这人呐,果然是视觉动物!
不然怎么早知道江自流美貌,且日日相对,不仅没生出什么免疫力来,还越来越容易被他的美色所惑!
嘴角的弧度愈发放大,楚年心中波澜着快乐,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诗经都买来送给江自流,让江自流能开心得更久一些才好。
江自流手指轻柔抚摸过书,笑容慢慢变淡,有些迟疑地开口:“这两册书都不是拓本,应该很贵......”
喜悦之后,理智回来,心疼起价格了。
楚年对此很不在意,手一挥,很是财大气粗的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江自流瞧着楚年。
楚年把钱袋子拿出来,递给江自流,证明给他看:“我们有钱!”
江自流打开钱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几颗碎银子,一些文钱,粗略一数,最多十两。
江自流抿了抿唇。
昨天马志成说过白鹤灵芝的价钱,今天过来,也说了镇上的药商收了白鹤灵芝,给了三成的定金。
那么按照商量好的分配,楚年该是有一百多两银子才是。
现在这钱袋子里只有十两。
不用说,钱全都花到自己身上了。
江自流:“......”
这段时日,江自流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状态的变化,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即便是前些天忽然复发,也比以前最严重时好上太多。
之所以能这样,全是楚年用银钱给堆出来的。
而楚年的钱,又都是日复一日辛辛苦苦上山才赚来的。
马志成还说,等药喝完,还要再喝一个月的补药。
江自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销金兽......
把钱袋子还给楚年,江自流低声说:“阿年不用给我买很多东西,以后把钱都自己攒起来。”
楚年笑了。
知道江自流是舍不得自己给他花钱呢。
楚年说:“钱赚来不就是用来花的嘛,要说存钱,药铺那边还欠着剩下的好大一笔钱没给我们,而且...我觉得我还挺能赚钱的?反正你放心吧,够我们花的。”
楚年可不是什么守财奴,况且钱也不是省出来的,开源,节流,方能生生不息,财源滚滚。
江自流心疼楚年为他花钱,楚年却心疼江自流以前没人这么为他花钱。
越想越是,这么多年,江自流待在江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光是想想楚年就觉得窒息。
好在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噩梦已经结束了。
楚年上前一步,靠江自流更近了些,说:“阿流,苦日子到头了,以后我们只过好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豪情万丈,说完,没待江自流有什么反应,楚年自己先忍不住乐了。
实在是...这话里面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冲的够呛,楚年自己都品出来了,很难不发笑。
楚年被自己逗乐,倒是没注意江自流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江自流手里捏着书角,漆黑眼瞳里全然印着楚年笑盈盈的脸孔。
想要什么都给你...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
接下来的几天,江自流正式服用了新的药方。
因为是白鹤灵芝的缘故,马志成都不让楚年假手,从磨药都煎药,样样亲力亲为,一日三顿,每顿都是煎好了药后亲自送过来,看着江自流服下才离开的。
而且,马志成每每还会问江自流服下药后有什么感觉,事无巨细,先在脑子里记下来,等回家后,再写到自己的行医笔录上面。
这种医者精神,让楚年很是感动。
在这种紧张兮兮的气氛中,楚年难免也被带的有点神经紧绷,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江自流,随时关注江自流的感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服药的第四天。
因为从第四天开始,江自流用药进入了第二个阶段,由一日三顿改为了一日两顿,免了中午的那顿,只早晚服药就行了。
这就回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了。
前三天一切顺利,第四天开始,楚年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
楚年又开始在白天上山采药了。
跟楚年一同上山的,除了大黄,还有张彩花和张黑牛姐弟俩。
现在是农闲时期,姐弟俩没什么可忙的,他们尝过了挖到白鹤灵芝的甜头,楚年又愿意教他们认识药材和挖采药材,当然乐得跟在楚年后面一起干。
对此楚年是很开心的,三个人一起上山,往来结伴同行,有人可以说话,互相间有个照应,何乐而不为。
... ...
时间转瞬来到第五天。
这日傍晚,楚年和张彩花姐弟背着满满的草药从山上回来。张黑牛走在前面,楚年和张彩花脚步稍慢,在后面边走边唠。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颠颠跟在楚年旁边的大黄突然把耳朵一支棱,高高竖起尾巴,对着右边一堵破墙的方向,警觉地站立不走了。
于此同时,楚年也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扎过。
楚年眉头皱起,目光扫向破墙。
这面破墙是一间没拆完全的土房遗留,一直也没人管过,经过风吹日晒,上面坑坑洼洼,下面布满野草,要倒不倒的。
张彩花问:“怎么了?”
“...觉得有人。”楚年低声回答。
大黄动了,它跑去了破墙那边,没有吠叫,绕着破墙转了一圈,默默地摇着尾巴回来了。
楚年也没再感觉到扎人的视线。
那视线一晃而过,没的飞快。
张彩花看了看四周,没有太当回事,说:“是谁过路了吧,刚好饭点,急着回家吃饭呢。”
楚年点了点头,唤了声大黄,继续往家走。
可楚年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
就是有人在盯着他。
这种事最近频频发生。
最开始是在六七天前,从有人在厨房对面的灌木丛里偷窥开始的;后面几天,楚年去厨房做饭时,好几次听到了大黄在外面叫;昨天楚年开始上山了,也是傍晚下山回来的时候察觉有人在偷窥......
“......”楚年拧着眉头,心里面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偷窥勾当?又是出自什么目的?
... ...
楚年回到家后,马志成还没走,正在堂屋里跟江自流说话,见到楚年回来,两人都看向楚年。
江自流从椅子起身,拿起桌上干净的碗,去给楚年倒了一杯水。
楚年看着江自流的动作,眼睛里略过讶然,紧接着脸上浮现出高兴的表情。
他前三天一直在家里陪着江自流,时时在一起,反而难以看出江自流身上的变化,这两天上山,白天都在山上,晚上才回来,隔着段时间不见,倒是真切感受到江自流身上的变化了。
至少在五天以前,江自流的行动是不可能这么顺畅的。
“你今天回来的早了,要凉一会儿再能喝。”江自流把碗放在桌子上晾着,让楚年先坐下歇一歇。
“没事,我不渴。”楚年笑盈盈的,坐到了江自流身边的长凳上。
楚年打量江自流的脸色。
果然,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因为江自流的皮肤过于白皙,所以他一旦苍白起来,就会给人一种肤质近乎透明的脆弱错觉,现在再看,虽然还达不到健康的水准,但至少不会再让人觉得他是块易碎的漂亮瓷器了。
楚年更高兴了,惊叹道:“白鹤灵芝也太神奇了吧,这疗效是要逆天啊。”
要是放到现代,见效能这么快的治疗手段,只有外科手术了吧?
听到楚年惊叹,马志成笑着说:“这是自然,白鹤灵芝可不是浪得虚名,何况师父在药方子里面还配了好些种名贵药材,用的也是最好的。”
楚年竖起大拇指:“中医不愧是国粹啊!太神奇了!”
马志成笑:“好了,你也别光顾着惊叹,路还长着呢。”
“恩恩,我知道,我肯定会照顾好阿流的。”楚年点头。
“这我当然不会怀疑,只是......”马志成话说了一半。
楚年正高兴,久违地听到马志成嘴里蹦出来句“只是”,眼皮一跳,有点紧张了:“只是?”
“只是...我在想要不要按照师父原本说的那样进补。”马志成沉吟,语气里带着点犹豫。
楚年立时正襟危坐,认真询问:“是怎么了吗?”
马志成看到楚年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摆手示意他莫急,解释说:“这五天来,我一直在给阿流施新的针法,一开始阿流受完针后都会疲惫,需要立刻休息,这两天受完针后就不太需要了。”
楚年:“这不是好事吗?说明阿流体质变好变强了。”
“正是如此。”马志成说:“我今日问过阿流,他说夜里感觉有些体热。”
楚年关切地看向江自流:“是吗?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自流:“不是特别厉害的体热,只是确实和现在的时节有些不相宜,马叔问的又仔细,我才觉得其中可能有用药的缘故。”
马志成解释:“进补的缘故罢了。”
“其实太虚的身体是不宜重补的,阿流的药里中和了好几味药,加上我给他施针,所以没什么大碍。眼下白鹤灵芝吃完了,他又说到夜里觉得热......我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补得太重才好。”马志成沉吟:“不过具体后面如何进展,还是等我跟师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明日你别急着去山上了,跟阿流一起去见师父,让师父再把把关。”
“好。”楚年答应下来。
“恩,其他倒没有什么,不早了,我回去了。”马志成站起身,背起他的药箱,往外走。
楚年跟着起来:“我送送你。”
马志成平时都是让楚年不用送的,但今天没拦着,任楚年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江自流也要跟着送出来,马志成拦住了江自流:“你先回去吧,我单独再跟年儿交待几句话。”
闻言,楚年和江自流对视一眼,江自流依言停住脚步,没再跟着了。
楚年又开始忐忑了,怕马叔是刚才的话没说完,憋了个什么大的在等自己。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马志成缓缓开了口:“咳咳...你们这分房,没分几天吧?”
楚年:“.........”
马志成颇有点无奈。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他总不能强行把小两口绑到不同的地方不是?
犹豫一二,马志成郑重其事交待楚年:“我提醒你,阿流前前后后治疗的也有些时日了,身体一直有在变好...近日的新药方,加之又在进补...你...你可得把持住了。”
马志成这五天日日都往这边跑,一直跟江自流在接触,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倒是丝毫不担心江自流。
主要还是放心不下楚年。
楚年的耳根子都烧起来,四处看看,庆幸还好现在是饭点,没有什么人在外面!
他低声说:“马叔,你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马志成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想到个主意,提议道:“要不然你去师父家住几日吧,要是一个人害怕,等晚上你婶子把两个小的哄睡着了,我让她过去陪你。”
楚年:“......”
楚年有点麻:“谢谢,但不用了。”
... ...
送走马志成后,楚年麻着脸回了家。
江自流等在家门口,见楚年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便问他:“马叔单独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楚年糊弄了过去。
他总不能对江自流说,马叔让我别馋你身子吧。
楚年瞅瞅江自流,把话题转移回到他夜里体热的事情上面,说:“你要是夜里有哪里不舒服,可得告诉我呀,千万别一个人撑着。”
江自流对楚年微微一笑,点头应下:“知道了。”
江自流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浮动,眼睛里像有璀璨的碎星一样好看。
彼此相对,面对这种眼神,楚年就很难顶得住。
楚年总觉得江自流的眼睛有一种魔力,拉人下陷的那种魔力。
以前江自流病着的时候还差点,现在他身体状态好起来,好像这股魔力也随之一起加强了。
“你也觉得热吗?”江自流突然问。
楚年被问的一愣。
江自流抬起了手,手背贴向楚年泛红的脸颊。
江自流没有多想,只是想像楚年每次试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一样,也试一试楚年的,但就在即将触碰到脸颊之前,江自流反应了过来。
于是戛然停住了。
手掌悬滞在空中,离脸颊险险只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明明没有触碰到,却好似已经贴了上去,屈起的指节竟然隐约能感受到通红的热度。
江自流:“......”
楚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当场,周围没有声音,一片安静,只有秋风拂过,吹的却是滚烫热风。
直到大黄摇着尾巴穿到两人中间来,对着僵硬没动的两个人疑惑地“汪”了一声,才把这份诡异寂静打破,将两人同时炸醒。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双双错开了视线。
楚年:“......”
江自流:“......”
大黄:“......汪?”
“...饿死了,我先去煮晚饭!”楚年丢下这句话,连门都没进,直接绕过屋子匆匆去到了厨房。
到了厨房门口,楚年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是土屋的后门,一眼就能看到大门门口,江自流已经不在门口了。
估计是回房了。
楚年舒了一口气。
可是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蛮厉害,一声接一声,咚咚咚咚,快要跳出来似的。
楚年:“......”
楚年仰起头,手往额头上一拍,靠了一声。
他也是服了,刚刚那气氛是怎么回事?
要是大黄没过来打断,自己是要跟江自流像两块石雕一样,站在门口互相愣到地老天荒么?
楚年手往下移,换成手背,贴到了江自流没来得及贴上的脸颊。
他摸到了自己脸上滚烫的温度。
“靠!”
楚年忍不住又靠了一声。
搞什么?
脸红了?
对着江自流脸红了?
楚年:“......”
楚年在心里这叫一个离谱啊。
他堂堂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是被江自流传染上了纯情菌吗?
遥想当年,红毯上万众瞩目,闪光灯后千人呐喊他姓名,他连心跳都不带加速一下的。
现在居然在这对着江自流一个人脸红,还落荒而逃了。
丢人!
骂完丢人的自己,楚年火速遁去厨房里淘米煮粥。
——
晚上,洗漱后躺在床上睡下,楚年和江自流谁也没再提过门前的那个小插曲。
它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寻常小事,已经被完全忘掉了。
可是它真就这么被遗忘了?
并没有。
楚年并不知道江自流有没有忘,反正他是没忘。
不仅没忘,此刻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楚年还在忍不住回顾当时的景象。
不是以自己的视角,而是抽离出来,像一个导演,站在旁边一遍遍审视当时的情节。
越审视越觉得傻劲十足。
楚年:“......”
楚年忍不住默默叹气。
亏他之前还在想江自流是不是喜欢自己呢。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一点,他已然陷入到了另一点——“我是不是喜欢江自流??”
是,或者不是。
按理说这种是否问题应该很好回答才是。
可楚年愣是没法脱口而出给到自己答案。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迟到进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在关于情.爱心意上面纠结起来了......
就这样,楚年纠结着进入梦乡。
好在梦里没再继续纠结,呼呼大睡,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
楚年醒来时,发现江自流已经不再床上了。
这让楚年一惊,赶紧穿上衣服就爬起床出去找江自流。
推开房门出去,大门是关着的,后门开着,厨房的门也开着,楚年鼻尖一嗅,闻到了空气里粥米的香味。
楚年:“???”
楚年呆了一下。
江自流居然先自己一步起床,爬起来在煮早饭。
这才第六日...
这是什么医学奇迹?!
楚年震惊。
不过就算江自流的身体好转的很快,在楚年看来,那也还是个没完全康复的病患。
楚年哪舍得让一个病患干活,跑到厨房里找他:“阿流,你怎么在干活,交给我来就好了。”
“我醒得早,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瞧见楚年进来,江自流掀起唇角,冲他清浅一笑。
晨曦的天光,在这抹浅笑面前黯然失色。
楚年的心脏又有些鼓动了。
还没等说什么,江自流脚下的地面,探出来一条黑黄色的尾巴尖。
紧接着,毛绒绒的大黄摇晃着尾巴,贴着江自流的裤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黄甩了甩脑袋,身体拉的长长的,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楚年看到这画面,微微睁大眼睛:“它跟你一块待在厨房里?”
江自流低头看了一眼大黄,点头说:“它很乖,一直蹲在我身后。”
楚年:“......”
大黄抻完懒腰,又蹬腿挠了挠耳朵,然后慢腾腾地来到楚年的腿边,重新趴了下来。
楚年低头看看狗子,再看看慢条斯理往锅台肚里添最后一根柴的江自流,心情有点复杂。
也不怪楚年心情复杂,要知道,大黄其实是不怎么亲人的。
别说楚年花了好几天才跟它处好关系,光说张彩花,张彩花那么喜欢它,一天天的山上山下各种想着法的讨好它,至今都没跟它混熟,喊它的名字,照样只得到一个冷屁.股对着的对待。
而江自流天天卧病在床,大黄又很有分寸,从不进卧房半步,一人一狗除了吃饭时候,很少共处一室。
按理说,应该不熟才对。
可这好家伙的,楚年一进来就看到大黄亲亲昵昵地挨在江自流身边。
呵,爱美之心,狗也有之啊!
楚年弯下腰,狠狠对着大黄的脑袋来了一搓,把大黄搓的连连摇头反抗。
但反抗无果。
于是一顿搓揉后,它无语地跑出了厨房。
楚年这才想起来正事,对江自流说:“你快别干活了,多累呀,休息吧。”
江自流笑:“哪有这么娇贵,我已经好多了。”
楚年眨眨眼,说:“那也不行,别干了,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他说着,视线来到江自流手上,江自流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算是干活,也非常好看。
江自流轻声说:“阿年能干的,我都能干,以后不过苦日子了,阿年只管享福就好。”
楚年被说的心尖砰砰跳,耳根有点痒,想反驳他,话到嘴边,却忘了开口,光顾着数自己的心跳了。
最后楚年还是没有成功阻止江自流在厨房忙活,以吃完饭要去罗老爷子家为由,被江自流推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楚年心不在焉地打了水洗漱,又在想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想的那两个问题。
“江自流喜欢我吗?”
“我喜欢江自流吗?”
慢慢擦干净脸,楚年看见倒扣在桌上的诗经。
昨晚上诗经还是合着放在桌上的。
看来江自流确实起的很早,煮早饭之前还看了会书。
只是看到这书倒扣的样子,楚年脑海里就自动补全了江自流坐在床边,借着天光看书的美好模样。
唇角翘起一道弧度,楚年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了书。
他把书翻了过来,看向上面的内容。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八个字落入眼帘。
楚年:“......”
楚年盯着书页上的这八个大字,足足盯了一分钟,蓦然笑了。
有什么好纠结的。
关于第二个问题,他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他喜欢江自流呀。
——
吃完早饭,留下大黄看家,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发去罗老爷子家。
在之前分家和搬家的时候,江自流还只能坐板车,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
对比这差别,楚年想想就很高兴。
土屋外面还是照常坐着那三五个嘴碎的邻居。
他们今天手里没有活干,家里也不忙,就是单纯的没事干,聚在一起,坐在小板凳上,话着哪家和哪家的家常。
话着话着,看到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了门,两人并排,往路上走。
几个人皆是一愣,没再继续说嘴里的家常了,转而说到楚年夫夫身上。
“这是...小妖精家晦气的病夫君?”
“不是说快死了吗?这怎么都能出来下地走路了??”
“以前也能走几步来着,我之前看到过楚年搀扶着他在屋子外面走动。但是,这......现在看着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这几天马郎中在他们家进进出出的,恨不得一天跑八趟,就是在给他治病吧,乖乖,直接把这病秧子的病给治好了?”
“什么医术能这么神啊,病了两三年,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搬家过来的时候人也是躺在板车上的,现在突然间地就能活蹦乱跳了?马郎中是郎中还是神仙?”
“马郎中是不是神仙不知道...但是楚年吧...身上好像是有点仙气在的......”
“净扯,小妖精身上的分明是妖精气,跟个狐媚子是的,我每次看到他笑就莫名来火!”
“不不不,真的是有仙气,是有福的,我劝你以后还是别这么编排小福星了,你看你,嘴巴上都起泡了...怕不就是说小福星说的哦......”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群人叽叽歪歪小声议论间,楚年和江自流已经走出这片土屋,来到另一条村道上了。
楚年关切地问江自流:“阿流,累了吗?”
“不累。”江自流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下:“你已经问了我五遍了。”
楚年:“......”
看到楚年明显地是尴尬了,江自流温声说:“我答应你,累了会立刻告诉你。”
“好。”楚年脸有点红。
楚年也知道自己有点太担心过头了。
可他就是不太放心的下嘛。
毕竟看过电视剧里,好多大病初好的病人心理比平时亢奋,有些用劲过猛,会一次性做很多之前一直想做但没法做的事。
江自流这么久不能自由走动,楚年怕他不自觉逞强。
白鹤灵芝都吃完了,万一要是再有个什么,楚年可不敢赌自己还能欧气爆棚再挖到一只白鹤灵芝。
而且...
他也只有一个江自流,再也不想看到江自流承受什么病痛折磨了。
——
楚年和江自流来到了罗德山家。
中途走到一半的时候,江自流体力下滑,走得没有刚开始那么快了。江自流并不逞强,直接跟楚年说累了,两人就近找了处地方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上路。
后面再走速度就走得慢了些,楚年带让江自流自己走,带时不时地搀扶他一会儿,两个人慢慢悠悠的,跟散步差不多地来到了罗德山家。
不过罗德山却没在家,马志成也不在。
大门倒是开着的。
看着大门敞开却空无一人的罗家,楚年很奇怪,让江自流先在前院的桔子树底下坐下歇息,自己跑去前面的农户家问了问情况。
一问才知道,原来半个时辰前,村里有人急匆匆地跑来罗家找老爷子急救,老爷子听完村民说的话后,赶紧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马志成也跟着一块过去了。
农户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说看到老爷子和马郎中脸色都不好看,估计是来求救的那户人家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楚年大概了解了,向农户道了谢。
看来是个急诊。
棘手的话,估计要忙一阵子才是。
楚年心想。
这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老爷子和马叔等回来了。
自己跟江自流来都来了,总不能说再折返回家里去。
楚年倒是没什么,就怕江自流会累着。
楚年往罗家走,准备跟江自流找点事情干,在罗家等待老爷子他们忙完回来。
就这么会儿问话的功夫,楚年回到罗家,前院里,桔子树下,除了江自流,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罗英卓。
楚年咦了一声,看了眼天,很是惊奇:“你回家了?还早起了?”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
楚年第一次在上午见到罗英卓。
罗英卓显然是才起,穿着一身里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淡黄长外衫,他靠在江自流旁边的桔子树,在跟江自流讲话。
看到楚年回来了,罗英卓侧过头来,闲闲睨他一眼,抬手打了个哈欠。
楚年:“......”
就...怎么跟早上才看到大黄的时候一毛一样的?
当然,这话楚年肯定是没敢跟罗英卓说出来的。
“你们俩在说什么呀?”眼神飘忽一瞬,楚年好奇地走上前去。
“没说什么。”
“好久没见,打声招呼罢了,瞧你紧张的。”
江自流和罗英卓在楚年刚回来时就已经停了话,这会儿听到楚年过来发问,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楚年:“???”
好家伙,瞧这样子,听着说辞,没说什么?
楚年才不信。
楚年更觉得奇怪了,江自流和罗英卓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说起悄悄话来了?
“不会是说我坏话了吧?”楚年警惕地看着罗英卓。
楚年才确定了自己对江自流的心意,虽然还没有跟江自流坦白说明,但光是确定了,就意味着有些东西发生变化了,至少楚年今后在江自流面前是想保持一定的形象的,可不能让罗英卓把自己给诋毁了。
罗英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有这么无聊?没事干说你坏话?”
“不是就好。”楚年眼睛一弯,笑起来。
江自流说:“阿年哪里会有坏话让人说。”
楚年听到江自流帮自己说话,目光对向他,笑意更深了。
罗英卓:“......”
看到这两人这样,罗英卓在这属实是有点待不下去了。
可他刚才和江自流说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楚年回来所打断了。
罗英卓还想接着跟江自流说,他没打算江自流能立刻答应下来,但至少想让江自流回去考虑考虑。
“你今天不用帮我爹干活吗?”罗英卓试图支开楚年。
“不用。”楚年才不上当呢。
他就觉得罗英卓鬼鬼祟祟的,现在明显是想把自己弄走,他好继续跟江自流窃窃私语。
就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还真有点什么秘密。
楚年心里暗搓搓滋生出一点不爽来,他自己跟江自流都没有秘密呢。
“这还早的很,你不用回房继续睡觉了吗?”楚年试图反向赶走罗英卓。
罗英卓眉梢往上一挑,没好气道:“早什么早,鸡都不叫跑出去出去玩了,谁还睡觉!”
楚年:“???”
“...那你不睡不睡吧,我夫君累了,要休息呢。”楚年也没跟罗英卓抬杠。
罗英卓并没觉得江自流有累了的迹象,有点无语,察觉出楚年应该在是嫌弃自己碍事。
要是楚年没这个意思,罗英卓支不走他也就准备暂时作罢了。可是楚年居然想把他赶走,罗英卓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撩起衣袍,罗英卓直接在桔子树下坐下了,他说:“累什么累,三句不离累,哪有把自己男人说的这么虚的,我看他一点都不累,不然我跟他掰手腕试试。”
楚年:“???”
什么玩意儿?
江自流:“......”
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