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遗破窗离去,姬乐重重倒在床上,腺囊传来被割裂般的刺痛。
他紧紧捂住后颈,黏糊的诡血自指缝淌流。
雍昱惶遽得扑到人身边时,姬乐已经蜷成了颗蜗牛球。
他扣住姬乐手腕:“仙尊莫怕,我这就为你将毒吸出来!”
一股灼气赫然烫了雍昱的手,掌心一片殷红。
带着粗喘的警告声,急急落下。
“出—去。”
雍昱攥紧拳头,又扑上去:“不行仙尊!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姬乐身躯一滚避开了,身躯直撞上内墙:“我让你出去!”
雍昱不再吭声,像头犟驴跟姬乐较上了劲。
他索性蹬掉靴子爬上床,挺身朝姬乐扑去,这次他学聪明了,提前以雷灵裹体,于是顺利得将姬乐壁咚在床。
姬乐就像炸毛的刺猬,竖起的火灵只是为了吓唬人。
他不敢加重灵力释放,只能抽手抵抗。
但在手撤离后颈的瞬间,腺囊蹭上墙壁,引起一阵刀刮般的痛,他一下子软了身子,泪水不值钱得自眼尾连掉了两大滴。
雍昱慌张得一手抚上他的眼角,一手扶住人的后脑使腺囊远离冷墙。
刚要不顾一切得扶起人吸毒时,姬乐的手猛抵上他的胸膛。
“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然而不等雍昱回答,面纱上一道火灵禁纹闪烁而休。
从侧窗吹来的风瞬间掀动了原本坚若壁垒的面纱,纱面上好似律动的水波,发出细细簌簌的微响。
姬乐盯着雍昱,绯红的泪眼目不斜视,看似坚韧,却糅杂着矛盾的情绪,怯懦而可怜。
这片纱面是他最后的尊严。
姬乐狠狠咬着牙,强压着骨子里的自卑颤动,将畏惧嚼得无畏:“他说得都是真得,我这张脸…奇丑无比。”呼——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略重的风好似在抬威助势,姬乐猛地捏住仰起的纱角,手指一紧。
哗啦一声响,面纱宛如告祭魂灵的白蝶,翩翩振翅而起,又随着他破碎的假面,一同沉寂落地…
屋内静寂下来。
泪水自溃烂的双颊疯肆而下,咸涩的泪液刺痛了脓烂的疮口。
姬乐惶遽得翻下了床,捡起他已然破碎的伪装,重新挂在了脸上。
掀起的时候那么轻巧,可重新盖上时,却若千斤重,压得他抬不动手。
他开始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证实诚意,那个人分明不会在乎他任何的诚意。
谷遗说得不错,他是自贱自找得。
但既然是自找苦吃,那么他便不能让那个傻傻的雍昱替他来承担后果。
黏糊的液体自脖颈流下,腹痛发作得迅速而猛烈,拧心的刺痛令他无法控制得抓挠起手臂,撕开衣衫,在肚腹处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刮痕。
姬乐没有想证实自己,他也爬不上床,最终被疼痛溺毙在无助里。——而姬乐受到的这场毒害只持续了一日便症状减轻,脓液时断时续,量不大流得也不快,看来谷遗还是手下留情了。
嘴硬心软的家伙,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姬乐驾着仙剑去找谷遗认错,可是在熟悉的湿沟内没有见到谷遗,别的小蛇也都摇头。
他只好把仙丹灵药存进了一只红色的宝石灵戒,半插进蛇窝的泥中离去。
回来的时候,他路过了雅竹林,小半个竹林还是焦黑的,他看到了正在低头清理死竹的阿汾。
阿汾满面红光,饶是干着脏活累活,气色却也不错。
姬乐嘴角轻轻一翘,降落在了另一端,没打算打扰,而是默默得蹲在地上徒手刨起死竹。
看着黑漆漆的手,姬乐心道,【若是被轩衡瞅见了,又该念叨他旧情复燃,意图巴结楚凉川了。】
可姬乐现在别无他心,只是心情不好又无处可去。
他甚至想好了解释的理由【他烧坏的,理应负责清理妥善】。
可姬乐刨着刨着,手被划破了,他一声痛嘶,一只柔软的小手忽然握着块干净毛巾抱了上来。
姬乐一阵错愕,下意识要抽手。
“仙尊请别动!”娇软的声音阻止了他,他转首一看,阿汾跪在他身边,圆圆的大眼睛忧切得望着他。
“仙尊如此珍贵的手怎能干这种脏累活?!”
姬乐望着那张纯真的小乖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可阿汾也没让场面陷入尴尬,埋头给他擦手。
阿汾发现了他手上的伤痕,惊慌得翻起囊袋。
姬乐发现阿汾的囊袋连同一身衣物都是青绿色。
姬乐下意识便想起姬思洺喜欢绿色这件事。
如今看阿汾一身装扮,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喜欢青绿色吗?”
阿汾:“自然喜欢!绿色的衣物绿色的竹林,我都喜爱极了!”
这不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姬乐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下。
阿汾从囊袋掏出药膏,牵起姬乐的手轻轻涂抹,小嘴巴巴道:“仙尊你就算是铜骨铁身,也不能受了伤不管啊!”
“这么好看的手,留了疤多心疼人。”
“仙尊,仙尊你疼不疼啊?疼了跟我说奥?”
细腻柔和的关切,令姬乐频频失神,他不自觉道出真切的感受。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选择你。”
“阿汾,你真好。”
阿汾擦涂的手一顿,耳朵红了,他抬眼看了姬乐一眼便很快低下头。
“仙尊也很好…”
姬乐自感羞耻,面纱下的脸暗暗苦笑。
“阿汾,我棒打鸳鸯,将你安置于此处,距他甚远,你怪我吗?”
阿汾手上动作轻缓,嘴角竟是意料外的合不拢:“我感谢仙尊还来不及,怎会怨你,我很喜欢这里,师尊他…待我很好。”
姬乐一阵怔愣,“你的师..尊?何人?”
阿汾突然惊觉:“啊,仙尊您不知吗?!”
“楚掌门他收我做了直系弟子!”
姬乐无比诧异:“你是说,师兄他…收了你?”
阿汾愉悦的点头,而在这一瞬间,姬乐终于明白了何为天之骄子。
阿汾被他冷酷的心上人所爱,又为那般冷绝的师兄独宠。
姬乐忍不住朝阿汾投去艳羡。
阿汾津津乐道着和楚凉川的师徒故事,姬乐听得快不认识楚凉川了。
“对啦,我还没有拜谢过我最大的恩人,小师叔您呢!”
阿汾说着便忽然朝着姬乐双膝跪地,姬乐惶恐地屈身扶人,可阿汾硬挣着要跪谢。
就在那干净的小脑袋要叩在地上,一股黏液好巧不巧地自腺囊涌出。
姬乐肚腹间刺痛,一头朝阿汾背上栽去,整个身影笼罩住了瘦小的身躯。
就在即将压住人时,侧腰上赫然传来一道剧袭。
姬乐眼前一晃,瞬间飞出原地数米开外,撞倒了一片焦竹,重重砸进一滩焦黑的焚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