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终于决出了每组的优胜者。
原本高和颂是筑基组当之无愧的最强,第一轮被祈桑比下去以后,后面的人全都不足为惧。
最后一轮是金丹组的胜者, 与筑基组胜者的比试。
比起比试, 这一轮更像是金丹师兄对师弟的指点。
这一轮通常只是走个过场, 谁会相信筑基期能打败金丹期呢?
多数时候, 就是金丹师兄指点一番师弟,就和平下了擂台。
自己的比赛结束之后, 祈桑一定会去看金丹组的比试。
这一届金丹组修为最高的是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的师兄师姐们早就游历磨砺自己去了。
最开始还会有看不惯祈桑的弟子阴阳怪气, 后来被沈纨打了以后就老实了, 只敢在心里默默嘲讽。
一个刚入门的筑基后期, 也敢肖想越级挑战金丹期这种事?
从前的弟子大比, 从没有筑基组的打败金丹组的先例,还能出现在他一个新弟子身上不成?
任他再怎么天赋异禀, 也绝对不可能!
筑基组结束得比金丹组早, 也就让祈桑多了很多时间去偷师……
啊不是,是去学习师兄们的作战策略。
金丹期修习的功法不算多玄妙,只是有些招式以筑基期的灵力无法驱动。
祈桑化繁求简,返璞归真, 最后还真被他琢磨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策略出来。
甚至因为连日来的勤学苦练, 他还隐隐有了突破到金丹的征兆。
祈桑没有急着突破, 结丹不是小事,急于求成不如厚积薄发。
为了赢弟子大比而结丹,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金丹组的获胜者叫彭林筑, 金丹中期的修士。
决出金丹组的胜者之后,还要有三天才开始正式的最后一轮对决。
祈桑问沈纨要了彭林筑每场比赛的留影石。
然后拿着一块石头一把剑, 整日待在后山自己琢磨,找都找不着他的人。
过了两天,祈桑才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沈纨与原星岫面前。
因为太过兴奋,还不小心把原星岫撞倒在地。
他连忙把原星岫扶了起来,兴奋道:“能打过!”
原星岫给自己和祈桑上了个洁净术,清理掉土灰。
“打得过什么?打我你确实打得过。”
祈桑没在意原星岫不轻不重的挖苦。
他抬起手上的留影石,“你们就等着替我庆祝吧……庆祝我拿了今年弟子大比的第一。”
“你认真的?”原星岫挑了挑眉,“那我就提前给你准备好庆祝用的烧鸭了?”
“烧鸭不够。”祈桑要求极高,“我还要桂花糕。”
原星岫很大方,大手一挥道:“行,到时候沈纨溜下山给你买。”
沈纨:“?”
你这个畜生。
祈桑乐不可支,“你们一人买一只烧鸭回来不就好了。”
原星岫掐了掐祈桑的脸:“两只烧鸭,你吃得下吗?”
祈桑拍拍胸脯:“你们买的回来,我就吃得下。”
“行,我记住了。”原星岫也乐了,“到时候再附赠你一份叉烧,不得给你乐死。”
祈桑没说话,傻笑一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确实会乐死。
*
最后一轮比试当天。
祈桑与彭林筑一同站在台上。
面对师兄,祈桑习惯性想要问好,却在看见对方表情的一瞬间,把话又咽了下去。
彭林筑身材瘦削得过分,肤色黝黑。
虽然生得高大,脖子却有些前倾,站姿有些吊儿郎当。
这些特征加在一起,就让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卑鄙感。
当然,祈桑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只是彭林筑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友好。
比赛还未正式开始,彭林筑下巴一抬,像和祈桑关系极好似的。
“这位师弟,你现在放弃,也好省了我们大家的时间。”
祈桑充耳不闻,专心擦自己的剑。
挑衅的动作果然激怒了彭林筑。
“师弟,我提醒你一句。”彭林筑面色一沉,“野心太大,太傲气,过刚易折。”
祈桑笑眯眯回答:“师兄劝诫的是,可惜我又年轻野心又大,偏想当个当之无愧的第一。”
彭林筑藏住眼神里的不屑,不敢过分贬低霄晖仙尊的弟子。
“我前几日也看了你的比赛,不是师兄说风凉话,确实不太好,得多练。”
“前几日看的怎么能作数?”祈桑一点也不生气,“师兄你啊,得看我今天能不能打败你才是。”
彭林筑冷笑道:“呵,不过几日过去,你能有多大的长进?你不过是个……”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轻蔑一笑,还是没说出口。
“我有多大的长进,还得请师兄今日看好了。”
祈桑笑容意气风发,丝毫不害怕自己万一输了,会有多打脸。
或者说,从站上擂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觉得自己会输。
代表比赛开始的香燃得只剩一个尾巴,祈桑含着笑,等待香彻底燃尽。
最后一截香灰坠入香炉之前,祈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语气张狂至极。
“师兄,待会的事,你可得记好了……因为我会打败你,成为立派至今,第一个在弟子大比上以筑基修为打败金丹修士的人。”
我会成为那第一人。
从现在,到未来,都会是。
彭林筑眼神阴鸷一瞬,终于还是没忍住冷嘲出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我今日来教会你,什么叫自不量力!”
祈桑反唇相讥。
“自不量力我学不会,但我能教会师兄,要多听师弟的话。”
比赛正式开始。
瞬间,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祈桑迅速抬剑接住彭林筑凶猛劈来的一剑,而后猛地用力,推开这一剑。
紧接着,他丝毫不停顿,箭步冲向前,挥出四平八稳的一剑。
彭林筑竖剑格挡,不忘嘲讽:“就这?看来师弟今日不能如愿了。”
“当然不止这。”祈桑眉眼锐利,“我的每一剑,师兄都接得住吗?”
曾为众人熟悉的温柔,如今蜕变为另一种张扬明媚的色彩,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祈桑调转剑锋,由挥转劈。
一连数下,打得彭林筑连连后退。
看似全是蛮力,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实则每一剑都落在了不同的位置,令人不得不凝神招架。
彭林筑本想见招拆招,无奈对方没有招可拆,只能硬生生抗住这几下。
局势瞬间由彭林筑转为被动,然而祈桑获得主动权的代价也极大。
彭林筑眼神阴毒,等待祈桑体力不支,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变故陡生。
祈桑突然轻笑道:“师兄,有破绽啊。”
下一刻,祈桑用力踹向前方。
彭林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抵挡劈剑,对下盘的防御稍有松懈。
其实这松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祈桑使出全力劈剑,必然要保持下盘稳定。
突然踹向前方,自己也会失去重心向后倒。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几乎所有人都不可能用。
——偏偏祈桑用了。
彭林筑一边吃痛,一边暗骂祈桑是不是疯了。
但他知道这正是好时机,连忙一剑刺向祈桑。
祈桑早有防备,倒下后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向侧方一滚,斜刺向彭林筑。
彭林筑哪知道这毛头小子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匆匆避开。
祈桑趁机爬了起来,发丝微乱,眼睛却极亮。
“师兄,你的招式怎么乱了?怕不是已经准备好要输了?”
彭林筑没能漂亮利落地解决祈桑,气得眼睛都泛出血丝。
“你要打赢我?还早八百年!”
他还想调整步子,祈桑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正好拿师兄你来试试,我的流玉斩焰剑诀。”
祈桑骤然变换表情,一手握剑一手唤诀,将天地灵气聚集于长剑尖端。
无情道第一式,流玉斩焰。
原本无色无形的灵气被修者转化,逐渐变了颜色。
擂台上,彭林筑没料到祈桑会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使出高灵耗剑诀。
他顾不得师兄的从容风度,大喊道:“你疯了吗?”
祈桑周身灵云翻涌,罡风吹乱他的长发,剑身燃起苍蓝色的冷焰。
“筑基对战金丹,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疯一点,怎么能打败师兄呢?”
彭林筑表情扭曲,“不过是一个门派比试,你何至于拼着极限,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此勉强自己,一着不慎,筋骨断裂,轻则修为大跌,重则止步于此。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
祈桑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表情却维持着张狂而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什么样是极限,你说了不算,我说的才算。”
我一定得下山。
彭林筑知道这一招就将决定两人的输赢。
此刻,他依然不觉得祈桑能赢,只是心中生出几分异样……就算这场比试他赢了,也输了许多东西。
彭林筑运气掐诀,将所有灵力注入剑中,强化剑身。
比试时,为了确保公平,所有人用的剑都是一样的。
彭林筑全神贯注,仔细观察祈桑的行动。
在后者将如有劈山分海之势的一剑朝他挥来时,他没由来地背后冒出了冷汗。
——他竟被一个小小筑基期逼到如此境地。
心中的不甘催动了他的感官,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潜能。
“铿——”
两柄剑碰撞,火光四溅,台下人有一瞬都无法直视擂台。
铿然声渐消,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看向擂台,确认比试的结果。
不知不觉中,原先瞧不起祈桑,认为他不自量力的弟子,都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也许他真的能赢。
可在看清战局的瞬间,他们失望了。
祈桑那一剑并未破开彭林筑的防守,二人陷入了僵持状态。
有人低声道:“这……祈师弟要输了吧?”
如今台上两人皆是力竭状态,僵持下去,比的就是谁先突破对方的防御了。
如今二人谁都不落下风,唯一的变数就是手中的那把剑。
谁的剑先断裂,谁就输。
有人也想通了个中关窍,却还是有些不解。
“都是同样的剑,最后岂不是会平局?”
“不,你们都没注意到。”一名弟子观察仔细,“彭师兄早已料到这个局面,早就将金丹期的灵力注入玄铁剑,让剑身变得坚硬无比。”
不少弟子点头,表示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看来这位小师弟要输了啊,可惜,可惜……”
“不可惜了。”有人反驳,“能将彭师兄逼到如此境界,已是大放光彩,况且他还是谢仙尊的弟子……前途无量啊。”
不少人赞同,“那倒是。”
台上僵持的二人也听到了台下的窃窃私语。
彭林筑背对众人,只有祈桑能看见他因为嫉妒愈发扭曲的面容。
祈桑手臂微微颤抖,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师兄,他们都说我会输呢。”
彭林筑不明白祈桑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事实如此,你先前放出狂言,如今事实证明,你的确不如我!”
“是吗?”祈桑眼神突然一狠,“我看未必!”
彭林筑心头漫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还没开口,突然面露惊恐。
“你是怎……”
彭林筑的声音被玄铁剑碎裂的声音掩盖。
骤然破碎成几截的剑“哐啷”坠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台上的人。
少年收了剑,狂风四起,白衣翩然。
祈桑的剑完好无损,所以碎裂的是……
彭林筑的剑。
台下没有一个人出声,偌大天地之间,只余风声簌簌。
寂静间,似乎还能听见似有若无的剑鸣声。
下一刻,台上兀然响起一声轻笑。
彭林筑猩红的双目抬起,满眼愤恨地盯着光芒万丈的少年。
祈桑手持长剑,剑尖直指彭林筑的喉咙。
少年毫不掩饰眼中的傲气,金乌流光漫洒,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羽衣。
他问——
“师兄,服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