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见色起意
撂下那一句有些吓人的话,柏扬之就维持着唇角的一抹笑容走了出去。
虽然纪秋允的所为的确扫兴,但也确实让他生起了另外的兴趣。
他从前没有强迫人的喜好,虽然面对纪秋允这张脸他似乎也可以打破自己的习惯,但最终还是作罢了,有多少局求着他去就有多少人求着他上,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一张比较符合自己审美的脸去做些不入流的事情。
只是他也从不否认,自己与纪秋允的初始,只有四个字——
见色起意。
“柏总您说的是哪位?”
站在他身后的合作方恰到好处地接话。
柏扬之收起手机,一手插兜,望向片场一处正在准备的几人。
那人穿着色彩艳丽的传统服饰,大抵演绎的是个风尘之人,着装艳俗而露骨。
远远望去是一段极其优雅的身段,可惜背对着看不清正脸,但那隐在发间的半截脖颈骨白皙细腻,即使是在光线阴暗的片场也白得晃眼。
“他是谁?”柏扬之微微眯起眼,肆无忌惮地在那人身上从上至下看了一圈,问。
“他啊……”合作方看清了那人后似乎也有点惊讶,“确实不大有名,叫纪秋允,是组里一个小演员。”
“纪秋允。”柏扬之似品嚼一般地在口中念出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噙着不加掩饰的露骨,不轻不重地打量着那一段若隐若现的、如白玉一般的修长脖颈,“不大出名……么。”
“确实啊。”合作方凑过来与柏扬之陪笑,“好像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孩子呢,不然,早该火了。”
“这样么——”
柏扬之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几分趣色。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也许是其中的觊觎之意和情欲不加掩饰,那人似乎感受到不对,于是转过了头张望了一瞬,但柏扬之站在阴影里,他并不能看见,寻找了一圈未果,遂蹙着眉转过了头。
但隐在阴影中的柏扬之却在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像是顽劣的孩童看到了自己最心仪的玩具。
真是,太漂亮了啊。
那张脸。
柏扬之几乎要赞叹出声。
在片场的昏暗灯光下,纪秋允白皙的皮肤晕出雪样的色泽,唇上被抹了殷红的唇脂,在那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面上氤氲风情万种的艳色。
造型师在一侧为他整理衣物,腰带在那一段腰肢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柏扬之不动声色地欣赏着那一段漂亮的腰,似乎要比妓子更细,更韧也说不定。
这种脆弱美艳的姿色,的确该是花魁的模样。
柏扬之抿唇,纪秋允?怎么投生了做个男人?分明比女人还漂亮。
合作方是个识时务的,见柏小少爷这讳莫如深又无比露骨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于是他殷勤道:“需不需要……我为柏总引荐一下?”
柏扬之抬眉睨了他一眼。
不置可否。
合作方被小少爷忽而暧昧不清的态度弄得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这位柏家的小少爷性格古怪难伺候,他也尽可能的审时度势地顺着对方的脸色在行事了。
但这忽然其来的沉默却着实令他如芒在背了——
莫不是,说错话了?
却在他几度揣测着对方的心理而背冒冷汗时,柏扬之忽而笑出了声。
“不用。”
小少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机的屏幕,发出清脆有力的“哒哒哒”的声音。
柏扬之忽而一把握住手机,微微眯了眯眼,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自顾自扬长而去。
“该认识的时候,自然就认识了。”
那是纪秋允并不知道的,他们的、名为见色起意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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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秋允自己也没想过柏扬之那日以后会放过自己,因为他不止拒绝对方这一桩罪证,他甚至拿出了自己藏好的刀,抵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他听说这位小少爷的性格阴晴不定,却没想到是这种意义上的阴晴不定,他会因为某些小事追究到底,竟然也会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一直到对方走后,他都没能好好调整自己的呼吸回过神。
在那事不了了之后的很多天里,他都在时刻提防着那人的报复,但事实证明这一回倒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柏扬之像是完全把他忘记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大概小少爷觉得他晦气,又或是小少爷不屑于与他这样的人再有瓜葛。
第二日他模糊其词地向经纪人说明对方好心地放过的自己时,年近四十的经纪人脸上露出了大难不死之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再三向自己表示抱歉与感谢,说感谢他的牺牲,换来了自己一家的生计。
纪秋允只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总之这样的结局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万幸,他这辈子本就不该与处在那个阶级的人有交集,他没有想要大红大紫的心,更不想牺牲自己去换取利益。
只是命运,似乎偏要他们两个,产生一些交集——
两个月后的某一日,当时针走过零点,纪秋允已经被药性折磨地神志不清。
他躲在会所一处无人的包间里,掌心贴着冰冷的瓷砖地,与本不该属于这具身体的情热艰难抗争着。在口中泄出呻吟之前,他再一次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痛觉让他清醒了几秒,他目光涣散地仰起头艰难地呼吸冰冷的空气,他边喘息着,边缓慢地蜷起身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像这种局,他一直能推则推,但也会遇到这种推拒不了的情况,他只能咬咬牙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一些,尽量装作透明人避开各种各样的视线。
只是这一回他千防万防没有防住对方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在一开始喝酒时就毫不掩饰对他动手动脚的念头,直到包间里的人开始胡乱交配,他给了那恶心的中年人一拳趁乱逃离,胡乱地推开了一扇远处无人所在的包间门。
该死的是在混乱的挣扎中,他似乎把手机掉在了某处,所以无法求援,甚至还隐隐地听到了公司那个拉皮条的高层气急败坏叫他的名字、寻找他的声音。
他没有办法,那药性很烈,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发作,他就感受到自己血液中不受控制在生长的欲望,他艰难地闭上眼,深深地呼吸,试图独自熬过这漫长的煎熬。
然而就在此时,那扇紧闭的门竟然被打开了,伴随着忽而大开的灯。
纪秋允维持着仰首靠在角落的姿势,在刺目的灯光下艰难地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颤抖着扇动。
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他缓缓在纪秋允身前蹲下,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
看着已经被欲望折磨地溃不成军的纪秋允,柏扬之面露趣色地挑了挑眉。
他不甚费劲地从脑海中寻找到眼前之人的姓名:“……纪秋允?”
他今晚本是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局,出来抽烟的时候,偶然听到一个自己已经忘记的差不多的名字,从那人气急败坏的口吻之中,他大概摸清楚了这个故事的原委,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当然记得那张漂亮的脸,也记得那一把脆弱的刀。
所以还是没学乖么?纪秋允。
还真是一把硬骨头。
柏扬之在原地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
于是他颇为耐心地一扇一扇空门开过去,果不其然,仅仅在第五扇门处,他不怎么费力地就找到了自投罗网的猎物。
纪秋允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要摆脱男人桎梏他下巴的手,但没能遂意,他只能眯起眼努力辨认眼前这个男人的容貌——但显然以他现在模糊不清的神志并没有做到。
他只凭借着本能挣扎出男人的力道,上前攥住了对方的衣角,他强忍着颤抖一路摸索上去握住了那只有力的手腕。
柏扬之只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慢条斯理的兴致。
“带我走……”
“去医院……”
他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人生中所遇到过的人里最危险的那个,他也不知道自己跌在对方身前苦苦乞求的模样在那人眼里究竟有多么色-情。
柏扬之任凭纪秋允无意识的靠近,他缓缓抬起手,手指插进对方柔软的发丝间,微微用力拽起那人的脑袋,满意地看到纪秋允因疼痛而皱起的、漂亮的脸。
真是,太漂亮了。
他第一眼见纪秋允时,就觉得这人的气质很复杂。平时看来就像是一抹清清淡淡的雪,优雅、冷清;但在某些时刻,他又会流露出毫无雕饰的媚态,就像这时候,微微发红的眼尾里流露出的艳色,担得上一句万种风情。
但柏扬之只懒懒地伸出一只手,拽着纪秋允半长的头发逼迫他扬起头看向自己,开口的低语听上去很散漫随意:“你走得了吗?”
他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声音玩味:“现在走,怕是来不及了吧?”
他捏住纪秋允的下巴,俯身在他耳畔循循诱惑道:“而且——他们在找你吧?”
他明显感到手下的身躯一僵。
于是像是得逞一般,他在唇角绽出了一个不可谓不灿烂的笑容:“求我,我就帮你。”
纪秋允原本半倒在他怀里的身躯彻底僵硬,他握着柏扬之手腕的手缓缓垂下,像是断电的机器。他紧闭着唇,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听到那句话。
柏扬之见状嗤笑了一声,松开手,任凭纪秋允像垃圾一样跌倒在地上,对此他无所谓,他一向不是什么好心之辈,如今忽而有意帮他一下,也不过是对着这张脸一时兴起,既然对方没有这个意,他也没有上赶着自丢身份的乐趣。至于纪秋允现在这个模样被找回去以后会遭到怎样非人的虐待,他也不感兴趣,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可怜的人不少,不差纪秋允一个。
柏扬之遂漫不经心地起身,动了动蹲久了有些僵硬的腿,悠悠地遗憾道:“看来是没谈成。”
说罢,他抬脚就走。
这一回纪秋允却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腿。
在纪秋允看不见的视角,柏扬之露出了一个笑。纪秋允并没有看见,那个如恶魔转世一般的笑容。
他只是低着头,艰难地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眼,短短几个字仿佛穷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求……求你……”
他似乎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一声低哑的轻笑,等他反应过来时,下一秒他就被人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带出了这个包间。
在那人怀里,他才勉强地凝聚起了自己涣散的目光,就着这个的距离,他终于认清了抱着他的人是谁。
柏扬之。
居然是柏扬之。
哈。
他任命一般地在柏扬之怀里闭上了眼,在这几分勉强的清醒之中,他几乎要笑出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他居然在以那种方式拒绝了柏扬之以后又主动求着来到了他的怀里。
但在药性的作用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思考,他迷迷糊糊地被柏扬之带到了某个房间,被大力扔到了床上。
在被柏扬之捏住手腕压过头顶时,纪秋允目光涣散地望着顶上的灯,脑海中意外地平静。
他甚至苦中寻乐一般地想,自己长久以来在担忧害怕的报复,终于尘埃落定了。上一回也是运气,亏得柏扬之那个古怪的性子,换个人他绝对做不到完整地回去。这种事情不拒绝就等于是默认接受,想必柏扬之在听到那几句不明不白的拒绝时只觉得他的欲拒还迎很好笑吧。
如今真是天意弄人,他又落在了柏扬之手中,甚至还是自己主动求的。
……
……
说实话,事到如今其实纪秋允也记不太清当时的具体细节。
柏扬之没有半点要慢慢来的意思,而纪秋允即使有药性,但也架不住二十多年来性取向的认知和完全没有经验的生涩,他完全是痛苦地在承受。
一开始两个人都不好受。
后来柏扬之似乎是渐入佳境了,纪秋允却还是疼得面色煞白、精神恍惚,最后直接疼地昏厥了过去。
次日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下半部分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的头脑,让他记起昨晚的每一处细节,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卡和他昨天不知丢到哪里的手机。
纪秋允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床头柜上的物品,缓缓起身,慢慢拿过手机,看到经纪人昨晚打来的十八个未接电话和母亲今早打来的三个未接电话。
他垂着眼回拨给母亲,不过几秒,熟悉的声音便随着电话接通的声音传来——
“允允,早上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是不是又睡懒觉了?妈妈给你寄了家里包的馄饨,早上寄的下午就到了,你记得签收啊,放冰箱冷冻层里饿了就自己煮着吃……允允?你在听吗?”
纪秋允勉强地清了清嗓子,发出一声低哑的“嗯”,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在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就忍不住地发酸。
“还真的刚起床啊?”母亲似乎是听到了他不对劲的声音,认为是刚起床的缘故,“昨天是不是又睡得很晚?”
“……不算很晚。”纪秋允隔着电话屏幕在唇角抿出一个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口中挤出这句话的,“你别担心,我挺好的。”
母亲又在电话那头唠叨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一直到手机熄屏,纪秋允才慢吞吞地放下手机。
昨天晚上他咬破了嘴唇也没让自己发出任何一声多余的声音,也硬生生憋回了眼泪,愚蠢又好笑地拼凑自己碎了满地的自尊。
但是一听到母亲的声音,他强忍了一晚上的委屈和痛苦,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地涌上了心头。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面已经交错着凉掉的泪。
好恶心。
纪秋允忍不住地干呕,他抓着床沿,一阵一阵地反胃。
脏。
他觉得自己好脏。
【作者有话说】
少爷是允允最大的颜粉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