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看你发疯
晚间时分,柏扬之回到家,大概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处敲了敲门:“爷爷。”
柏老爷子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下放了柏风的大权,现在平日里也都不怎么操劳公司事务,也很少会把柏扬之单独叫到他的书房训话了,今儿算是少见的。
柏扬之感到一些不耐,因为他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进来。”
柏扬之在家也不是个孝子,大大咧咧地就进去了,进去之后也没个正形儿,直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个舒服,完全没在意他家老爷子越来越黑的脸色。
“您这么晚叫我做甚。”
柏扬之这个“您”听起来是完全不带敬意,阴阳怪气的。
哒——
老爷子猛地一敲拐杖,远远地盯着柏扬之,很不满地用目光审判了一遍柏扬之,才冷笑一声开口:“嫌我老了?老头子我现在都见不得柏总了?”
“哪儿能。”柏扬之嘴上是在说着不敢,但是语气、表情、肢体动作全然在唱反调。
“不要和我嬉皮笑脸的!你今天又犯浑是不是?”柏老爷子冷哼一声,“我都听说了,今天第一季度会议你开了半个小时就直接解散了是吧?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是一个会议室的人吗?”
“线上还有全国各地的员工看你发疯!”
柏扬之垂着眸没答,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不像是认真听他话了的样子。
“你——”柏老爷子敲了一把桌子,像是气急,见柏扬之一脸漠然的样子又很无力,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虽然你现在已经是站稳了脚跟,但公司也不是让你任性的地方不是?”
柏扬之有话答话,挑着问题答了一句:“您才是柏风最稳的支柱。”
“……”闻言柏老爷子更是喉头一哽,柏扬之这混小子敷衍他的时候是一点都不走心,挑着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脸色也不见尊重他的模样。
“……我也不是要和你说这个。”他叹了口气,不想再自讨没趣,放软了语气,“爷爷也不是老古板,只是希望你未来的路能够更顺一些。”
柏扬之垂着眼,继而缓缓抬眸,点了点头:“明白。”
面色语气都没有半分波澜。
“你明白……”柏老爷子却是笑了一声,再又拔高了声音,“你明白就见鬼了!我给你安排相亲,你每次都逃了,回来说你,你又每次都明白,每个下次都还敢。”
“我怎么不记得。”柏扬之不以为然,张口就来,“您一定是记错了。”
柏老爷子拿起拐杖指着门:“出去。”
“得嘞。”柏扬之像是就在等这句话,听到这话立马麻溜儿地起身,临了走到门前时还和他爷爷笑了一声,“不过,您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现在真不需要。”
“滚!”柏老爷子虽然一下子没意识到柏扬之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但现在正在气头上,听了柏扬之的声音就烦,于是干脆利落地把人轰走。
刚走出来边伸个懒腰下楼边打着哈欠,就看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柏韵之在沙发上端坐着等他,优雅地捧着茶,好整以暇地准备嘲笑他。
“这不是我们开了半个小时会就发癫玩消失的柏总么。”
柏扬之扯了扯领子,也不理她话中的戏谑:“柏总您看起来也很闲?我姐夫不是最近要升一级来着,你们不该挺忙的?”
柏韵之闻言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
“对了。”柏扬之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另一处沙发上坐下时,突然说,“你觉得我是不是该结婚了?”
“……”
柏韵之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十万分古怪,她看着柏扬之,就像看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话从她弟弟嘴里出来还是相当罕见和惊人的。
“我认真的。”柏扬之见她姐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再复述了一遍。
“你……”柏韵之欲言又止,最后委婉道,“你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哪个人被你娶回家也是倒霉。”
柏扬之:“……”
柏韵之看着柏扬之的面色,在感到好笑之余又有些奇怪,她看得出来柏扬之一直都没有放下纪秋允。
她太懂柏扬之在无意识时候流露出来的那些眼神了。
纪秋允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柏扬之心中的一根刺,经年不散地给他带来疼痛。
可是今天柏扬之怎么忽而问这些问题,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奇奇怪怪的。
还没等柏韵之继续深思下去,她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她的脸色就变得冷淡起来。
柏扬之何其了解他姐,一看便知是他姐夫打过来的。
其实这三年来真正在他们家发生的大事不多,傅与和柏韵之领证算一件。不过两人都坚持不办婚礼,所以此事也只是小范围的他们二人的身边人知道。
老爷子那边是有意无意地在点柏韵之希望她早点要个孩子,全家也只有柏扬之知道这事儿完完全全踩在柏韵之的雷点上,他对夫妻二人之间的私密事件不太清楚,但是他很肯定柏韵之和傅与之间是相看两厌的,充其量是有那么一丝丝默契的爱意。
纯粹的利益关系之中的一点点别扭的爱。
“什么事儿?”
柏韵之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语气就变得很差。
柏扬之在一侧竖着耳朵听。
“……哈?”柏韵之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后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像是在用脸骂人。
柏扬之直觉她还骂得挺脏。
“……我知道了。”柏韵之边听边用指尖按摩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十足疲惫的模样,最后低声应允,才挂了电话。
柏扬之全程都在看她,且目光里掩饰不住的八卦。
柏韵之一抬头就见到了柏扬之看好戏等吃瓜嗷嗷待哺的神情。
于是她起身,对柏扬之扯出一个笑:“我真是犯贱非要嫁给他。”
柏扬之不置可否:“可不是么。”
柏韵之:“……你小子……”
“怎么?你便宜婆婆又抽风了?”柏扬之不理她,只继续猜测道。
“嗯。”柏韵之疲倦地点点头,她抄起自己的大衣,“我现在要过去一趟……一个当妈的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走了走了……你待会和爸妈帮我说一声。”
柏扬之顺手把柏韵之忘在了一侧的包提了起来,走到她身侧:“送送你,到门口吧。”
柏韵之用一种很难得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她又和姐夫哭闹?”柏扬之问道。
傅与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弟弟,是柏韵之的高中同学。但是在多年以前因为一次车祸,傅与的弟弟去世了,他们的母亲受到了刺激,从此精神变得很不稳定。
似乎原本就在兄弟二人之间偏心弟弟的母亲,现在完全偏向了逝者,与傅与之间的关系很僵硬。
“是啊。”柏韵之烦躁地穿上大衣,“不知道叫我干什么。”
说着,她忽而冷冷道:“我可不是尊老爱幼的人。”
柏韵之曾经为了傅与扇过她婆婆一巴掌。
她从来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的家庭更是她的底气。
那一巴掌以后她就和傅与订婚了。
“明白。”柏扬之点点头。
他们家人都是有仇当场就要报的性子,柏韵之更是不会委屈自己半点。
“走了。”柏韵之最后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包。
走出了两步,她又回过头:“你……”
她又住了口:“算了,我先把自己的烂摊子收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