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柏扬之,你在逼我恨你
纪秋允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满是盛怒的、深邃的黑眸里,一股自灵魂深处而来的惊慌蓦然而生,伴随着几分迟迟伴生出的困惑——他没看懂柏扬之是在生什么气。
顾颐好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以一种防御、保护的姿态站在了纪秋允与柏扬之之间,像是守护公主的忠诚骑士一般,他的身躯单薄,但是却义无反顾地阻挡在纪秋允身前。
这场景让柏扬之看得更加恼火,只是他脑海中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把他拉了回来,他虽沉着一张俊脸,但并没有发怒,只是微微退开半步,让开半个身位,留出自己身后的空间,纪秋允得以看清他身后缓缓浮现的身影——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叶风言。
只是在纪秋允的角度,他看不到顾颐好面上瞬间失去的血色,他只是感到奇怪,怎么叶风言会出现在这里。
柏扬之的一双眸子紧盯着纪秋允,纪秋允确信自己从其中看出来了一些戏谑和玩味之色,他开了口,直直对着纪秋允,但字里行间的话却是对身后的叶风言在说:“把你的人带走。”
他的语气颇冷,似乎下一秒叶风言再不把他的人带走,就要不顾兄弟情面了。
纪秋允在听了这话以后,蹙起了眉更加不解,在一阵恍惚之后,迟迟地在心中生起了一阵不好的猜测——叶风言的人?
叶风言的人是谁?
叶风言的人是什么意思?
这里除了他自己和柏扬之就是顾颐好了——他和柏扬之自然都不会是这个“叶风言的人”,那么,顾颐好是叶风言的人?
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可是——叶风言和顾颐好是怎么会产生交集?
又怎么会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纪秋允忽而彻底凌乱了,他颤巍巍地抬眸,只见顾颐好僵硬又清瘦的背影绷紧,像是一张在风中无助摇摆却强撑着努力自保的弓。
纪秋允的眼瞳颤了颤,不可置信地、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口,甚至唇角都在颤抖——此刻,在自己眼前,似乎马上就要破碎了的顾颐好,那一道倔强的、支离破碎的身影,究竟有多么像曾经的自己,也只有他知道。
仿佛是风从亘古吹来,那种陌生的痛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生根。
他感觉自己几乎也要碎掉了,甚至要比顾颐好更先一步,他受不了自己的好友因自己而深陷泥潭的打击。
“……走吧。”
叶风言的目光从一脸青白的顾颐好转向几乎要碎掉了的纪秋允,眸中闪过几分不易觉察的笑意,欣赏完两张漂亮脸上不同程度精彩的表情,才慢悠悠地、一脸吊儿郎当地从柏扬之身后走上前,一把握住顾颐好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施加力道,在无形中给顾颐好压力:“你再待着,柏少爷生气了,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对顾颐好挑了挑眉。
谁都懂他的弦外之音。
顾颐好一张脸面如死灰:“……”
但是他犹豫挣扎了一秒,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柏扬之,最后还是松了防御的姿态,踉跄了两步被叶风言牵走了。
他没有回头看纪秋允。
他没脸回头看纪秋允。
所以他自然也没有看到纪秋允错愣、崩溃的目光——他几乎要在原地碎掉了,比他自己更先。
柏扬之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互相为对方牺牲、担忧、破碎的场面,像个冷眼旁观的看客一般,只高高在上地、冷冷等着叶风言把碍事的人带走。
直到叶风言和顾颐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纪秋允才迟迟地抬眸望向柏扬之——苍白了一张脸:“颐好和叶风言……”
他出口的嗓音相当之沙哑,摇摇欲坠,我见犹怜。却被柏扬之眯起一双冷寂的眸子无情打断:“颐好?你们叫那么亲密?”
像是完全没有听出纪秋允此刻情绪的崩溃。
说话间,柏扬之已经大力摔上了化妆间的门,一步一步地向着纪秋允走来,把纪秋允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逼着他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让他寸步难行。
“……”纪秋允不可理喻地拧起眉,他深深地看着柏扬之许久,继而一把上前攥住柏扬之的衣领,破罐子破摔一般,“顾颐好是怎么和叶风言扯上关系的?什么叫他是叶风言的人?”
“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说啊!!”
纪秋允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知道柏扬之对顾颐好一直存有偏见,可他和顾颐好之间一直都清清白白,从不曾越界——
柏扬之他怎么能,让叶风言去玷污那样无辜的顾颐好?
顾颐好……怎么能够因为他的缘故……步入这样难堪的境地?那他岂不是罪大恶极?这让他怎么面对顾颐好?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柏扬之却在看清了纪秋允的挣扎和崩溃以后,忽而讥讽地笑了。
他猛地低头凑近纪秋允,相当满意地欣赏着纪秋允漂亮精致的面容上彻底死寂和崩溃的眼神,他饶有兴致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纪秋允因情绪起伏而微微发红的漂亮眼尾。
“叶风言睡过他。”
他一字一顿,语调含笑,像是天真无邪的孩童在分享自己觉得很有趣的事情一般,语调上扬,轻盈恣肆。
不出意外地感受到手下的身躯因这一句话而猛地颤抖,他看着纪秋允彻底死寂了的目光,唇角的笑意愈深。
他万般享受着这种一寸一寸击垮纪秋允心防的感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完完全全地掌控了纪秋允,纪秋允只有在崩溃到无法挣扎与思考的时候,才是最乖的。
在以往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在床上,他才会见到这样可爱、乖巧的纪秋允。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顾颐好,竟然对于他的允允,这样重要么?
这个意外的认知让柏扬之本就不满的心更加不满了几分——纪秋允一向是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顾颐好的心思,但即使看出来了,他又与顾颐好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
还约定未来?
他还跟在自己身边呢,怎么好意思去和顾颐好约定未来?
本来上午被叶风言那么三两句挑衅说得就烦,没想到吃午饭时心血来潮想起此事,顺手想去给顾颐好下点绊子的功夫,就得知对方正和纪秋允在一起。
柏扬之在那一瞬间就盛怒了,铁青了一张脸就给叶风言打电话:“不想你的宝贝在我这里受伤你就尽快死过来。”
说完也没等叶风言回个话,立马就挂断了电话,完全不顾叶风言的反应和死活。
但这也正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叶风言还是相当给面子地杀了过来,听他说了事情以后虽然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柏扬之何其了解他,知道这事儿在他心里也是一根刺。
正好。
他也不想在纪秋允面前脏了自己的形象,就把顾颐好交给叶风言解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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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秋允正穿着一身相当累赘的衣服,他在试妆,是一身女装,剧情需要,他又穿上了一身他自己并不清楚的、与柏扬之初见时的装扮。
这让柏扬之眸色更加深邃。
柏扬之就在纪秋允要把攥着他领子的手松开的瞬间反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把把他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纪秋允吃痛地往后仰了仰头,但早已退无可退:“……你放开我。”
柏扬之非但没放,反而是把力道收地越紧:“允允……”
“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见他。”
听起来怨气很重,像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委屈地在抱怨。如果纪秋允真的对他的性格脾气和所作所为一概不知的话或许还真的会被他哄骗住。
柏扬之就是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而且他总是在心中认为自己是完全正确的,他能用自己的逻辑把人绕进去。
纪秋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变得很无力:“我没有偷偷见他……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柏扬之却剑走偏锋地坚持:“你就是喜欢他!”
纪秋允只觉得面前的这一切荒谬又滑稽,柏扬之是怎么能够在恶劣和幼稚之间切换地如此自如?说得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错一般?仿佛他纪秋允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我没喜欢顾颐好……你放手——”
纪秋允无力又无助地推拒了两下,也没能把不知道从哪里来这么大力道的柏扬之给推开。
柏扬之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把脑袋搁在纪秋允肩窝里拱来拱去,像只撒娇的大狗一般:“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见他……还偷偷摸摸不让我知道……”
纪秋允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和柏扬之讲道理,他也是听懂了,柏扬之今天就没想和他讲道理,他在瞬间觉得心很累——
柏扬之现在同他如此胡闹一气,幼稚地像个三岁的孩子,太容易让人把他对顾颐好的所作所为遗忘,仿佛让顾颐好陷入如今处境的人不是他、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顾颐好一个恶人罪有应得、皆大欢喜。
可明明顾颐好是那么无辜——他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与自己有所交集。
柏扬之见纪秋允没有反应,遂抬起头,在深深注视了纪秋允一秒钟以后,迅速拉开了纪秋允的领口,一口啃了上去。
牙齿撕咬着那一处脖颈上的皮肉,似是泄愤一般用力地碾过那一小片皮肤,伴随着令纪秋允脊骨颤栗的吮。
纪秋允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甚至在一时间感觉腰都有点软,他只能无力地拍柏扬之的胸口:“唔……你松开……”
直到脖颈处由痛觉转为麻木之感,柏扬之才松了口。
他看着纪秋允脖子上那新添的红痕,相当郁结的心终于舒服了。他露出个满意的笑:“允允,你还是在我身边的时候最好看。”
纪秋允蹙起眉。
柏扬之双目半敛,直起身,居高临下地静静注视着领口大开的纪秋允。
一身艳色调汉服的纪秋允在喘着气,发丝垂至耳尖,随着喘息的起伏而起伏,仅能瞧见秀挺鼻梁和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
瑰色的嘴唇微微开合,却说出了柏扬之相当不爱听的话语:“……你不该动他。”
“柏扬之,你在逼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