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并未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他轻声对玉巴父亲他们道:“你们今日先回去休息,我自有办法。”
玉巴父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岁脸上笃定的表情让他知道,他们玉河村的人不会白白受这份罪。
从前玉河村也曾有过一些村民被临壁太守派人殴打过, 但是他们那时候选择了忍气吞声。
因为从前的里正很是巴结临壁太守, 所以他不想让那些被打的村民闹到太守面前,便警告他们不要去闹事。
今日的地是整不成了, 时岁看着还剩一半的地决定还是先回营地去。
临壁太守因为忌惮萧寂野的身份不敢正面得罪时岁,他便从玉河村村民的身上下手。
当真是阴险!临壁太守仗着自己的权利欺压手底下百姓,如果这种人不被处掉, 那么他就会继续祸害人间。
时岁实在不想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毕竟留给他种麦子的时间不多了。
他没法把临壁太守怎么样, 但是他家将军可以啊。
于是,时岁一到营地就把这件事和萧寂野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萧寂野听完面上虽然没露出不满的神情, 但他却哑着嗓音道:“岁岁受委屈了。”
“对啊,他们太欺负人了,哪有占着地自己不种还不让别人种的道啊。”时岁听了萧寂野的话重重点了下头道。
这是时岁第一次和萧寂野吐露心中的不满, 萧寂野知道这是时岁开始依赖他的表现。
萧寂野的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勾起唇角道:“岁岁别气, 为夫替你惩治他。”
时岁原本还在义愤填膺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是在听到萧寂野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同他说话时,他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外头惹事了回来告家长一样。
时岁收了声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呐呐地对萧寂野道:“也不知道大楚别的地方会不会也有像临壁太守这样不作为的官员。”
提到这个, 萧寂野正色了不少,他的目光一下变得深沉了很多,“有, 很多。”
“那圣上不管吗?”时岁想到已经薨逝的萧崇在位期间的所作所为,虽然知道萧崇没有管过这些事情,但他还是问出了声。
萧寂野没有回答,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时岁明白萧寂野的意思,官员不作为与朝廷有很大关系,萧崇昏聩无能,朝堂之上的大事小事都听丞相晁兆辉的。
晁兆辉此人乃大楚第一奸臣,他自己就是尸位素餐,贪污受贿的主,怎么会想着去管下面的官员。
时岁没再问,他轻轻伸出手臂环住萧寂野的腰道:“阿野,至少我们要让边关的百姓过得舒服些。”
“好。”萧寂野回抱住时岁,轻声应了句。
时岁给家长告完状后,便找来宋正昆,要请他一同去玉河村看看那些村民的伤势。
毕竟玉河村村民是因为他受伤,而玉河村只有一个郎中,且没什么药材,有些人肯定来不及治疗。
宋正昆答应了下来,等时岁他们到了玉河村,才知道玉河村的村民们伤得有多重。
玉巴父亲见时岁过来,忙上前行礼,可时岁却顾不上与他寒暄,直接和宋正昆一道去给村民们检查身体。
等给所有受了伤的村民们包扎完伤口后,时岁才找到了玉巴父亲问他道:“太守究竟对你们干了些什么,怎么都受伤这么重。”
“太守大人身边有一支兵马,里面的人个个人高马大,武功了得,他们打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玉巴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
“豢养私兵?”时岁皱了皱眉道:“这可是死罪!”
玉巴父亲闻言一惊,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还会涉及到死。
时岁见玉巴父亲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松开皱着的眉心道:“你们先好好养病,种地的事情等过两日再说。”
“好。”玉巴父亲还有些恍惚,他点点头应了一声。
时岁回去后就把临壁太守豢养私兵的事情告诉了萧寂野,但是萧寂野早已知道此事,只是之前他忙着和北狄军打架,便没顾得上。
临壁太守名叫晁常,他仗着与宰相晁兆辉同姓的缘故,没少去巴结攀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晁兆辉的手里谋得临壁太守这个位置。
虽然临壁地处边关,条件艰苦了些,但这里离北都远,他可以当个自由的土皇帝。
三年前,晁常在得知萧寂野来边关打仗之时,还担萧寂野他会对自己不利,毕竟萧寂野作为皇子,有权利能管到他,没想到那个小皇子却痴迷于打仗,从来不管他的事情。
晁常以为萧寂野是害怕得罪晁兆辉,才会连带着不管他的事。
于是他的行为处事便没有半分收敛,从前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但是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和平却全被一个人时岁的人打破了。
玉河村村民患了疫病,晁常原本是想把村子封锁起来,让他们自生自灭,没想到时岁却研制出了特效药,这完全打破了晁常的计划。
玉河村村民患疫病这件事本不会让外人知道,可因为时岁,却惊动了萧寂野。
若是别人,晁常必然不会放过他,可时岁和萧寂野看着似乎关系不一般,晁常便没有轻举妄动。
他派人去营地偷偷打听过,知道了时岁就是萧寂野一个普通的侍从之后,晁常便放下心中的戒心。
如果时岁在解决玉河村的瘟疫问题后能老老实实待在营地里不出来,且萧寂野不去找他麻烦,晁常也能和他们相安无事。
可偏偏时岁竟然敢召集玉河村村民去种他名下的地,这作为一个简单的侍从来说,是绝不可能干的。
晁常不禁再次怀疑起时岁的身份。他当机立断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北都城。
等收到信时,晁兆辉才知道一直被玉河村村民唤作时公子的人竟然是萧寂野的夫人。
晁常看着信上末尾处的“杀之”二字,不由陷入沉思。
时岁作为萧寂野的夫人,乃是将军夫人,他有何胆子敢去杀他。
可信上提出的诱人条件却让晁常生出了胆量。
他即使杀了时岁又能怎么样,反正他身后有丞相的支持,萧寂野再怎么也不敢和晁兆辉作对。
晁常下定了决心后,便招来了自己养在城中的江湖杀手。
那些个杀手都是亡命之徒,只要是给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干。
晁常没少让他们给自己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由于这次的事情不一般,晁常叫来了那些江湖杀手中武功最厉害,手段也最是凶残的王恶灵。
王恶灵人如其名,他大白天出现在屋子里,都会让人感觉周遭阴森森的。
晁常把刺杀时岁这件事交给王恶灵除了因为他的身手外,还是因为王恶灵最讲究江湖义气。
只要是钱给到位,他绝不会把雇主的名字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他被人抓起来。
虽然晁常的背后有晁兆辉,他也不能让人明目张胆地去刺杀时岁。
毕竟晁兆辉远在北都城,一时半会还赶不到临壁来。
晁常和王恶灵说了他要杀的人后,便让人抬了一箱银子过来道:“这是一千两银子,等到事成之后,还有另外的一千两银子。”
“多谢大人。”王恶灵的目光在看到那箱银子后,原本还像是一潭死水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来,他双手抱拳朝晁常拱了拱手道。
“务必小心,你知道失败后该怎么做。”晁常低声道。
“是。”王恶灵朝晁常拱了拱手后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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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晁常坐在书房里,一脸焦急地等着王恶灵的消息。
从前他也让王恶灵杀过人,王恶灵一般在二更天的时候就会回来复命,可这都快三更天了都不见他的踪影。
忽然,一阵风刮进没关好的门里,吹起书案上的书卷,让晁常打了个寒颤。
这夜风真冷。
晁常原本是要给王恶灵留门的,可外头的风呜呜朝门里吹,让人瘆得慌,于是他便命侍从去把门关上。
那侍从得了命令,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关门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响动从外面传来。
他听到动静连忙转头对晁常道:“大人,王恶灵回来了。”
晁常心中一喜,他立马从书案后走出来,可还没等他走上前,门外突然出现一把剑。
顷刻间,那把剑就架到了侍从的脖子上。
晁常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他便稳住了心神,因为他认出了那把剑是王恶灵的。
“王恶灵,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晁常扯着嗓音喊道。
那把剑并未因晁常的喊叫而落下,不过在下一瞬,一声“滚”从剑后传了出来。
那侍从意识到那声“滚”是对他说的,忙连滚带爬地钻出门去。
晁常听到那声滚字后脸色瞬间僵硬起来,这不是王恶灵的声音,他的心中陡然生出害怕,他挪动身体想趁外面的人不注意跑到书房的密道里。
可还没等晁常抬脚,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脖颈间一痒。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竟摸得满手是血。
晁常意识到自己瘫了大事,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门外大喊道:“饶命啊,我错了,我有罪,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晁常此时已经害怕地说不出其他话来,只不断地重复这四个字。
晁常的脖子还在汩汩流血,他的声音慢慢减弱,就在他感觉眼前一阵发晕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年音。
“你确实有错,小爷我难道就值两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