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柳茵语出惊人。
姜云满猝不及防,手里的漱口水没拿稳掉在被子上,幸好还没拆封。
他慌乱捡起来,握在手里,不敢直视姜柳茵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否认:“什、什么啊,妈妈你不要乱、乱讲,我……我才没有……”
知子莫若母,姜柳茵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盯着姜云满。
“行了别装了,你从小到大只要说谎就结巴。”
“……”
姜云满挫败低头,不说话了。
姜柳茵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也弯了?回答妈妈。”
自知已经瞒不住了,姜云满只好弱弱地承认:“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姜柳茵依然严肃:“我要听你亲口说。”
姜云满抬眸看向姜柳茵。
从小到大,父母都是极其惯着他的,别说动手打他,就连大声训斥都没有过。
对内对外都给足他面子,以及自由选择的权力。
但从没溺爱过,关乎原则性的问题,他向来糊弄不过去,特别是在姜柳茵面前。
姜柳茵大多时候都比康树恒还惯着他,他们说是母子,其实更像朋友,姜柳茵是个思想与时俱进且开明的女性,不止姜云满,家里其他孩子也很喜欢姜柳茵。
不过平时笑归笑闹归闹,她正经起来,姜云满还是怕的。
比如现在。
上次看见姜柳茵板着这么严肃一张脸还是几年前,林岁峥对家里人出柜的时候。
他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他前女友的亲哥哥,他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
当时他和他爸都被炸裂到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只有姜柳茵在一分钟内回过神来,先问林岁峥对方的基本情况,姓名、年龄、职业等等。
那是他和林岁峥还在读大学,不过20出头,姜柳茵得知成诀比林岁峥大足足八岁时,脸色愈发难看。
可是她当时什么都没说,问完情况,只让林岁峥尽快约个时间,她要见成诀一面。
林岁峥当时也忐忑,摸不准姜柳茵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姜柳茵是不是生他气了,气他变成了同性恋。
姜柳茵摇头说没有。
还说,她不生气,她只担心他被骗,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同性恋这条路本来就更加难走。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疏漏,没有照顾好挚友留下的孩子,几十年后不知道如何面对早逝的故人。
所以希望林岁峥理解她的苛刻,她必须确保对方是个可靠之人后,才能给予这段感情祝福。
有之前的事情做参考,姜云满稍稍回忆便理解了姜柳茵此刻的认真严肃。
他不再想着含糊隐瞒,而是同样认真严肃地回答姜柳茵。
“是的。”
姜柳茵追问:“你是不是喜欢边既?”
姜云满没有犹疑:“是。”
“我喜欢他。”
姜柳茵停顿片刻,感叹一声:“我就知道。”
姜云满小声说:“你之前帮我支开爸爸,我其实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这件事瞒不住你。”
并问:“你跟爸爸说了吗?”
“没说,在没跟你确认之前,我猜得再准也只是猜测。”
姜柳茵问:“有多久了?”
姜云满想了想,如实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之前我们去抓娃娃……”
他把边既送他兔子玩偶的事情跟姜柳茵说了一遍,之后:“你问我有多久了,我说不好,之前的相处都是一种积累,积累的情绪在那天晚上爆发了,让我确定我是喜欢边既的。”
做春/梦之后去看内分泌的事情,姜云满没说,他臊得慌,说不出口。
姜柳茵眉心微蹙,久久不言。
姜云满忍不住打破沉默,不安地问:“妈妈,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先是岁岁然后是我……你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姜柳茵失笑:“你们两个怎么都觉得我会生气啊。”
“你妈妈又不是老封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异性,不管你们喜欢异性还是喜欢同性,我都不会生气。”
姜云满忐忑地补充:“可是我如果也喜欢男人,我们家就没人会生小孩了……”
“那又如何?”
姜柳茵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家生意是做得挺大,但也不至于有皇位要继承啊,你和岁岁就算喜欢异性,也没有非要生小孩的道理,新生命的诞生不该被赋予任何任务,我和爸爸当初决定要小孩的时候,也没有说是要生个小孩继承家业,而是我们喜欢小孩,想要一个小孩,有能力养好一个小孩,就这么简单,你明白吗宝贝。”
姜云满难掩动容,主动伸手抱住姜柳茵,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肩头蹭蹭,撒娇。
“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姜柳茵怕姜云满动作太大扯到伤腿,连忙上前凑了凑,减小他的活动幅度。
听到姜云满说的话,姜柳茵心底一软,轻拍孩子后背,柔声道:“你也是最好的孩子,宝贝。”
“你会遗憾吗?”
姜云满埋在姜柳茵肩头,轻轻地问。
“你是说你和岁岁以后不会有孩子这件事吗?”
“嗯。”
姜柳茵笑了笑,回答:“不会。”
“唯一会让我遗憾的,只有你们不幸福这件事。”
姜柳茵松开姜云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希望我的小孩一直都是快乐小孩。”
见姜云满一副快感动哭了的样子,姜柳茵无奈转了话题:“好了,不煽情了,你赶紧洗漱。”
姜云满抱着姜柳茵的胳膊,黏黏糊糊不松手。
姜柳茵无奈道:“宝贝你快三十岁了,你知道吗?”
姜云满恃宠而骄:“那又怎么了,我三百岁了也是你的宝贝。”
“你三百岁我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知道。”
“我在哪?”
“你还在我身边呀。”姜云满笑眯眯地说,“我三百岁,你也就三百二十七岁嘛,依然是貌美如花姜女士。”
“三百二十七岁……”姜柳茵笑得不行,“都成老妖精了还貌美如花呢。”
“好了,别贫了,赶紧漱口,我去给你拿热毛巾擦脸。”
姜云满“嗯”了一声,拆开漱口水咕噜咕噜。
等他擦完脸,姜柳茵重提旧话:“你喜欢边既的事情,跟他本人说了吗?”
姜云满摇头:“没有。”
“事关边既个人隐私我不好跟你说,反正……我不是边既喜欢的类型。”
说完,他好奇地问姜柳茵:“妈妈你觉得我有戏吗?你说边既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喜欢上我啊?”
姜柳茵:“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姜云满一脸苦恼:“我就是不知道嘛……”
“你身处其中,跟边既朝夕相处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姜云满微怔,随后:“这倒也是……”
姜柳茵:“你已经长大了,感情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干预,我只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比起思考边既喜不喜欢你这件事,你现在应该思考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
姜云满不太理解,本能想解释:“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他,我……”
“你听我说完。”姜柳茵轻声打断,然后说,“你和边既认识才多久?还不到三个月吧,你们刚认识没多久就住在了一起,朝夕相处,后面又因为你怕黑,连睡觉都睡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滋生的喜欢,我担心不是真正的喜欢,而是吊桥效应。”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是或不是,是或不是对我来说都没有问题,如果你想清楚了,确定你是真的喜欢边既,之后要表白还是保留这份喜欢跟他做朋友,也是你的自由,我的意思只有一个,对感情不要盲目。”
姜柳茵说的内容是姜云满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角度。
他渐渐放弃了反驳,开始回忆这段时间以来跟边既相处的细节。
姜柳茵见他迟迟不说话,神情既迷茫又疑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不是需要马上回答的问题,慢慢想,不着急。”
“我去把早饭给你端进来,一会儿护士要来给你打点滴了。”
姜云满怔怔应了一声好。
过了两分钟,边既把早饭给他送了进来。
刚跟姜柳茵谈过心,姜云满脑子正乱着,面对边既不如之前那么坦然,他小口小口喝着寡淡的白粥,一声不吭。
“刚才我接到了医务处的电话,小苏的事情有着落了,医务处的人说这个情况可以用慈善基金,不过基金会的钱不多了,募捐需要一段时间。”
姜云满一听,连忙说:“不用麻烦他们募捐,要多少钱我们家直接捐。”
边既:“我就料到你是这个反应,我跟医务处的人说了,叔叔已经往基金会账户里转了一笔钱。”
姜云满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边既笑:“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老操心别人,自己都瘸腿儿了。”
姜云满笑了笑,埋头继续吃粥。
吃完早饭,护士来给姜云满扎针。
点滴挂上没半小时,姜云满就想上厕所,他一开口,林岁峥和边既同时凑上来要帮忙。
姜云满脸色一变,立马阻止:“我不要你们帮我!”
两人听完皆是一脸“他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了,凭什么连我都拒绝”的表情。
林岁峥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也不行啊?咱俩谁跟谁,比亲兄弟还亲,你跟我害个屁的臊。”
还不忘阴阳一下供白菜的猪:“我和某些人可不一样,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姜云满看着他说:“可是你有对象了。”
林岁峥反问:“有对象怎么了?你成诀哥又不介意。”
姜云满:“我介意。”
“男男授受不亲。”
林岁峥:“……”
“搞得你他妈也是男同性恋一样,还男男授受不亲。“
姜云满心想,嗯,他还真是。
嘴上:“反正就不让你帮我。”
边既这时问:“那我为什么不行?”
“我没对象。”
姜云满光是想想边既他脱裤子穿裤子什么的,脸就发热发烫。
“……我,我脸皮薄。”姜云满不愿多说,指挥林岁峥,“岁岁你去叫我爸。”
林岁峥哼哼唧唧,记仇:“康叔也不是单身啊,你怎么不说男男授受不亲了。”
姜云满瞥他一眼:“那是我亲爹,我谢谢你。”
林岁峥上纲上线:“嚯,没血缘关系还不能伺候你拉屎撒尿了是吧!”
“……”
姜云满扶额:“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打电话了。”
林岁峥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叫人了。
康树恒没一会儿进了病房,上厕所前,姜云满看向还站在床边的边既,难为情道:“你先出去,我要尿尿。”
记仇倒谈不上,但边既有点受伤,对于姜云满拒绝他帮忙这件事。
但有长辈在,边既也不好说什么,闷声“嗯”了一下,也出去了,还不忘把病房门给带上。
林岁峥在外面客厅坐着,看着同样被“赶”出来的边既,幸灾乐祸地奚落:“你这个老同学待遇也不怎么样嘛。”
边既扫他一眼,有样学样:“你这个发小待遇也跟我没差别。”
“我那是因为名草有主了。”
边既懒得跟他多说,去走廊回工作电话了。
人前脚一走,林岁峥后脚就跟成诀嘀咕:“你看,小满把他给撵出来了,这货绝对没戏,你那微信铁定白加了。”
“你为什么觉得他没戏?”成诀问。
林岁峥得意且笃定:“他要是有戏,小满还会撵他出来吗?”
成诀听完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林岁峥纳闷道:“你叹什么气?我说的不对吗?”
“没什么。”成诀翻了一页财经杂志,悠悠道,“答应我,以后只要牵涉感情方面的问题,就算别人问你建议,你也不要表态。”
林岁峥:“为什么?”
“你表态就是作孽,不表态才是行善积德。”
“……”
上午姜云满的点滴刚吊完一瓶,郑驰忠就到了,跟他同行的还有公司法务,过来配合处理车祸的责任认定。
姜云满着重跟他提了一嘴徐寄轲的情况,郑驰忠听完让他宽心,好好养病,徐寄轲那边他会处理。
下午三点多,昏迷的小苏也醒了,傍晚转入了普通病房。
晚饭时间,活动方的负责人跟小苏见了个面,要求小苏赔偿公司这次活动的损失,包括但不限于退给粉丝的内场门票费用、请嘉宾的费用,现场物料的损耗费等。
小苏跟负责人直接在病房争论起来,而小苏的父母一听赔偿款总额高达六位数,立刻表示这笔钱他们掏不起,小苏虽然是他们女儿,但他已经成年人了,债务理应自己承担,非常人间真实地跟亲女儿划清界限。
小苏被父母的冷漠气得差点晕倒。
三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院方出面调走,请走了负责人,让他改天再来,病人情况刚稳定不能受刺激。
至于小苏的父母,都用不着院方出面请他们离开,他们自己就走了。
临走前,只对小苏撂下一句“你自己的闯的祸自己处理,你弟还在家里饿着没吃饭”,还顺走了姜云满他们几个送给小苏的探病果篮。
姜云满听完这些事,在病床上忿忿不平地骂道:“太过分了!这都是什么父母啊,还有那个活动方,太狗了,什么破公司,这么欺负自家员工?”
骂完,他看向林岁峥,还没开口,林岁峥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想让我找律师帮小苏打官司?”
姜云满点头如捣蒜:“我记得你有个大学同学一直在做法律援助,他能不能帮帮小苏?”
林岁峥掏出手机,往外走:“我打电话问问。”
姜云满笑道:“岁岁你人最好啦。”
林岁峥轻哼:“没见过比你更爱管闲事的。”
姜云满知道他一贯嘴硬心软,只笑不说话。
成诀看完助理发过来的活动方公司资料,中肯评价:“这家公司主要靠举办线下漫展盈利,几乎承包了国内大大小小的漫展活动,发展前景倒是不错。”
姜云满哼了一声:“这么苛待员工的公司迟早破产。”
边既打趣他:“你还挺记仇的。”
姜云满:“我又没冤枉他们。”
成诀忽然问:“小满,你之后还参加线下活动吗?”
这次的活动因为车祸取消了,上午郑驰忠来看他的时候也提过,如果姜云满现在反悔不想再参加线下活动了,公司会尊重他的意愿。
姜云满没有马上马上表态,只说自己要考虑考虑。
眼下成诀突然问他,姜云满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答案来。
“我不知道,可能还是会参加吧,从长远来看,我参加线下活动对我个人发展是有利的。”
“不过也不一定,成诀哥你知道的,我事业心不重。”
成诀若有所思地点头,总结:“这么说还是有可能参加的。”
姜云满听得云里雾里,问:“成诀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这种情况不能再发生了,车祸确实是意外,但活动方在接待流程上不正轨也是客观存在,比如司机和与你们对接的工作人员,应该是两个工种。”
“我查过了,那个小苏还在试用期,是六月份校招进的公司,她的驾照也是今年才考的,活动方居然让一个试用期员工做两个人的工作,简直荒唐。”
边既自己也在经营公司,对成诀说的这番话表示赞同:“确实,这个活动方太不专业了,你如果之后还要参加线下活动,他们又几乎垄断了国内漫展市场,怎么都避不开再打交道。”
姜云满被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跟着发愁起来:“啊……那我怎么办?我是不是不再参加线下活动了比较好?”
“不必。”
成诀轻描淡写地说:“既然这个活动方老板不值得信赖,那就换个老板。”
“我改天把这个公司收购了。”
姜云满:“……”
边既:“……
这时林岁峥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听到成诀说收购,问了嘴:“又收购什么?”
成诀简单解释了两句,林岁峥听完,同样轻描淡写地说:“行。”
“与其交给别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公司现金流周转得过来吗?上个月才收购了巧克力工厂,不行就我来。”
成诀轻笑一声:“一个巧克力工厂才几个钱,这点小事用不着你,我来处理。”
林岁峥乐得清闲:“行,你弄吧。”
知道的他们是在说收购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讨论谁去买菜。
上次张自州还说什么争取做大做强,一百年之后他就跟姜云满家门当户对了。
边既此刻感觉一百年估计也门当户对不了。
姜云满忍不住问了两个讨论商业计划的霸总一句:“成诀哥,你收购巧克力工厂做什么?你打算涉足甜品业啊?”
成诀回答:“不打算。”
“岁岁爱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可惜经营不善快倒闭了。”
姜云满“哇”了一声:“所以你是为了让岁岁一直能吃到那个巧克力才收购的?”
成诀:“对。”
“成诀哥你对岁岁太好了!”姜云满对林岁峥眨眨眼,揶揄道,“你小子真有福气。”
林岁峥内心美滋滋,架不住是个傲娇,嘴上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自己也收购得起。”
成诀悠悠道:“他的福气不在这方面。”
姜云满好奇追问:“那在哪?”
林岁峥有种成诀又要发车的不祥预感,可惜捂嘴没他张嘴快。
成诀一本正经:“在床上。”
林岁峥脸色涨红:“……你可闭嘴吧!我真服了。”
姜云满用被子挡住半张脸,咯咯直笑。
林岁峥和成诀各自经营着公司,今天旷工一天陪姜云满已是奢侈至极,晚上九点,两人坐私人飞机返回浔塘。
姜云满在望州医院住了一周,边既就在望州陪了他一周。
周一,做完所有检查,医生看过结果,同意姜云满出院回家休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姜云满的腿还得瘸一阵,身边必须有人照顾。
康树恒和姜柳茵早就安排好了,等姜云满一出院就带他回浔塘休养,等好全乎了再回京柏工作。
姜云满一开始不太乐意,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留在京柏,折腾的还是边既,倒不如回老家。
吃过午饭,康树恒和姜柳茵去帮姜云满办出院手续,边既在病房帮他收拾行李。
姜云满坐在轮椅上,看着帮他叠衣服的边既,一想到一会儿分道扬镳后,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他了,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边既叠好最后一件T恤,看了眼床头的邦尼兔,扭头询问姜云满:“兔子是你自己抱着还是装行李箱里?”
姜云满苦着脸:“随便,我不想要兔子。”
边既笑道:“回老家不愁没人陪你睡觉,所以兔子都不想要了是吧。”
“我怎么不愁?”
姜云满一时嘴快,想什么直接说了:“你又不跟我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