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的反应太过□□速了,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费了老大劲将姜宁拉开。
宋律师挡在两人的面前,用严肃有力的声音道:“这位女士,你刚才以言语侮辱的方式,在公众场合对陆先生进行人身攻击。
我作为陆先生的代理律师对你起诉,稍后你会收到本律所发出的——”
姜宁听着背后的声音远去,他被陆知寒的秘书拉着手臂,带着强行走出了派出所。
夜风一吹,他冷静了下来。
明明刚才被骂的人不是他,他干嘛要多管闲事地冲上去,只是在那瞬间他真的很愤怒。
这种恶心人的话,是个人听到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而且陆知寒原本不用走这一趟,反而是被他连累的。
他确实和姜家人说的,就是个麻烦。
姜宁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低低道:“我骗了你,合同我违规了,放心我不会赖着你,我现在就走,那个愿望……你就当我撤回了。”
他走出两步,听到背后传来陆知寒的声音。
“姜宁,校门已经关了。”
姜宁蓦地停住脚步。
现在回去的话,已经过了宿舍熄灯的时间,就算是他能翻围墙进学校,也进不了宿舍楼下到点就锁的大门。
身后传来轮椅碾压在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明明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在姜宁的耳朵里像是被无限放大了那般。
陆知寒道:“刚才谢谢你帮我。”
“你别自作多情,我只不过是看不爽她而已。”
姜宁的手扣着校服裤的边缝。
他极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但短短的一天之内连续被陆知寒撞见了两次。
即使是这样姜宁还是试图在维持自己的体面和骄傲,他学不会在别人的面前低头露怯。
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陆知寒道:“后半夜警察可能还会有情况要了解,我刚才预留了自己的电话,所以要麻烦你今晚暂时和我待在一起了。”
待在一起?
姜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找个便利店凑合坐一晚上。
接着就看到白天那辆纯白色的房车开了过来。
陆知寒驶动轮椅先上了车。
然后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座椅,“姜宁。”
姜宁像上了某道自动运行的程序机器似的,等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陆知寒的身边。
无语。
他怎么又和陆知寒回去了。
房车在行驶过程中平稳到感受不到任何颠簸,车内温暖的气温将他冻得近乎僵硬的身体包裹。
姜宁只觉得身上披的那件外套,淡淡的香气似乎带着某种安神的功效,他居然在车里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困意。
深夜的公路上没有多少车流,司机行驶了大概十五分钟,就到达了陆家。
当司机转头正要开口时,对上陆知寒的眼睛。
修长的食指放在薄唇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司机微愣。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那个凶得像是小狮子一样的少年,此刻正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靠在车里睡着了。
姜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全亮了。
糟糕。
姜宁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拉扯地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
“嘶——”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宁的瞌睡瞬间全部飞走了,他扫视了一圈这间房间,干净整洁,身上的被子和床单是浅鹅黄色的,透着阳光和薰衣草的香味。
他身上换成了干净宽松的家居服,那身沾着泥水和血污的校服已经被洗干净了,挂在阳台上。
在阳光下,蓝白相间的校服衣摆随着风摆动。
姜宁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他将袖子往上扯了一截,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被人仔细地上过了药。
昨天发生的一切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姜宁烦躁地揉着头发,他都放话要走了结果又睡着了,看起来不会是他故意赖着不走吧?
他连忙起身,换上自己的衣服。
目光触及床头柜上的那张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他看着右上方空缺的“家长签名”顿了顿,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临出门前,姜宁又倒回来,把试卷从垃圾桶给捡了回来。
楼下。
熟悉的电视声音传来。
陆知寒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餐桌前,见他下来了也只是分了几秒神“早。”
打完招呼后又继续看电视里枯燥的财经新闻。
姜宁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要是陆知寒大盛地指责他的问题,骂一骂他,姜宁或许还会好受一些,但他偏偏是这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哎呀,小姜,你怎么站在这发呆啊?”
王阿姨端着一盅香气腾腾的汤煲。
“陆先生说你被几个坏孩子欺负,所以我特意今天早上炖的药膳,吃了活血化瘀,伤口好得快!”
“这帮小年轻真的是,坏透了,”王阿姨打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来,快点坐下来乘热喝。”
姜宁的喉结滚了滚,“王阿姨,我不吃了。陆先生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呀,什么事情这么急,也要等吃了早餐再说啊,”
王阿姨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摁在餐桌前的椅子,“等会儿让陆先生送你上学,不会迟到的。”
汤碗被塞进他的手心,暖融融的。
陆知寒抬头看了过来,“吃吧。”
姜宁只勉强把那碗汤喝了就不再动筷子了。
他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吃早餐的陆知寒,把堆在喉咙的话又往里掖了掖,足足陪着他等了半小时。
见他终于放下筷子了,姜宁急躁道:“陆知寒,昨天那几个人都是我打的。”
“嗯,我知道。”
知道?
知道你还说是我被欺负??
姜宁对自己下手的轻重有分寸,比起他身上的瘀痕,那些人的伤绝对比他重很多,不躺个十天半个月好不齐全。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违约了。”
“你违反了什么?”
“我打架、骂人、骗了你,而且。”
闹到这份上了,姜宁索性也不遮掩了,拍出那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我就是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了的垃圾。”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堵着的情绪终于宣泄了出来。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拾起了他拍在桌上的卷子,一点点将褶皱的边角抚平,露出鲜红刺目的9分。
大概陆知寒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考这么低吧。
姜宁整个人像是泡在热水里,面红耳赤,手指扣着自己的裤缝,在全班被数落了这么多次都没有这次来得尴尬。
“每个人都有失败犯错的权利,”陆知寒看着卷子,“虽然分数不高,但你在卷子上表现出来的改正态度很棒。”
陆知寒指着家长签字空着的横杠,“这个是要签字吗?”
姜宁闷闷地嗯了声。
陆知寒拿出手边的钢笔,轻巧地在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像是泥巴地里开出了一朵花。
姜宁怎么看觉得怎么别扭。
陆知寒合上笔盖,将试卷交给他,“之前让你签的那份合同是对你的约束作用,但并不代表你触犯了,就会直接判死刑。”
“不过既然你违反了,为了让你记住,也会有相应的惩罚。”
听到惩罚两个字,姜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左右看了一圈,从厨房拿了根擀面杖出来,塞进陆知寒的手里,主动转过身压低身子,“来吧。”
“你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惩罚吗?”姜宁道:“这个不顺手?那皮带、衣架还是想要别的?”
陆知寒:“……”
他将手腕粗的擀面杖放在桌子上,将手搭在姜宁的肩上。
姜宁微微一抖,发现落下的并不是疼痛,而是陆知寒温热的手。
“起来吧,我说的惩罚不是这个。”
惩罚除了这种还有别的吗?
姜宁想起自己在姜家的时候,每次犯错都会被揍,不过大概是他这个人骨头贱,被揍了下次还敢。
陆知寒点了点桌面上试卷,“我了解过你们下个月有期中测试,进步五十名,这个惩罚怎么样?”
姜宁:“……”
要不你还是揍我一顿吧。
见姜宁久久不吭声,陆知寒道:“你们一共有六个普通班,一共三百零四人,上次测试你排在第三百名。进步五十名对你而言并不难。”
姜宁:“……”
倒也不用了解得这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