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心里知道这个就是一个正常的、合理的诊疗过程而已,而且陆知寒一个大男人,脱了衣服正面背面都差不多,他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是的。
他是经过许可才进来的。
要是他畏畏缩缩,东躲西藏的样子,这才有问题吧?
想到这儿,姜宁也就放下包袱了,视线落在陆知寒的脸、锁骨再往下,看到了一片如玉般的白皙。
陆知寒的肤色原本就偏冷白,照不到太阳的皮肤就白得更加过分了,仿佛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其他的地方颜色也很浅,淡淡的,像是天生缺少了色素,只薄薄的上了一层淡粉色水粉的艺术品一样。
他身上的线条并不会太过于圆润,保留了男性的力量线条,每一段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像是匠人刀削斧凿,精心雕刻。
姜宁看得莫名喉咙一阵发紧,冒火似的,他抿了一口茶杯,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他这才低头去找水。
负责帮陆知寒针灸的老医生颜松看了一眼那锁骨上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画,还有两个歪曲的字迹,“……姜宁?”
“啊?”
姜宁下意识地应了声。
“原来你叫姜宁啊,”颜松皱巴巴的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陆先生的头上你都敢拔毛。”
“颜老。”
陆知寒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的不赞同。
“还不让我说了?”颜松道:“你这段时间看着恢复不错,但都把事情藏在心里,谁都不说。”
他布满皱纹的手转动银针,熟稔地扎在身体的各个穴位。
“这长期下来郁结于心,气结于胸,你也要试着放下某些执念,和现在一样年轻人接触接触。”
“您说的是。”
随着针灸的过程推进,陆知寒的额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皮肤也染上了一层鲜活的粉色。
他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忍耐着治疗的痛苦。
身下的床单被抓得起了一层褶皱。
姜宁看不懂这治疗方法的原理,但看到陆知寒的表情,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怎么越治越痛苦。
像是这样的治疗是每周都要来一次,为的就是那不知道有没有的恢复几率。
要是他早都受不住不治了。
陆知寒就这么次次忍着,也不抗议一下,也不吭一声?
“喂,老头。”姜宁道:“你确定是这么治疗的?你该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颜松笑了声,“小友,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当面质疑我的,真的是十分有趣啊。”
姜宁:“……”
“瞧你的眼神还是不信任我,”颜松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包,“你想要的证明都在里面。”
姜宁没有和他客气,立刻起身过去打开了包。
翻到了行医资格证和一大堆证书。
他打开一看,各种牛逼轰轰的名头哐哐砸过来,上面的照片正是颜松本人,看着也不像是假证的样子。
这老头这么厉害的吗?
姜宁默默又把东西塞了回去,坐回自己的位置,总算是心服口服地看着人扎针。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弄的?
他看得一头雾水,但隐约觉得很神奇。
“小友很感兴趣?”颜松道:“我们的身体是一套周而复始的系统,气血通过全身的十二经脉,可内至脏腑,外达肌表。”
“这针灸可以速通经络,调整阴阳,通过不同的穴位,达到不同的治疗功效。”
姜宁只觉得听着一阵头皮发麻,这长篇大论的。
“你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怎么扎。”
颜松道:“那可不行,乱来会出问题的。”
他叹了口气。
到底怪不得姜宁上来就持怀疑的态度,是世面上太多的庸医,导致中医的招牌被砸得差不多了,导致愿意结棒学习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
他看向姜宁,目光忽然柔和了下来,“小友,你还在读中学吧?”
“对,高二。”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读医啊?”颜松道。
读医???
姜宁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对。我觉得你挺不错的。”颜松道:“医生治病救人,多高尚啊。”
高尚是高尚,但是要建立在能治病救人的前提之上啊。
姜宁想了下自己披上白大褂的画面,吓得连续打了两个抖,这也太现实主义科幻了。
他把人打进医院可以,但在医院给其他人治病?
开什么国际玩笑?
“姜宁,”陆知寒突然出声把他的思绪扯了回来,“你不用有压力,专业的选择你自己做主,喜欢什么就读什么。”
他长这么大还真的没有考虑过之后要干什么,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地过一天就算一天。
在姜家的时候,他以为有钱可以庇护自己一辈子,反正工作就是为了赚钱,那他已经有钱了,自然可以跳过赚钱的步骤。
被赶出来之后他倒是听到了不少给他职业建议——
“像是这种不学习的人,以后就是去工地搬砖,去给人打工,去工厂流水线上。”
“你以后是不是想当一辈子的混混?”
这些话语里通常会夹杂着对他的鄙夷,不屑、轻视。
姜宁不认为这些职业怎么了。
他干自己的活,赚钱,劳动光荣。
他只是很讨厌说这些话的人,高高在上的语气。
针灸停留的时间到了之后,陆知寒拆掉了身上的针。
颜松道:“今天治疗就先到这里了,你收拾收拾。”
“辛苦您了。”
颜松离开后,理疗室剩下姜宁和陆知寒。
陆知寒将刚才脱在一边的上衣披上,只是他刚做完治疗,系扣子的手还有些抖。
同一个扣子颤了三四次。
他皱着眉头,罕见的带着几分焦急和狼狈。
“弄不好叫我啊。”姜宁走过去,替他系扣子,“你刚扎了那么多针,还着急逞这一会儿强?”
“逞强?”
陆知寒皱起眉头,像是忽然被这两个字触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拂开了姜宁的手。
“不用你,我自己能弄。我还不至于手上的东西也弄不好。”
他好心帮忙还被嫌弃了?
姜宁抱臂站在一边,“行,那你自己弄。”
他才不多管闲事了。
陆知寒修长的手指压在纽扣上,像是慢动作一般,从下往上一颗颗慢慢系上。
让他帮忙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姜宁皱起眉头,气得转过头索性不再看了。
陆知寒整理好之后,伸手摁了床头不远处的呼叫钮。
过了一会儿,两名康复师进来了。
“陆先生,”其中一名康复师手里拿着登记表,另一名则调整着病床的高度,随后蹲了下来。
“在关节活动训练和肌肉力量训练之前,我们开始这周的情况登记。”
陆知寒道:“好。”
康复师戴着手套,将陆知寒的鞋子和袜子脱了下来。
姜宁不小心瞥了一眼。
他的脚背很瘦窄,因为失去力量看着十分柔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血管突起,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康复师用手指轻轻叩击,“脚底,有感觉吗?”
陆知寒道:“没有。”
康复师的手指往上,叩击小腿,“有感觉吗?”
陆知寒道:“没有。”
姜宁皱起了眉头,看着康复师一路从脚底,脚踝,小腿到大腿的测试里,陆知寒始终回答的只有两个字。
“没有。”
陆知寒的腿,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姜宁莫名的有些烦躁,像是困在笼子里只能疲乏地转着圈子,试图寻找一条不存在的出口。
“好的,情况测试完。”康复师道:“陆先生,接下来我们开始这周的训练。”
他只想出去透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先前的那个医生颜松还没有离开,在外面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见他走出来。
“怎么了,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姜宁走到他身边,明明已经得到过了答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陆知寒的腿,是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恢复成正常基本没有可能。”颜松道:“不过陆先生的意志力很强,也愿意配合治疗,他现在的情况比我刚接手时好很多了。”
“刚接手时,是怎么样的?”
“那时候应该是车祸没多久,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维持基本的呼吸之外几乎没有办法动。”
颜松回头看了一眼理疗室,“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姜宁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了刚才帮忙时陆知寒的反应,原来是还有这样一段经历,那种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到的过去,对陆知寒这种事事优秀的人而言,应该会更加难以接受。
他道:“你前面说的读医,要怎么读?”
颜松抽出一张纸,“这上面是一些参考学校,我都当过做客教授,教学质量都很不错。”
姜宁接过那张纸,扫过上面的名字。
最上面写着——
临江医学院。
那边他之前去过挺多次的,不过他对那所建了很多年的学校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好奇心。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它附近的商业街消费而已。
姜宁把纸条收进口袋,这才转身进了理疗室。
陆知寒的小腿上贴着四个小铝片,链接着旁边的一台仪器。
这又是什么治疗方法?
“中频电疗,”陆知寒道:“通过中频电流对神经肌肉产生刺激,我日常也会自己做。”
姜宁听到他的声音,对上那双眼睛,抿了抿唇,半天才蹦出一个“哦”字。
“还在生气吗?”陆知寒道:“我前面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我向你道歉。”
“没生气了。”
姜宁只是看着他纤瘦的小腿上那几个冰冷的小贴片,“你还有多少治疗流程要走啊?”
“还要一段时间,”陆知寒道:“你是觉得无聊吗?无聊的话可以回房间玩。”
“是挺无聊的。”
姜宁说着并没有离开,而是合上了门,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拿出了手机开始玩。
地铁跑酷的背景音乐欢脱又轻松,回荡在药气浓郁的房间里。
陆知寒跟着看了过去。
姜宁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得很快,一个不漏地吃金币,跳跃躲避障碍物。
动作娴熟又轻松。
陆知寒不自觉地跟着看了十几分钟,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姜宁就转头看了过来。
“要试一下吗?”
“我不会玩。”
姜宁把凳子拉在一边,凑近。“不会我教你,就当打发时间了。”
他把手机往陆知寒的手里一塞。
“点开始吧。”
手机上的画面重新流动起来,陆知寒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跑酷类型的手机游戏。
他操作的动作慌乱,笨拙地躲避障碍物。
这种游戏本来就没有什么操作的上手难度。
只是越到后面,速度越快,设置的障碍物也越来越多,陆知寒逐渐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姜宁,我不行了,”陆知寒皱着眉头,喊着他的名字,“还给你,我不玩了。”
姜宁撑着身子看他紧张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紧张什么,你玩的很好啊。”
陆知寒硬着头皮坚持了一会儿,屏幕上蹦蹦跳跳的小人物撞到障碍物,停了下来。
“这是结束了吗?”
“对,”姜宁问他,“还来吗?”
“……来。”
陆知寒的注意力被游戏吸引了过去,姜宁凑在他身边看,电疗结束之后是药浴泡脚。
一大股艾草的味道,热气腾腾的。
姜宁看着他的腿伸进深色的药浴水盆里,白皙的皮肤被烫得泛粉,这水温不低吧
他弯腰测了下水温。
嘶烫手。
姜宁又看了一眼陆知寒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这水的温度。
结束治疗后,姜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给手机充上电,身上似乎还带着那股似有若无的药味。
他找了衣服进去洗澡,视线落在手臂上写的公式。
姜宁站在淋浴下。
他把那些公式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打开水阀。
温热的水流打在他的皮肤上,姜宁不由的想到了在理疗室里的那盆深色的药液。
这么烫的水温。
陆知寒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宁现在才有点真实的感觉。那双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功能。
洗好澡之后,姜宁书桌前坐下。
他心不在焉的写了一会儿题,翻出了白天颜松给他的那张纸。
姜宁打开手机,输入这些学校的名字。
蹦出来一大堆信息。
临江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位列首批国家双一流a类,“985工程”“211工程”,有多个学科领域入选ESI全球前1%。
其中的医学院更是王牌学院。
医学院里重点专业比如临床医学,最低录取分数线分在645。
姜宁:“……”
他默默把手机关上了。
他之前知道医生的要求很高,但第一次用分数来衡量,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能达到的分数。
姜宁有些烦躁的把剩下的卷子给做完,塞进了书包里。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分数线有多高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本来也不想读这个。
姜宁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他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再次回到了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
陆知寒坐在病床上,脚上经常穿的棉质袜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掉的。
那双白皙的脚软绵绵的。
他抬眼看过来,嘴上却说着:“姜医生,你说我的腿会好吗?”
姜宁整个人都仿佛被这个崭新出炉的称呼烫了一下,这房间里却没有其他人。
陆知寒只可能是在喊他。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心底明明已经知道的答案说出口却变成了,“你放心,一定可以的。”
“那就好。”
陆知寒忽然笑了起来,身上的冰霜顷刻间消融,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衬衣扣子上,“接下来要麻烦姜医生替我治疗了。”
姜宁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离得近了,他仿佛闻到了陆知寒身上那股药味下面的香气。
他低着头,想要闻得更清楚。
陆知寒忽然抬起头,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指腹磋磨着他的颈侧,细细地感受着颈侧动脉的搏动。
那双眼睛比平时多了几分不同的情绪,是柔软的,像是流动的水一样,又像是丝线缠绕。
姜宁分不清是什么意思。
“姜宁。”
陆知寒叫着他的名字,语气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像被钩子轻轻勾了一样,心尖的位置泛着痒痒的意味,随后他看着陆知寒越靠越近。
在他的颈侧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姜宁只觉得那块皮肤都跟着烧了起来,这样的亲近未免有点太超过了,但他死死钉在原地。
没有办法挪动半分。
他只能被迫的感受着陆知寒亲他。
那柔软唇沿着颈侧往上,落在他凌厉分明的下颌角,发烫的脸颊,透红的耳尖。
姜宁在睡梦中,仿佛浮在了云端,脚踩不到地面飘飘而然。
但不经意间和陆知寒的那双眼睛相接时,又仿佛堕入了泥沼,被紧紧吞噬。
陆知寒伏在他的耳侧,嗓音多了几分沙哑,“姜宁医生,我的手不太灵活,你可以帮帮我解扣子吗?”
……
天光大亮时,姜宁睁开眼睛。
他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后面的片段零零碎碎无法回忆起来,睡醒后疲倦倒像是海水般朝他涌来。
姜宁惊醒后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气。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奇怪的梦。
而且每次梦里的陆知寒都会做一些奇怪的行为。
姜宁伸手犹豫地摸了摸自己颈侧,除了一点湿润的汗珠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那梦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姜宁回想起来又有些恍惚,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种亲密仿佛恋人一般……
姜宁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不能代表什么。
姜宁起身洗漱,换掉脏了的睡衣,穿好校服下楼。
周一的早上仿佛又恢复了某种平静和谐,陆知寒穿着西装的样子,总会比家居服要疏远,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冷淡。
见他下来,陆知寒转头道:“刚想让人上去叫你,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虾粥。”
“噢。”
姜宁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吃一边视线不自觉地从碗里飘到了陆知寒的脸上。
真的很奇怪。
明明都是同一双眼睛,怎么在那种时候被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动不了了?
陆知寒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姜宁挪开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自然道:“陆先生长得帅,看着下饭。”
陆知寒:“……”
这算是什么奇怪的夸人角度。
“快点吃,吃完上学。”
“噢。”
姜宁吃着饭,不经意地听见电视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和平时有点不同,他抬眼看去。
不是财经频道。
是教育频道。
上面的主持人在黑板前面对着一道题画着重点,“这个题是必考题,去年没考,前年也没考,说明什么?”
姜宁接话道:“说明今年一定会考。”
主持人后一秒也跟着道:“今年肯定会考!”
姜宁:“……”
陆知寒:“……”
“这些话术我在课堂上都快要听烂了,”姜宁道:“根本就是骗人的,他要是真的能预测早就去买彩票了。”
主持人在电视上继续道:“来看下一题,这题,去年考了,今年也考了,说明今年有很大概率也会考!
反正这5分摆在这里了,你们要记不记,不要怪我没有讲。”
姜宁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这种东西还真的不如转回去看他的涨停板。
听得他大早上已经开始困了。
陆知寒居然真的拿起了笔,在纸上做了笔记。
姜宁:“???”
他让陆知寒帮忙补课,其实也就是随便提一嘴,要不要弄得这么认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知寒要备战高考了……
主持人道:“今天的课程先分享到这,我这边有一套自己整理的系统知识点,只要扫描下方的二维码,支付2999的惊喜价,就可以拿到。
为了您的孩子,不要犹豫,赶紧订购吧。”
这不是就是纯纯在骗钱吗?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看见陆知寒举起了手机。
“滴”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扫描成功提示音。
姜宁连忙站起来,抓住他想要付款的手。
一时间两人都愣了。
姜宁缩回手,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陆知寒手上略低的温度,他解释道:“你不会真的想花几千块钱去买那种东西吧??”
“嗯,怎么了吗?”
姜宁顿时一阵无语。
这东西和陆知寒之前说的乱买的益智保健品有啥区别,都是利用了人的自我满足心理,本质产品并没有他们吹得那样天花乱坠。
姜宁道:“你以前成绩这么好,还用得上看这些吗?”
“这不太一样,”陆知寒道:“我已经完成高考很多年了,现在的考点并不是清楚。”
他说着付了款。
后台收到了客服发来的文件,虽然里面有很多内容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搜刮来的,但至少将每个科目和知识点都整理好,分门别类。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姜宁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真的相信我能学得好?”
“相信。”
--
姜宁吃完早饭,回到教室照例把作业交给赵子谦。
赵子谦再分交给各个课代表。
他盯着面前的黑板两眼放空,脑海里回荡着方才陆知寒回答的那两个字。
相信?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陆知寒凭什么就开始相信他?他可是那类传说中无药可救的学生了。
姜宁一边走神一边听着课,浑浑噩噩在本子上抄了点黑板上的笔记,到晚修结束后回到房间。
他放下书包没多久,陆知寒就敲了敲门。
陆知寒驶动轮椅,挨着姜宁道:“我今天看了一下知识点,之前讲得确实有点太笼统了,所以我们今天试试从简单的开始讲。”
贴近之后,姜宁闻到了一点幽幽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无限放大了那样。
陆知寒侧过头,“怎么了?脸看起来红红的。”
姜宁回过神,“没什么,有点热。”
他说着把校服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短袖上衣。
临江一中的校服是清爽如同天空般的蓝白配色,姜宁肩宽,撑得宽松的整件衣服都变挺拔了不少。
姜宁原本还想开个窗,但是看到陆知寒身上的外套和腿上的毛毯,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
这大晚上的。
他身体素质好不怕冻,但保不齐陆知寒吹两下就受不住了。
“可以了,你开始讲吧。”
时间一点点往前跑。
姜宁听着陆知寒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喂给他的讲课方式,虽然有点啰嗦,但和徐国胜给人不耐烦的感觉不同。
他倒不觉得陆知寒多说点话烦人。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陆知寒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时钟,“十点半了,你早点休息。”
已经补了一个钟了吗?
姜宁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他洗漱完之后犹豫了下,还是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算了。
陆知寒刚才讲了这么多,他要是一点也没记住,不就浪费了那个2999买的资料吗?
嗯,不能吃亏。
他翻开了练习册,拿起笔随便写写好了。
姜宁写卷子写到困,抬起头一看都已经两点的。
“……”
他连忙滚上床睡觉。
闭上眼睛后还有点恍惚,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明明他都不是学习那块料……
姜宁滚了个边,目光对视上放在床头的仓鼠博士玩偶。
他伸手拿了过来。
下巴抵着柔软的公仔,叹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说过相信我,你是第一个。”
--
第二天。
姜宁哈欠连天的回到教室,和往常的死气沉沉不同,教室里一片喧闹。
校运会开幕式的服装分下来了。
他们班选了小礼服的款式,上身是修身的白衬衣,女生下装是格子百褶裙,男生是格子长裤。
这些衣服都是偏修身的,和临江一中宽松的校服不同。
女生都有些害羞:“会不会太紧身了啊,裙子好像也有点短,好奇怪,要不我去换一个大码的。”
“换啥,别换!你这么穿超级好看的。”
姜宁的视线从教室内,转到了窗外枝叶茂密的榕树上。
临江一中没有礼服。
他在之前的国际学校却天天要求穿。
体育委员罗建安道:“大家把衣服拿回去记得试试尺寸,要是不合身的话,我放学去找店家调。”
他说着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小声喊道:“姜宁。”
俊气的少年转过头,“怎么了?”
“这是给你的。”
罗建安把西装套装放在那张空桌上,解释道:“老徐说拿牌子的服装要不同,所以选了一套西装,你去试试尺码?”
“知道了。”
姜宁拿着那套西装,没有去厕所换。
那里太脏了。
他走到教室隔壁没人的杂物房,反锁了门,换了身上的校服。
那套西装没有什么设计特点,放在以前姜宁估计看都看不上,但好在清洗过,料子不错,穿上去勉强还可以凑合。
“咚咚。”
杂物房外传来敲门声。
“里面有人吗?”透过门上磨砂的玻璃,可以看到几个男生挤在杂物房的门口,“开下门,我们进来换下衣服。”
门打开后。
站在门外的几个男生都看呆了,草,姜宁身上这套也太好看了吧?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套西装,却在他的身上穿出了碾压式的气质。
从厕所换好衣服回来的女生看到了也不由地捂住了嘴,放慢了脚步,视线不住的往姜宁的身上飘。
只是他们畏惧于姜宁本人的坏脾气,不敢多看,也不敢乱拍照。
校园论坛上很快多了匿名贴。
【三班的姜宁,真的好帅,说一句临江校草不为过了!】
帖子里。
——黑西装,谁懂啊?
——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谁能给点提示?
——明天校运会开幕式就知道了。
——那张脸长得好看,你们就不看人品了?忘记了他是什么人吗?
姜宁把那套衣服带回去,洗干净烘干后挂了起来。
隔天。
他换上了那套西服,把备用的校服揣在书包里。
坐在餐桌前的陆知寒微微一愣,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姜宁只觉得自己浑身有些不自在,下楼的脚步都有点迟钝。
陆知寒道:“校运会要穿的吗?”
姜宁嗯了声,“开幕式入场的时候穿的。”
他松了松自己的衣领。
这衣服昨天穿的挺合身,怎么今天觉得憋得慌。
“嗯。”陆知寒放下筷子,“你把外套脱下来吧。”
“啊?”
姜宁茫然地抬起头。
陆知寒道:“有点皱,我帮你熨一下。”
姜宁迟疑了几秒,但还是把衣服脱下来,交给陆知寒,“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就是随便穿穿。”
“不麻烦,很快就弄好了,”陆知寒将外套搭在腿上,驶动轮椅到一旁,将衣服挂好,取出了柜子里的熨烫机,“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姜宁吃着早餐,视线却不自觉地往陆知寒的方向瞥。
原本发皱的外套被他一点点烫平。
他的动作细致,却可以看得出来有点生疏。
这时,王阿姨从厨房出来。
“哎呀,陆先生你怎么亲自动手了?”王阿姨快步跑过去,“这东西温度高,万一烫到您了怎么办?”
“没事,已经弄完了。”
陆知寒将那件西装外套取了下来,回头朝姜宁招了招手,“过来穿上吧。”
原本就竖着耳朵听的姜宁,站起身走了过去。
外套还带着一点残余温热。
王阿姨道:“小姜穿这衣服可真帅啊,像是电视上那种什么,什么小鲜肉一样。”
陆知寒唇角也上扬了一点,“嗯,确实挺好看的。”
姜宁只觉得耳朵有点烫,他摸了摸,别开头道:“我们校运会八点半开始,你记得来。”
“嗯。”陆知寒道:“我送你上学之后,跟你一起去学校怎么样?正好我找孙校长也有点事情要谈。”
“随便你……”
“嗯。”陆知寒道:“王姨,帮我去上面书房的架子上,拿一台相机下来。”
“噢噢好的。”
“???”
姜宁想了一下,就临江一中那陈旧的教学环境,没有什么值得拍下来的东西吧。
不过他也没有出声阻止。
陆知寒应该也是第一次去那里,说不定去一次就不会想去第二次了。
姜宁心不在焉地走进教室,回头看着孙校长一脸热络的笑,殷勤地把陆知寒请进了自己的校长室。
他迈进教室,听到了一阵倒抽气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
姜宁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目光,兀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撑着下巴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教室里小声的讨论声,都环绕着他展开。
前面的赵子谦都忍不住回过头,“老大,你穿这一身简直帅爆了!等会儿一定是临江一中最靓的仔!”
“嗯,还行吧。”
教室里吵吵嚷嚷,“你找谁来啊?你妈还是你爸?”
“别说了,他们都说没空不愿意来。”
“我妈为了今天还特意换了新衣服,烫了头呢,她说绝对不能给我丢脸。”
“哇,你妈妈真好。”
……
姜宁翻开了空白的试卷,随便写着打发时间。
他在姜家的时候,学校也经常会有各种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他记忆里没有母亲的形象。
而他之前的那个便宜爹又嫌弃他丢人,觉得麻烦,一切的活动几乎都是缺席,或者打发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参加。
徐国胜走上讲台,拍了拍讲台,“好了大家安静下来,听我说。
今天的校运会来了很重要的大人物,校方领导很重视,所以你们入场的时候记得走好点,为班级争光听到没。”
“听到了!”
“老徐,大人物是谁啊?”
徐国胜看着台下七嘴八舌好奇的同学,摆摆手,“我也不清楚,临时通知的。”
他走下讲台,到姜宁的身边。
“嗯,不错,今天这身穿起来很帅,等会儿不要紧张,按平时排练好的就行。”
姜宁应付地嗯了声。
他才没有那么容易紧张,不就是进个场吗,这几天都走了八百回了,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对。
等到了操场等候入场时,姜宁才低声骂了一句。
这也太多人了吧。
阶梯观众席上都坐满了家长,热情满满地喊着小孩的名字,举着手机在拍摄。
姜宁握着牌子的手微微发汗,他朝高二三班的区域看了过去,在一群人中间没有找到陆知寒的身影。
他皱着眉头,仔细又找了一遍。
人呢?
该不会是坐错位置了吧?
姜宁又扫过观众席的其他区域,依旧没有找到那道想要的身影。
开放日人来人往,挤得要死,该不会是出点什么事情了吧。
姜宁想要掏出手机发消息确认一下。
他烦躁地看向主席台,一眼就看到了陆知寒坐在领导席,主席台的中心,那个孙校长坐在他旁边一个劲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宁眯起眼睛。
陆知寒不会就是徐国胜嘴里说的大人物吧。
他听见身边小声的议论。
“孙校长隔壁那个是谁啊?”
“长得好帅,而且看起来好贵,是新来的校领导吗?”
“妈呀。要是他来教我,我保证回回上课都不打瞌睡,这张脸我可以看一辈子。”
入场的背景音通过广播响起,队伍按照次序动了起来。
姜宁走在前方。
头顶盘旋着航拍器,学校还专门花钱雇了个摄像师,架着相机到处拍。
当镜头摇过来时,明显在姜宁的身上停顿了很久,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路拍。
姜宁举着牌子,黑色的西装衬托出他优越的头肩比和腿长,他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
即使是这样也帅得很突出。
围观的其他学生瞬间爆发了讨论。
“三班是怎么回事?举牌子那个帅得有点太超过了吧!”
“一分钟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这真是姜宁吗?真的好帅!呜呜呜长得也太牛逼了吧!”
“完全伟大的一张脸!”
姜宁举着牌子,靠近主席台时身体微微紧绷,他感受到了那道视线清晰地落在他的身上。
广播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
“现在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三班的方阵,他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作为临江一中的学子们,他们——”
姜宁眼角的余光瞥见高台上的陆知寒,他拿起了相机,朝着自己的方向,摁下了快门。
他不由得背打得更直,手心握紧了牌子,嘴角绷得紧紧的。
这一届校运会,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