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开机,剧组设坛祭拜之前,众人先去拍了定妆照。
宋向隅的五官本来就比较深,再多涂抹些脂粉反而画蛇添足,化妆师只不过给他打了一个薄底,画了个眉毛,再处理了一些眼妆的细节。
“宋哥,你这底子真好。”她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宋向隅十指松泛地交叉在一起,搁在胸前,打量着化妆镜前的自己。
他饰演的是一个海归画家,同时也是女主江清染的青梅竹马,白月光邻居哥哥。
这种倒霉男二的设定倒是挺千篇一律的,不过宋向隅确实有那种魔力——赖在别人的回忆中,怎么都挥不去。
今晚第一场戏就是他下飞机回来,装模作样地在几家人的聚会上给自己的母亲打个骚扰电话,顺带撩拨一下同桌吃饭的女主沉寂已久的心房。
在此之前,江清染已经和同一个学校的刺头周涵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这些都是铺垫男女主感情的石子,而自己扮演的言钰将成为两人爱情路上最大的路障。
“好了,宋哥觉得呢?”化妆师用散粉刷给他定完妆之后,又给他捋了捋刘海,桃子水味发胶味充斥着鼻间,宋向隅鼻翼两边的侧沟皱了皱。
这种造型和他出去走红毯拍杂志的造型肯定是没法比的,不过已经够精致了。
“沅冰姐和行止哥已经在拍双人定妆了,”化妆师提醒道,“哥你可以准备一下了。”
齐沅冰,当下热度最高的95后小花之一。
这部剧虽然是网剧,但是阵容倒是蛮强的。
几大流量同时出现在一部剧中,还未播出,众人就已经感受到了面前行走的热度,做起了爆剧的美梦。
宋向隅站起身来,拿起一件灰绿色风衣和一顶棕褐色的贝雷帽,别了一个发黑的蝴蝶胸针,衬衫的扣子都是打乱的。他微微蜷曲的头发被喷染成了黄棕色,乍一看还以为是精致的混血儿。
真有几分波西米亚式风格的艺术家味道。
“哥,这边请。”他刚站出去就有人带路。
宋向隅已经习惯暴露在镜头面前,这些争先恐后的闪光灯已经无法让他生出一丝怯意。
他该庆幸,自己是以五年后的心态面对所有人和事的,不然光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就足够压死宋向隅。
拍完之后,宋向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却不巧将隐形眼镜揉了出来。
他没有戴这种东西的习惯,但是他有些轻微的近视,有时候不得不戴。
现在他遇到了一个问题。
他塞不回去了。
这种一次性的隐形眼镜本来就不能重复使用,宋向隅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打算将另一个隐形眼镜也取下来。
然后他发现……另一个他也取不下来。
冷不丁的,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向隅哥,你在摘隐形眼镜吗?”身后传来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我来帮你吧。”
是路行止。
宋向隅愣神一瞬,然后主动脖子微微前倾,“麻烦了。”他声音温和。
路行止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哥你自己多戴戴就知道了,这种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路行止靠近了他,目光上抬,但是轻轻呼出的鼻息全都落到了宋向隅的脸颊上,七分有些温热。
宋向隅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昨晚跟小马说要“约”他的画面。
路行止动作轻柔,宋向隅几乎没有感受到一丝不适,视线就重新变得稍微模糊了一点。
“谢谢。”宋向隅又打开了一瓶滴眼药水。
“我来吧。”
路行止接过了那瓶眼药水,下意识地捧住了宋向隅的脸。
宋向隅的脸有些痒痒的。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同。
跟另一个男人靠得那么近,无异于一个女人在另一个直男的怀里拱火。
“多谢。”
宋向隅接过了眼药水,礼貌中带着些疏离。
路行止望着空落落的手,怔怔点头,“那我先去看看沅冰姐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宋向隅扬起下颚,展开一抹笑容:“去吧。多麻烦你了。”
这一幕被马小阳尽收眼底,他在眯着眼的,两条眉毛毛毛虫似的拧在了一起,瓮声瓮气的,“哥,等会儿祭拜完我先给你定个饭吧。晚上导演应该得请夜宵,你少吃点那个。”
宋向隅已经非常瘦了,但是他对自己的体重依旧要求很严格。
“嗯。”
“哥……”小马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臂弯,“我感觉路行止对所有人都很殷勤,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小马也是和宋向隅呆久了才那么口不择言。
“殷勤”这种词,怎么都算不上褒义的。
“总比对所有人都趾高气昂的好。”宋向隅淡淡回应,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是没有那个资本。”
这一会儿的功夫,路行止又在群里说,下午要请全剧组喝奶茶。
小马咽了声,招呼着改天也得请剧组喝点什么,好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当。
礼拜仪式后,宋向隅回酒店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
他晚上的戏在八点钟,现在才三点。
酒店的灯光有些暗,但是恰到好处地催眠。
宋向隅卸完妆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没睡多久,大概刚陷入浅眠,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给吵醒。
这串号码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宋向隅没有把他当成骚扰电话处理,而是按下了接通键。
“喂……”
睡醒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
“宋向隅,给我一个定位。”
对面传来裴牧川说一不二的声音。
宋向隅瞬间清醒了大半,“阿川?”
“我在你们拍摄地附近。”裴牧川焦躁地看了一下表,“这地方真绕,我已经在外面饶了半个小时了。”
宋向隅勉强听懂了对面人的意思,而且猜到了他的意图。
裴牧川……来看自己?
“好……”宋向隅愣愣地挂断了电话,将自己的酒店号码都发给了裴牧川。
半个小时后,裴牧川敲响了宋向隅的门。
他面上带着几分疲色,面庞结了冰似的,削薄轻抿的唇吐出几个字:“翘了半天的工作,今天正好在这附近出差。”
他似乎刚应酬回来,满身的酒气。
宋向隅将人引起屋里,“你……”
只见他从身后抱着自己,力道大得,似乎是想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累死我了。”裴牧川喃喃道。
宋向隅心里一软。
这个男人很少对自己露出这一面,也从不对自己喊苦喊累。
骄矜的大少爷踏入了社会,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卧室在里面,去床上睡一觉?”宋向隅指了指房间,“我的床。”
“比起睡你的床,我更想睡你的人。”裴牧川咬了咬他的耳垂,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痛传来。
宋向隅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好在对方也确实只是开句玩笑话,裴牧川踏进了房间,随手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我饿了。”
宋向隅将他的西装拿开,用衣架搭好挂了起来。
“楼下有一家粥店。”他不经意地开口。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汇聚。
“皮蛋瘦肉粥好吗?”
“皮蛋瘦肉粥吧。”
他们同时开口。
裴牧川从前最喜欢喝皮蛋瘦肉粥,这将近五年的时间竟然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