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隅怕裴牧川出入自己所住的酒店被拍下来传到网上,造成不必要的轰动,于是干脆自己下来买粥。
马小阳出去了,跟他报备说是去采购生活用品。
整个套房只留下了裴牧川一个人。
宋向隅下楼的时候是素颜,披了一件牛仔外套,就算带着口罩和墨镜,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粉丝认了出来。
粉丝们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他带着口罩浅浅地笑。
他想到会排很久的队,但是没想到排了二十多分钟。
“一碗皮蛋瘦肉粥打包,谢谢。”宋向隅隔着窗口对粥店老板喊道。
身后的粉丝们窃窃私语,“原来鱼鱼喜欢皮蛋瘦肉粥啊。”
“他最近瘦了好多,是中午没吃饭吗?”
“那只喝粥的话也太少了吧?”
宋向隅听到了身后的嘀咕声,拿到粥之后摘下口罩,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最近气色不错,然后嘴角轻轻扬起:“宝贝们,这不是正餐,是加餐。”
角落中有激动害羞的起哄声。
她们到底都是小姑娘,被自己喜欢的人叫“宝贝”当然没法淡定。
“鱼鱼照顾好身体!”
“鱼鱼没化妆也好好看啊!”
宋向隅频频颔首,穿过了人群。
他走进电梯,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面对粉丝的热情,他总有一种无措的感觉。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他配不上那么多人的喜欢。
如果她们有一天知道自己是那样恶劣不堪,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宋向隅歌手出道,本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但是随着热度和流量的增加,他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明星。
娱乐圈很脏,他这颗“赤诚之心”毫无用武之地。
可是他还是会愧疚,在面对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的时候。
所以他从来不去澄清黑料和绯闻,他给路人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甚至很多人都叫他“风尘美人”。
他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至少在娱乐圈中,应该是史无前例的。
他希望喜欢自己的人少一点。
宋向隅揉了揉眉心,望着电梯的指示灯发呆。
电梯中十分空寂,突然响起来的电话声十分突兀。
宋向隅动作僵硬地去口袋里掏手机,动作牵起打包餐盒的塑料沙沙声唤回了他的神思。
“十七层,到了。”身后响起广播机械女声。
是陆武的电话。陆武是他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
之前他和裴牧川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十分不满,经常派人监视裴牧川。
那次裴牧川被撞见和小模特一起开房就是陆武告诉自己的。
宋向隅跨出了电梯,转身走向了正中心的接待室。
那是一片比较隐蔽的空间,他知道这个电话不能让裴牧川听见。陆武和他不对付已久,从大学一直到毕业,再到回去继承家中的事业,陆武总觉得裴牧川对不起宋向隅,连做生意的时候都跟裴家针锋相对。
宋向隅压低了鸭舌帽,大掌轻轻握住手机,两根秀丽的手指抵着机背,头微微倾斜,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他连接电话的动作都像是在拍杂志封面凹造型。“小武。”
“我有事问你。裴牧川不在京城,我秘书说他在隰城。”陆武的声音阴沉沉的,“他跟你在一起。”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宋向隅反应的时间很少,在那一刹那,他有一种被扒光的暴露感,“小武,这么多年来你还一直关注他。”
“不要扯开话题,”陆武的声音带着点骄矜和嫌恶,“我才懒得关注他,最近我们两家在谈生意,平时我管他去哪儿。重点不是我,重点是你。我问你——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隰城并不出名,甚至有些偏僻。
这两个人那么巧在同一时间凑到了一起去,很难不被人怀疑是故意为之。
“碰上了,”宋向隅音色淡淡,“在我房间。”
“宋向隅!”陆武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像是被石头砸了脚似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宋向隅感到自己周身的空气都焦灼了几分,他有些烦躁,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被迫打开,气流翻滚,卷携着热浪。奇怪,明明才是春天。
他脱下了外套。
里面是一件无袖背心,宽宽松松的,但是有些透。
“小武,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宋向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带着庆幸和夸耀的成分,他从前被这段感情拽得身心俱疲、痛苦难言,如今他可以自信地说出,他不喜欢他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喜欢了。
陆武却不饶人:“你不喜欢他你跟他混在一起干什么?”
“意外。”宋向隅削薄的唇中轻吐两个字。
多的也不愿意多说了。
“宋向隅,你是不是不撞南墙心不死?”陆武恨铁不成钢,“你别跟我说你没带着私心,你骗我可以,你能骗过你自己吗?”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撂电话了。
毕业这么多年来,陆武第一次这么生气。
宋向隅听到了挂断的声音,但是手机搁在耳边,迟迟没有放下。
陆武的话像是咿呀枯燥的旧留声机,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宋向隅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旧情难忘?
报复心理?
还是单纯的喜欢?非他不可,爱得死去活来?
宋向隅只知道,那天晚上,裴牧川的眼中映出月光,身上的薄荷清香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朦胧的脸勾起了他一些酸涩的记忆。他的肾上腺激素迅速分泌,直接影响了他大脑的判断。
不,什么都不是。
是不甘心。
……
他不知道自己在外边耽误了多久,裴牧川竟然没有打电话催自己。刚才又和陆武打了几分钟电话,现在应该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莫非是裴牧川这几年转了性子,脾气都变好了?
打开房门之后,宋向隅捏了捏自己酸涩的肩膀。
“阿川,粥来了。”
他冲着里面喊道。
可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宋向隅拎着饭盒走到了卧室,“阿川,你还在吗?”
卧室里一阵干爽的气息,裴牧川窝着的身子和床具的灰白色调融为了一体。
他睡着了。
宋向隅把餐盒放了下来,蹬开了拖鞋,轻轻地趴在裴牧川身上。
身下的人梦语了一声,被宋向隅的动静打断了美梦,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划过一丝暴戾。
他有些起床气,再加上这几天工作劳累没休息好,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阿川。”宋向隅坐在了床边,“还饿吗?皮蛋瘦肉粥买回来了。”
刚起床没有胃口,裴牧川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不吃了。”
宋向隅一怔。
“我还没问你,”他的嘴角有些发苦,“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他心中没由来地有几分愠怒。
裴牧川总是将“自己对他好”这件事当作理所当然,宋向隅付出的一切在他那儿似乎都微不足道。
他从前是傻,是心甘情愿,但是现在的他不需要做这些事情来讨好裴牧川,因为这四年多的时光早就消耗了他所有的情谊。
他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回来的东西只被“不吃了”三个字潦草打发。
宋向隅不是为了那浪费的时间而生气,而是为裴牧川的态度而生气,或者说是为自己讨两分公道,毕竟他从前的讨好也总是被冷落。
他生气,证明自己确实不在意裴牧川,他对他再也没有当年的包容和耐心。
“我来找你是做什么,你猜不出?”裴牧川揽过了他的腰,打了个哈欠,“你跟你那大老板断了吗?”
“没有。”宋向隅没好气道,“短时间内不可能。阿川,请你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裴牧川的眸中泛起了一道冷光,他按着宋向隅的腰,手逐渐往下压,“宋向隅,”他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一想到你这儿被人碰过,我就不太高兴。”
“那也没有办法,”宋向隅似笑非笑,“你明白的,我工作的特殊性。”
“宋大公子,我当年没想过你会跑出来卖艺还卖身。”裴牧川这番话略显刻薄,“你需要的那点东西,我都能给你。”
“可是我不太喜欢盯着一个人宰,”宋向隅身子也疲软了,他抬了抬下颚,慵懒道,“我也没有很委屈自己,我挑的金主各个都有钱活好。”
裴牧川气息忽然乱蹿了起来,他欺身将人压在了下面,“那我现在算不算你的金主?”
“算。”宋向隅毫不犹豫地回答。
裴牧川冷声道,“那你开个价,我一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样东西。”
宋向隅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也不恼,“阿川,我很贵。”
他对上了裴牧川极具侵占性的目光,也抓捕到了目光中掺杂的……欲望。
“我知道。”裴牧川看见宋向隅的手掌乱动,似乎有点挣扎的样子,又讥笑道:“怎么,宋向隅,你这屁股这么金贵,八百万只能嫖你那晚一次?你这么抗拒做什么?”
宋向隅停止了动作,嘴唇翕动着:“什么?”
看到他这副愣神的表情,裴牧川眯了眯眼眸,“给你的卡,你没查余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