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仿佛持续了几年。
从与谢野晶子的医疗室里出来时,久我觉得自己从此对医疗要有心灵阴影了,他甚至有些怀念福地樱痴的训练。
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太宰治,第一次忘了用敬语:“你们侦探社的医生……都是这么有特点的吗?”
太宰治捧腹大笑,他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大家如果有其他的选择都不会找她的,是久我也太笨了。”
福地久我沉默,这时与谢野晶子开门,把一张诊断书拍到他身上,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废话,我可是好好的给你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好吗?”
“虽然是用把每个器脏都切开的方式。”太宰治笑嘻嘻地接话,与谢野晶子瞥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新同事没什么好感。
回想起自己内脏被人从腹中捧起来细细端详的场面,久我又打了个哆嗦,他看也没看那张诊断,就叠起来塞到兜里,准备告辞。与谢野晶子见此,火气又上来了说道:“你不看看吗?”
“应该没什么吧。”久我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血淋淋的场面:“我身体一向很好的。”
“啊?你胃炎胃溃疡得很严重好吗?”与谢野晶子皱着眉,不赞成地看着他:“你瘦成这副鬼样竟然还能说自己身体好,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吃,一定要注意胃。”
“好的,相信医生。”久我说道,却明显没太在意。与谢野晶子眉毛拧得更紧了,她和福地久我不熟,对方又是政府的人,不好发作,就扭头瞪了太宰治一眼:“你这个混蛋。”
“干嘛呀,”太宰治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嘴巴瘪瘪的说道:“久我不注意身体又不是我的错。”
太宰治的样子英俊又好看,鸢色的眼眸装起可怜来,久我看了都想投降,但是又美又飒的医生姐姐显然不是这样想,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的踩住了太宰治的鞋子,说道:“肯定是你把人家带坏了——”
太宰治夸张的大叫起来。
久我对别人的善意一向接受并感激,知道与谢野医生是为了他好,也拿出了诊断书重新认真的读了一遍——但是并没什么用。
他作为一个现役军警,犯罪组织的杀手,流血是家常便饭,中枪挨刀也时常发生。
他看着诊断书上的那个不足2平方厘米的溃疡,从情感和理智上都实在没办法重视起来。
一个子弹的创面都比这个大吧。
与谢野晶子见过太多的武斗派,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好在久我的态度够乖巧,她心里的气便消了,收回了脚,拿了几盒药递给久我:“按照说明书吃就行,饮食清淡,不要暴饮暴食,更重要的是,控制情绪,不要压力过大,胃是情绪器官,焦虑的话会增加它的负担。”
久我把药塞到双肩包里,乖乖点头。
与谢野晶子叹了口气,放他离去。
太宰治晃晃悠悠的走在久我身旁,把他送到了电梯里,自己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兜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拜拜啦,久我君。”
久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拜拜。”
在电梯门合拢前的瞬间,久我看到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那双鸳色眸子像很多年前的那次一样,非常专注的看着他,用那种他特有的奇异语调,轻轻说道:“不要死哦,久我。”
“还有,mimic的事情,谢谢了。”
久我是万万没想到太宰治这样的人还会和他说谢谢,在电梯下行的时间里,他都在震惊中——
这可是那个双黑里的太太宰治啊,是横滨闪耀的钻石……
这样的天才竟然和我说谢谢。
我配吗?
电梯到了一楼,门外是那家闻起来就很香的咖啡厅,久我要了一杯咖啡打包带走,咖啡厅服务员对他破破烂烂的衣服熟视无睹,笑容满面的把咖啡递给了他。
明天就是警校报道的日子,久我在街上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件长袖换上,扔掉那件破衣服,就准备等会儿就直接做电车去东京了。
从美国回来后,他来回在几个地方折腾,东西越带越少,到现在也没什么要带的行李了,干脆只背了双肩包,拿了驾照、银行卡还有手机充电器。
衣服和其他生活必需品,他都准备到东京,租了房子之后再买。
虽然说警校的前一个月封闭式训练,不让出来,也不给手机,但是久我还是觉得有个据点会更安心。
横滨距离东京很近,不到30公里,电车只要半个小时,久我跟福地樱痴报备后,就坐上了电车,去了东京。
在路上的时候,他先联系了房屋中介商,预约等会找个人来带他看房子,然后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给诸伏景光发短信:
【福地久我:哥哥,我往东京走了,准备今天下午在警察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你今天怎么样?云雀学长没有为难你吧。】
【诸伏景光:没有哦,今天他还说我进步很快。】
久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心想云雀学长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么友善的夸奖,而是类似于“哦呀,竟然能在我手下坚持三分钟了”这种。这时手机又是一震:
【诸伏景光:久我租房子的事情,福地樱痴知道吗?】
【福地久我:还没和爸爸说,明天早上再和他说,这个没问题的,他会同意。】
【诸伏景光:要不就别和他说了吧。】
【福地久我:为什么?猫猫疑惑.jpg】
【诸伏景光:如果他知道你在外面有个住处,一定会找机会在安装监视器吧,东京不比纽约,离横滨很近,他找个人来一趟也很方便。】
【福地久我:确实会的,但是没关系哦,爸爸只是怕我做错事情。】
【诸伏景光:但是这样的话,你就没办法在家里和我发信息了,会被监视器看到。】
久我微微一愣,手机接二连三的连续震动了几下。
【诸伏景光:久我不想多和哥哥联系吗?我们至少要有一年见不到面呢。】
【诸伏景光:你也说了,你爸爸不会不同意的,你只是悄悄做了他一定会同意的事情罢了。】
久我犹豫了一下才回复。
【福地久我:我得想想】
【诸伏景光:好的,没关系,慢慢想,只是哥哥觉得你也可以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了。】
久我做了一路思想的斗争,从小,福地樱痴就不断和他说着“你不想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吗?只有听我的话,才能保护他们,像你这种天生有病的人,是永远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的。”这种话,会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讲那些他做错了的事情造成了多么糟糕的后果。
慢慢的,久我习惯了顺从父亲的指令,也习惯了被掌控一切,他甚至害怕自己去做决定——因为他不想无意中再伤害到谁。
救下诸伏景光,是他第一次背着福地樱痴做的事情。
也许,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到了东京的时候,约好的房屋中介已经在车站外翘首以待了。
见到人之后,房屋中介习惯性的迅速打量了一番对方的穿着,发现都不是什么值钱货,又结合对方的年纪,在心里大概给了个普通大学生的定位。
看来赚不到几个钱了。房屋中介有些失望。但是他脸上不显是,依旧非常有礼貌的问对方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在警察学校附近两公里以内,附近人要少,周围越安静越好。”久我说出早就想好的条件:“最好是独栋,房子里不要有东西。”
那房屋中介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忍不住蠢兮兮的说道:“这种类型的房子,价格可能会稍微高一些。”
久我哑然失笑,他孩子气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在中间面前晃晃,说道:“我有的是钱。”
在金钱的作用下,久我很快就被带到了一栋三层小独栋面前,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市区也算不上老旧,红瓦白墙,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载了很多竹子,竹叶和竹枝连成了绿色的波浪,将房子的一楼结结实实的挡在身后。
几乎是看到房子的瞬间,久我就决定要租下这里。不,他要把这里买下来。他和房屋中介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对方的嘴巴又一次长大了:“这里的房主确实有出售的意思,但是您知道的,现在买房子,税金就很大一笔,价格也不便宜,一直都没有——”
“没关系,”久我愣愣的看着这栋房子:“多少钱我都买,卖家的税金也我来付。”
“呃,”中介手足无措的说道:“您确定吗——我的意思是,您不要先到里面看看吗?”
“我确定,我要买这里,装修全推了重新装也没关系。”他又掏出了银行卡,有些急切的塞到中介的手里:“就现在,我们就去走购买流程吧。”
中介看着自己手里那张真实的黑卡,不敢相信自己连门都没进,就要完成这样一笔大生意。他怕久我后悔,动作也快了几分:“那麻烦您这里请,我们去房屋中介公司,现在我就联系房主。”
久我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他蹲下身,拍了一张房子的全景照片,发给了诸伏景光,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福地久我:哥哥,我看到我们的家了,马上这里就又是我们的家了。】
【福地久我:你说的对,我不会告诉福地樱痴的……这是我们的家,只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