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筠是什么人, 一向的心思剔透。
“白果先生”这个称呼一从简夏口中出来,即便什么都不问,他也瞬间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以前, 他是从来不用企鹅号的。
而唯一的这个号上也只有简夏一个好友,软件图标更是早就被从桌面上删了个干净。
如果这样都能被简夏发现, 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一定是有什么人发了消息给自己。
“你给他发信息了?”傅寒筠问, 捏着简夏的下巴仔细地看他, 用温热的指腹轻轻蹭了蹭简夏潮湿的眼睫。
“他?”不知道是因为觉得痒还是因为好笑,简夏闭着眼睛笑了一声, “他是谁?不是你吗?”
“嗯,”傅寒筠唇角微翘, 坦坦荡荡地应了一声, “因为这个哭了?”
又问,“为什么哭?”
简夏瞪了瞪眼。
那双眼睛潮湿泛红,虽然瞪得圆溜溜的, 却没什么威力, 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傅寒筠笑了,倾身过来抱他。
水珠顺着他乌黑的发梢滑落, 在眼尾处留下了浅淡的湿痕,让他微垂的眼睫看起来格外温柔:“对不起, 我没有故意想骗你。”
“那你怎么不说。”简夏轻声问, 傅寒筠一说“对不起”三个字,他立刻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在他怀里仰着脸问。
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 傅寒筠一时没有出声。
“傅寒筠,你喜欢我很久了吗?”简夏继续问。
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傅寒筠点头:“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简夏又问。
“很久了。”傅寒筠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情不自禁地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阳光透过金黄的银杏树叶细细碎碎地洒落下来,洒在少年雪白的衬衣上,斑斑驳驳,没有任何装饰,抱着小提琴的少年好看清澈的像是会发光一般。
“很久很久了,”傅寒筠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了。”
简夏愣了下。
即便猜到傅寒筠喜欢自己应该很久了,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么早。
像是回答他上面的问题一般,傅寒筠笑了笑。
“那时候你还没有成年,又不算真正认识我,所以,我一直等着,想等你成年后,借着为傅聪办生日宴的机会让他邀请你,之后再顺理成章地追求你。”傅寒筠说,声音有点低,“等了两年,却只等来你与魏城订婚的消息。”
简夏:“……”
简夏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难受。
“后来我查过魏家,知道你们两家是至交,以为你很幸福,就没有再打扰你。”傅寒筠说。
简夏垂下眼睛,只觉得眼眶微酸:“可你还是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
“我可以为你做一辈子的。”傅寒筠说。
他很少说这么直白的情话,大部分时候用行动来表达,“即便没有后来那些事儿,即便你和魏城结了婚,我也会一直看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烛影微微摇晃,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朦胧模糊。
简夏没说话,将脸埋在了傅寒筠肩头。
片刻后,有湿热的液体打透了傅寒筠的真丝睡袍,烫在了他肩头皮肤上。
“没关系的,不要哭哭,”傅寒筠揉了揉他的发丝,“那些都过去了。”
“傅寒筠,”简夏闷声闷气地说,“我现在不再恨魏城了,也不再痛恨过去发生的那些不幸遭遇,因为我现在知道了,老天让我吃苦,是想要给我更好的。”
傅寒筠抱紧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像是笑了一下,心底被很温柔的东西瞬间填满。
简夏总是很好哄的,只要不触犯他的原则,他很快就会将一些事情利落地抛在脑后,或温柔地护在心底,不再纠结。
这一晚他们借着窗外如水的月光说了很多很多话。
傅寒筠慵懒地枕在简夏膝头,抬眸看着简夏明亮的眼睛。
“如果那时候直接去追求你的话,你肯定是这种反应。”傅寒筠笑着说,“你自己说是不是?”
简夏想了片刻,好像还真是。
黑色.童话上映后,他一度声名大噪,外加让人惊艳的外形,一时吸引了有不少富商,纨绔,或者各色投资人……
即便那时候他还在校园里,即便他还没有成年,但依然还是收到了不少那方面的暗示,让他烦不胜烦,深感厌恶。
如果那时候家里出事儿时,傅寒筠并没采用迂回战术而是贸然直接追求他的话,他或许真的会把他归入这一类“垃圾”中,永远都不会对他敞开心门。
“你还真了解我。”简夏有点佩服地说。
“你嘛,”傅寒筠笑,“我怎么可能会不了解?”
他说着将酒杯放回桌面,顺势用手勾了简夏的腰:“我想了你这么久,是不是该补偿我?”
简夏笑着低下头去,在他唇角吻了一口,被傅寒筠按着后脑不能起身。
他笑起来,声音含糊:“补补补……,我补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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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后,傅老爷子沉迷于游山玩水,好像要一口气把过去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全都补回来一样,乐不思蜀。
最近老人正沉迷于北欧追极光,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国,所以简夏和傅寒筠一早就决定元旦回乡下陪蒋芳容和简巍一起度过。
三十号晚上,傅寒筠加班,简夏独自前往莱安,与舍友们聚餐。
到酒店的时候,林轻和卞星辰已经到达,正在叽叽咕咕聊剧组的事情,就差了张伟浩一个。
目前除了简夏外,他们三个都在组里。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卞星辰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再一心想进电影圈子,而是开始沉下心来磨炼自己的演技,为未来积蓄力量。
之前简夏为他挑选的那部刑侦剧小爆了一波,卞星辰抓住机会,正在尝试逐步转型。
相对而言林轻则轻松得多,他爱笑,人缘好,特别招粉丝疼,吸粉速度嗖嗖的。
虽然偏爱电影,但有好的电视剧本子他也不会介意,年初的时候已经爆了一部仙侠剧,吸粉无数。
而张伟浩签约夏日娱乐后就更是片约不断,不过公司显然在磨炼他,虽然现在还没有自己扛票房做主角,但每个角色都可圈可点,口碑渐起。
大家许久没有见面,好不容易见上都开心得不得了。
“恭喜啊夏夏。”虽然之前大家已经通过电话说过相同的话,但林轻和卞星辰还是没忍住异口同声,“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谢谢。”简夏含笑道谢,都是自己人,他没跟他们客套。 。
“颁奖那天你说的那个话……”卞星辰和简夏的关系这两年缓和了许多,有些以前不方便说的话现在说起来也已经没了负担,“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闻言,简夏还没说什么,林轻倒是先咳了一声。
“你知道?”卞星辰立刻问。
“知道什么?”包厢门被推开,张伟浩进来了,“今天的拍摄紧张,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虽然已经小有成就,但张伟浩仍和以前一样,憨厚老实,几乎一点儿都没有变。
“你问他俩?”卞星辰说。
“什么呀?”张伟浩拉椅子坐下来,好奇地看着简夏。
简夏笑了下,“其实今天过来,本来就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的……”
他顿了一下,笑,“我谈恋爱了。”
“果然。”卞星辰说。
“啊,谁啊?”张伟浩说,“哪个家伙这么幸运可以得到我们夏夏的青睐,要不要哥们儿替你去把把关?”
唯一知道真相的林轻:“噗嗤……”
“轻轻你别笑,”张伟浩不知道他笑什么,忙道,“我眼光可好了。”
“我是笑你BIG胆。”林轻说。
林轻这话一出来,卞星辰脸上的神色蓦地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脑子可比张伟浩灵活太多了,林轻的话结合简夏的绯闻对象以及合作关系,就算再不可思议,卞星辰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那个名字。
“小傅总?”他失声道。
简夏的眼睛弯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啥?”张伟浩大为震惊,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小,“谁?”
“你老板。”林轻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哪,夏夏,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张伟浩尤自不信,“那你将来不就是我老板娘吗?”
“天哪,”他又说,“小傅总那么高冷,你和他在一起都不怕的吗?”
简夏被他逗笑了:“已经很久了,拍洪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啊,我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好?”张伟浩后知后觉,“原来那时候小傅总选上我是因为夏夏啊。”
“是因为你真的优秀。”简夏立刻说。
卞星辰愣了愣,一个震惊里还没出来,又多了一个震惊,“你可真行啊,可真是能瞒。”
他说着瞪了一眼林轻:“还有你。”
“我嘴巴严吧,”林轻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将来你们谁恋爱了都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们保密。”
“行吧,”卞星辰失笑,“说你胖还喘上了。”
他是在娱乐圈浮沉最久的,见识的也多,很快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那天那样说,不会是想着向外界公开恋情吧?”
“嗯。”简夏点了点头,“我们打算后天,也就是元旦当天公开。”
“有没有评估过公开恋情的风险?”卞星辰脱口而出。
简夏现在是爱情事业双丰收,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人羡慕到双眼滴血。
即便卞星辰早就在刻意改变自己,但心底的那种落差与失重感依然十分强烈。
羡慕简夏羡慕的不行。
毕竟那是傅寒筠啊,外形就不说了,只背靠着夏日娱乐与傅氏,就足以让所有人羡慕仰望甚至嫉妒了。
不过和以前不同,现在的卞星辰心里虽然有些失落,极度羡慕,却并没有以前的嫉妒,相反,他是为简夏高兴的。
毕竟,傅寒筠这样的人没有落到外人手里,而是落到了自己室友手里,是他们几个人最幸运的事情。
因为简夏很仗义,将来无论他们谁遇到困难,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简夏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就代表了傅寒筠不会坐视不理。
无形中,他和张伟浩林轻都多了一层十足强势的保障。
念头转动间,卞星辰后背不由地出了一层薄汗。
幸好。
幸好他及时转过弯儿来,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钻牛角尖跟简夏作对。
“你糊涂了,”林轻说,“小傅总手下可是有夏日娱乐,什么评估做不了?”
“还真没评估。”简夏笑,“但是我们都想公开,而且我了解过,虽然我的粉丝不想让我谈恋爱,但对方如果是傅寒筠的话好像就没有太大问题。”
林轻:“……”
卞星辰:“……”
张伟浩:“……”
“干嘛?”简夏被他们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就是觉得你那些粉丝一个个怎么都猴儿精啊?”林轻说。
张伟浩疯狂点头。
“其实我能理解,”卞星辰说,“毕竟小傅总是站在金字塔顶的人,年轻多金,社会地位高不说,单长相就比圈里人还优越,是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偶像可以找到这么优秀的伴侣吧,我的粉丝估计也巴不得我能傍上小傅总呢,不过我够都够不到。”
大家笑了一通。
简夏本来想替傅寒筠谦虚两句的,但想了想傅寒筠真的特别特别好,于是就什么都没说,厚脸皮地替他应了下来。
早就定好的饭菜一一上桌,几个人小酌了几杯,又聊了聊最近各自在拍的戏,以及对未来的规划打算。
卞星辰这部剧马上就要杀青,后面有几个正剧本子可以选择,鉴于最近是他转型的关键节点,因此便借机和简夏确认时间,问能不能帮忙看一看本子。
离入组还有一小段时间,闻言简夏便笑着应了下来,让他助理元旦后将本子送到桂湖花园。
几个人聚了两个多小时,九点钟,简夏准时离开,下到地下车库去。
齐铭已经接了傅寒筠,正在地下车库等他。
两人打算从莱安直接前往简巍那边,共同迎接新的一年,之后于元旦当天再赶回来。
傅寒筠今天加班到现在,也是为了提前处理明天的部分工作。
简夏心情很好,一上车就主动倾身,在傅寒筠唇畔亲了一口。
傅寒筠偏头看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唇角就旋出了深深的梨涡来。
“拍到了,拍到了。”一辆车子里有人低声又兴奋地说,“我靠,年底大爆非我们莫属了。”
“还是主编机智,简夏我们抓不住,但可以盯他身边的人。”另一人边发动车子跟上前面的白色SUV边偏头看了一眼相机屏幕。
“只拍到了简夏的脸?”他说,“另一个人被椅背遮住了?”
“没事,只要能跟上,还能跑得了他们?”摄影师边换长焦镜头边说。
SUV披星戴月地驶出去,简夏和傅寒筠头挨着头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谁都没注意到,后面遥遥缀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