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晏子修还是景绍辞,这句话都带着无尽的心酸和苦涩。
景绍辞痛苦的闭上了双眸,再也无法维持伪装出的冷静和漠然。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无论怎么填也填不上。
分手是他说的,再也不见也是他说的。
可自此以后,他不曾有半分比晏子修好受。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晏子修彻底站稳了娱乐圈超一线的位置,广告代言走到哪里都能看到。
每次以这种方式见到对方,他都感觉五脏六腑流出来烂了一地,多看一眼都如同是在被凌迟。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
明明他们两个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但景绍辞还是担心晏子修会受委屈,被欺负,明知道不会发生,他也还是害怕对方被这个圈子弄脏。
他甚至看过狗仔拍的路透,晏子修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就独自坐在那里,这样一个本该光芒万丈的人,却连一点鲜活的气息都没有。
明明是最好的年华,可满眼尽是夕阳垂暮的死气,晏子修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这样沉溺在挥之不去的痛苦中。
景绍辞分不清到底哪种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是前世势位极崇的国师,还是这一世表面清冷,内心却无比柔软的小道士。
晏子修的每一种模样如同切片一样,反复折磨着他,让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
再次睁开眼睛时,景绍辞的双眸有些发红。
他默不作声的想将晏子修拉起来,但对方却依旧执着的抱着自己的腿。
“等桃子。”
景绍辞修长的手指颤了颤,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没过一会,他手上拿着一个桃子回来了。
在桃子从上面真的掉进晏子修的怀里时,他却没有一点欣喜和愉悦。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个桃子,把脸埋进了双腿和前胸的缝隙里。
过了不知多久,他开口道:“我知道,无论这个桃子掉不掉下来,景绍辞都不会爱我了。”
晏子修的嗓音沙哑又凄惶,他再也无法压抑痛苦,带着呜咽道:“是我错了……”
他从不后悔复仇,更不后悔以江山做棋。
可他也知道,从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他的天永远都不会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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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头天晚上喝的大醉,但第二天清晨晏子修还是因为生物钟自动醒来。
头内一阵阵开裂般的胀痛,等他坐起身后,这种胀痛又附加了眩晕。
晏子修这时才明白过来,谢晴岚给他喝的那两杯‘茶’绝对有问题。
但对方是长辈,今天又是顾时亦和黎风致大婚的日子,他绝不可能去兴师问罪。
晏子修忍着难受盘膝打坐,可没过一会却浑身巨颤,唇角蓦地溢出一丝鲜血。
昨晚的记忆如同反噬一般疯狂涌起,一想到自己对景绍辞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他便难以抑制心绪翻涌。
晏子修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掌心,拼命压抑着去找人的冲动。
虽然记忆在景绍辞带他回房后便模糊起来,但想也知道对方会是怎样的态度。
景绍辞本就对他厌恶至极,再加上昨晚的纠缠,对方必定更是满心鄙夷。
如今再去解释原由,也只是自寻折辱。
晏子修无望的阖上双眸,一滴眼泪迅速顺着鼻梁滑下,跌落在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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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修刚刚换好伴郎的西装,门铃就被按响了。
他刚打开门,谢莞歆就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
“修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胃里难受?”
晏子修想起昨晚强行去看小宝的举动,低头道:“妈,抱歉,昨晚打扰您和父亲休息了。”
谢莞歆握住他的手道:“先不说这个,船上有专门的医生,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用了,只是宿醉之后没休息好,吃点东西就好了。”
谢莞歆拗不过他,只好打电话给总机,让餐厅送一份暖胃的汤品上来。
看着晏子修吃完早餐后,谢莞歆有些歉意的看着他道:“小姨的性格你也知道,她……”
“妈,您不必解释,我都理解。”
谢莞歆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说反话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婚礼安排在十二点正式开始,顾时亦为了能早点娶到黎风致,场面虽然安排的十分盛大,但迎亲环节却一切极简。
晏子修十点半到黎风致的房间,对方已经做完了造型。
黎风致本来就长得容貌不俗,今天看上去更是异常俊美。
晏子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的很帅。”
黎风致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一下就红了。
没过多久,门外就想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这次婚礼,黎风致没有告知任何亲属,朋友也只请了大学关系好的几个同学,其他大多都是星熠的同事。
顾家那边的亲属就多了,至少来了两百多号人,热闹的不得了。
黎风致只请了晏子修一个伴郎,而顾时亦有两个,一个是景绍辞,还有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池晟。
“媳妇!”三下敲门声后,顾时亦高亢的嗓音在外面响起,“我来娶你了。”
黎风致按照婚礼策划的安排等在卧室,门前只站着晏子修。
堵门是华国婚礼的传统环节,新郎要凭本事哄着另一半的亲友开门。
晏子修的要求也很简单,就两个字:“红包。”
顾时亦十分干脆的从门缝底下塞了五张卡进来,每一张都有十万。
“晏哥,我今天结婚,您高抬贵手。”顾时亦提前求饶。
晏子修不为所动,只是嗓音清冷的道:“不够。”
顾时亦又塞了几张,这次是二十万的。
事前策划告诉过晏子修,红包越多就代表新郎越重视新郎,所以在顾时亦掏空所有准备的红包卡后,晏子修依旧没开门。
这时,顾建峰出马,直接塞了一张五百万的,开口道:“小晏啊,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小亦一定会好好对风致的。”
听见长辈开口,晏子修这才打开了门。
进去之后,顾时亦马上拿着捧花跑去了卧室,然后单膝跪在黎风致面前。
他这次没叫媳妇,而是语气郑重的道:“风致,我来娶你了。”
黎风致接过他手里的捧花,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司仪见状,在一旁道:“现在只要找到新郎的领带,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领带是晏子修藏的,顾时亦带着朋友在房间里一窝蜂的找了十几分钟,结果连个领带的影子都没找到。
“晏哥……”顾时亦可怜巴巴的看向晏子修。
司仪立刻开口道:“开门红包已经给了,想让伴郎松口就得看新郎的本事了!”
顾时亦听了这话,用一副豁出去的神情道:“晏哥,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晏子修淡然的看着他,道:“掰手腕,赢了就告诉你在哪。”
顾时亦直接哽住,“我,我跟你掰?”
“否则?”晏子修反问。
顾时亦欲哭无泪的看向黎风致,但黎风致却只是笑着,丝毫没有帮他求情的意思。
晏子修和顾时亦就这样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桌子旁,两手交握的瞬间,顾时亦就感觉手骨开始发疼。
司仪走过来当裁判,右手落下道:“预备,开始——”
亲友在场,晏子修也算给顾时亦留了面子,五秒之后才将对方的手腕按倒。
“新郎失败,现在换伴郎!”司仪爽快的宣布道。
没人敢烘景绍辞,所以就只有池晟顶上。
“晏哥,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啊。”
晏子修不置可否的抬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池晟落败。
可就在晏子修将对方的手背按下时,他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池晟输了,那么下一个要跟他掰手腕的人,就只能是景绍辞。
晏子修倏地站起身来,看向顾时亦道:“不比了,我把领带交……”
“那可不行。”
一直没有开口的黎风致突然道:“这么重要的事,总要分出个胜负才行。”
顾时亦也马上反应上来,故作期盼的对景绍辞道:“景哥,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昔日的恋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下了。
两只十分好看的手交握在一起,但两人却谁都没有使劲。
司仪刚一宣布开始,晏子修就自觉认输的将手腕朝右边倒去,没想到他刚一有动作,景绍辞却紧握住了他的手。
晏子修下意识抬眼看向对方,没想到正撞上景绍辞那双完美的黑眸。
他心头一紧,逃避似的收回眼神。
两个人就像陷入焦灼一般,交握的两只手纹丝不动。
晏子修不明白景绍辞的意思,明明应该厌烦与他触碰,但又为何要阻止他认输?
他内心罕见的焦躁起来,转念一想,决定主动出击。
感觉到他开始发力,景绍辞的手腕也开始使劲。
就在晏子修朝左边压下一点弧度后,景绍辞竟又翻了回来。
见对方一副轻松的样子,晏子修莫名其妙被点燃了好胜心,开始认真的掰起了手腕。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僵持后,最后他竟然输了。
看到晏子修向他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景绍辞克制的按住了唇角。
接下来晏子修按照约定拿出了藏好的领带,然后交给了顾时亦。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新婚夫夫的身上后,景绍辞暗自转了转酸疼的手腕。
十一点半,所有宾客的按时落座。
黎风致父母没有到场,最后是搭着顾建峰的胳膊进场的。
站在不远处的顾时亦既紧张又激动,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抖了起来。
等顾建峰将黎风致的手交给顾时亦后,他十分严肃的道:“儿子,好好对我儿媳妇。”
顾时亦用力点头,仿佛真的是在向岳父作保证。
前面的环节进行完毕后,两人面对面的开始说结婚誓词。
“风致,娶你这件事,我真的想了很久很久。”顾时亦双眼通红,刚说完这句就哽咽起来。
“我本来有很长一段的话想跟你说,我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可我发现要说清楚自己有多爱你真的很难,所以最后我想对你说,谢谢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真的很爱你。”
后半段话,顾时亦说的磕磕绊绊,甚至哭的有好几个字都没说清楚。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笑,心里都在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动容。
黎风致也早就流下了眼泪,他看着顾时亦道:“我知道你的每一次让步都是为了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因为有你,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回家是一个无比温暖的词汇,谢谢你成为我的丈夫,顾时亦,我爱你。”
话音落下,两个人紧紧相拥,现场宾客也感动的鼓起了掌。
晏子修在台侧看着,想着两人从开始走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也露出了一抹欣慰的浅笑。
掌声还没停止,池晟却忽然捂住腹部,整张脸难受的皱在了一起。
“景哥,你帮我拿一下戒指盒,我马上……”
他都等不及把话说完,就急躁的把戒指盒塞给了景绍辞,然后就弯着腰飞快的跑走了。
“好,现在请两位新郎交换戒指——”
池晟还没回来,婚礼环节又不能耽误,景绍辞只好代替他上台。
他和晏子修一左一右,同时走到顾时亦和黎风致身后。
顾时亦先拿起戒指套入黎风致的无名指中,然后再换黎风致。
晏子修和景绍辞面对面的站着,谁都没有去看对方。
可就在顾时亦拥吻黎风致时,景绍辞的目光却落在了晏子修身上。
两年多以前,他也无数次的想过他们两人的婚礼。
那时的他觉得,无论是怎样的盛势都配不上晏子修。
因为他的小道士,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景绍辞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卑的滋味,他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好,就配不上晏子修。
那些畅想两人余生的日日夜夜,他一刻都没有忘,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不能想。
曾经,他和晏子修也是有以后的,但是两个人都放弃了。
而这些零碎的过往,也变成了反反复复被撕裂的伤口。
晏子修并没有看向景绍辞,但他却知道对方正在看他。
因为所爱之人,便是用余光也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