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里根本就没有芥末味!我闻到了,刚才那个肯定是红豆沙馅的!”
某小炮灰清脆的嗓音回荡在屋子里, 带着一股六月飞雪的冤屈劲, 一下子把暧昧的小气氛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萧广思都微愣了一刻神。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 将苏诺的小脑袋揽进怀里, 毫无羞愧之意地笑道:“原来你鼻子这么灵。”
他越是淡定, 苏诺越是愤愤不平,哪有人阴谋被戳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不满地挣扎着咕哝:“你这种人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平时还不知道都怎么骗我呢,我不要理你了。”
萧广思眼眸微眯:“你真的不理我了?”
“当然真的!”某小炮灰信誓旦旦。
“那好吧, ”萧广思惆怅地叹息, 原本箍住他的手松开了,见他不动,又道,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
这种顺理成章的要求, 让苏诺把嘴一撅。
“我才不下!”某小炮灰铿锵有声。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在一阵干巴巴的沉默过后,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萧广思觉得苏诺的笑声像是泠泠的泉水, 清越而悦耳,只要听过一次,就让人恨不得时时都能听见。
诺诺就应该一直快乐下去才对……
他微微垂眸, 牵起苏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真诚地说:“真的很好吃, 甜在这里。”
苏诺摸着他有力的心跳,整个人都酥软了片刻,眼睛里焕发出绚丽的七彩极光,早忘了一分钟之前他还在心里痛骂某男主是大猪蹄子,此时只剩一个念头,天呐,他的男主大人怎么能够这么甜!
作为一只恨不得把全世界美味甜食都捧来喂养自家甜心男主的小炮灰,他马上兴奋地又打量了一遍剩下的那些糯米团子,郑重地捧起其中一枚,喂给萧广思:“这个最适合你吃了。”
萧广思张口,咬开黏软的糯米外皮,香甜的馅料溢了出来,丝丝甜进他心坎里,他突然有所领悟,甜食这种东西,究竟好吃在哪里了。
只是等他尝出馅料的味道,再联想起苏诺刚才说的是什么,说不得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这个意思是……?
苏诺嘻嘻笑着主动做了解释:“我看出来这个是芝麻馅的。”他找准重音,“黑,芝麻。”
真黑。
萧广思:……
不过他端详着某小炮灰,其实就这一点来说,他们挺般配的吧?
于是这一对黑芝麻馅的男主与小炮灰,就以这样有伤风化的姿势,黏连在柔软的烛光之下,一个喂,一个吃,浑然忘我了。
萧广思还吃得意犹未尽之时,苏诺却停手不再喂他了,义正言辞地道:“糯米不好消化,不能吃太多,尤其是晚上,所以你不能再吃了。”
萧广思眼看着苏诺丝毫不留情面,干脆利落地把装糯米糕的盒子盖上,将那些白白软软的小东西隔绝出他的视线,莫名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挫败感。苏诺还在嘱咐:“剩下这些你带着在路上吃,吃的时候偷偷的,别让人发现了知道么?”
萧广思:?
“要是别人看见了,你就不好不分给他们,分给他们你就没有的吃了。”苏诺非常富有哲学意味地做了解释。
于是啼笑皆非的某男主,除了点头答应,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苏诺还坚持着没从自己的正宫宝座上下来,两个人靠得这么近,转头一不小心鼻子都能撞上。一安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诺粉红的小耳朵动了动,仿佛能听见他气息中的炙热。
他暗自咬了咬唇,也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萧广思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他不懂,也帮不上忙,他只是希望能通过这样给对方留一个念想。
他一抬头,恰好看见了萧广思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深秋季节,因为他格外体虚畏寒,屋子里已经生了炭火。他便问:“你热么?”
萧广思微微摇头:“不热——”
话未说完就被某小炮灰不满地打断:“看看,你又在骗人不眨眼了,不热你出什么汗?”
萧广思忍住没说: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他又感受了一下某人靠在自己身上的温度,此热非不热啊。
但是苏诺才不管他为什么热,反正他自己从来都是怕冷又怕热,遭不得一点罪的,于是当下教训萧广思:“热了不会脱衣服啊?”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低下头便开始解萧广思的衣裳。
萧广思不由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是。”
苏诺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毫不退缩地瞪着他。
“罢了,”萧广思终于妥协,“你喜欢就好。”
苏诺开心了些,从他身上跳下来,指挥他起身,仔仔细细把他外面的袍子扒下来拿去挂好,再回头的时候,远远望着身着单薄白色中衣的男主大人,不由一时呆了。
萧广思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提醒道:“诺诺……”
然而他没能唤醒某小炮灰的眼神管理意识,换来的却是苏诺不知所措地扑过来用双臂环住他,似乎想要抱紧他可是又不敢,眼泪汪汪道:“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陛下又克扣你俸禄了?”
萧广思本来深为感动,可惜被后半句话破坏了气氛,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别瞎想了,我不缺钱的。”
“那是怎么回事!”一股无名火从苏诺心头窜起,“你告诉我,你每日三餐都吃什么?”
萧广思稍稍迟疑了一下,苏诺更生气了:“你都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
萧广思心虚地低下头,他这些日子都很忙碌,一天只吃一两顿都是常事,而且也没很在意自己吃的都是什么。
苏诺又狠狠瞪了他两眼,然后不由分说地继续开始扒他身上剩下的衣服。不待萧广思阻止他,就严正声明:“我要检查。”
又检查?萧广思一时无奈,但看看眼前这只小白兔就要发狠咬人的模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听之任之。
去了最后一层遮掩,苏诺用手抚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看得更加清楚,他的男主大人比以前瘦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再这样下去,简直就要比他还瘦了!
比他还受的后果是什么?
——那可是会被他反攻的啊!
某小炮灰暗暗磨着爪子,某男主这也太没有危机感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就怪不得他了……哼。
萧广思哪能知道他跳脱的小脑袋里这一连串想的都是什么,这莫名其妙的“反攻计划”又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实在不愿让苏诺为自己担心,正在暗自苦恼如何解劝之际,却见苏诺睁大眼睛看向他肩膀上一处,惊呼:“你的胎记——!”
说到一半,苏诺自悔失言,赶紧咽回去了。
“胎记?”萧广思诧异了片刻,略微沉吟,他肩膀上本来是有一块不大的胎记,但上回被捅伤之后留了疤,胎记也就被遮掩住了。只是苏诺在他被捅伤之前似乎没看过他身上,怎么会知道那块胎记?“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原来有胎记?”苏诺不禁心虚:“我……小时候看到过呀。”
小时候……或许吧。萧广思似乎很随意地又多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是什么形状?”
这个问题难不倒苏诺,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原书里对这一点是有明确交待的,于是他肯定地道:“是一只火凤凰!”
萧广思盯了他片刻,没有说话。
“挺好看的,没了有点可惜,”苏诺抚着萧广思的伤疤,没话找话道,“都怪那个天杀的四皇子,才关他那么几天,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嘴上骂得痛快,心里却早就在活动了,假如时间能倒转,他当然宁愿萧广思没有受伤。但是看见那个胎记被掩盖,他心里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因为在原书中火凤胎记正是揭示萧广思身世之秘的关键。原书剧情里,南越国公主赵俪在与男主亲近时扯下了他的袖子,看见了他身上的火凤胎记,从而揭开了他的身世。这当然并非偶然,而是因为火凤胎记在南越国皇室中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南越国自古至今采取的都是一种在外人看来十分奇葩的继承制度:国君之位两代一循环,第一代正常传给儿子,但第二个却不是传给孙子,而是一定要传给外孙,然而再传外孙的儿子,再传外孙的外孙……
大致概括一下,就是大方向上隔代传给外孙,中间这一代由儿子暂代。由于外孙肯定是要由女儿生的,所以尽管国君都是男人,但是南越国的女子地位也不低。
这么绕的继承制度,头都晕了是不是?而且这么多代下来,不是每代都能保证儿女双全,万一按照这个规则,第二代恰好没有外孙可以继位,按照南越国的规矩,依然不可以传给亲孙子,只能从旁支中选择符合条件的继承人。甚至有的时候,有亲外孙也可能选旁系。
如此诡异的继承制度,让很多不了解南越国的人都觉得这个国家的人大概是有病。
事实上也是如此。而且这个病是遗传病,准确来说,是一种X染色体隐性遗传病。
南越国皇室可能不懂什么基因学,但也许是出于迷信,也许是经过多年实践的摸索,如今他们的继承制度的确是非常符合科学原理的。
正如中学生物课本上所讲的,X染色体隐性遗传(典型例子如血友病)的一般特点就是,隔代遗传,且传男不传女。简言之,就是一代一代通过外孙往下传,儿子是遗传不到这个基因的,只能由携带隐性基因的女儿再遗传给她的儿子。
南越国皇室的火凤胎记完全符合这些特点,所以他们内部真实的规定是隔代必须由拥有火凤胎记的国君继位,这样就从基因层面保证了血统的纯正性。不说别的,在这种制度下,就算哪一代国君被隔壁老王绿了,这种影响也最多持续一代就能从皇室血统中抹去。
但火凤胎记的秘密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由于这种隔代遗传也只有50%的概率,经常还会出现因正支中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要从旁支选人继位的情况,所以在外人看来尤其混乱。
对南越人来说,火凤胎记是最容易辨认出来的特征,不过根据原书中的暗示,最关键的其实并不是胎记。倘若单说这个胎记长在身上,本身不痛不痒还挺好看,并不能算是病,南越人也没有这是一种病的觉悟,否则也就不会拿它作为皇位传承的依据了。
然而,就原书中的记载来看,南越国每隔一代拥有火凤胎记的国君,往往都是天才而偏执的人。在他们执政的年代,南越国常常就在大盛和大乱之间交替,也好在中间会隔一个正常人,让南越国的百姓们得以喘息片刻,休养生息。
上一代南越国君就是天才偏执型,曾经一度以寡敌众,跟大魏打得噼里啪啦,可惜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就呜呼了。于是身为正常人的新一代国君上位,改弦易辙,开始走狗腿路线,不仅主动与大魏议和,年年上贡,还把自己的亲妹妹送来和嶼亲。
而这位以和亲的名义被送来的公主,后来意外得到永昭帝的青眼,被封为皇后。
同时皇后赵婵其实还有另一个要命的身份——
她才是萧广思真正的生身母亲。
而不是那个传闻中据说谋害了皇后的郑美人……
显然,赵婵携带了从她父亲那里遗传来的天才偏执病隐性基因,并最终又遗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些事情,是目前的萧广思还不知道的……
萧广思只是沉默着听他说,刚才在苏诺回答他身上胎记的形状时,他心里短暂地冷却了一下,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要是苏诺真是在他小时候见过这个胎记,就不应该这么回答。在他幼小之时,那块胎记只是一小块椭圆形的红印而已,随着他长大,那个形状也在发生变化,大概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才长成近似一只鸟的形状。
他不用问别人也能猜到,这种情况大概是非常罕见的。
根据他的记忆,苏诺之前并没有看过他的胎记,但是苏诺非但说出来了胎记最终的形状,还能准确地形容成一只火凤凰,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诺诺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他不愿意去怀疑苏诺,可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就会觉得苏诺心里其实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也许,他应该跟诺诺好好谈一谈?
可是他低下头,只能在苏诺眼睛里看见毫不作伪的疼惜之色。
原书作者能在基因层面找到让男主变态的依据,苏诺十分佩服他的逻辑。但那又怎样呢?当他自己穿进书里,每次看着活生生的萧广思,他都没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是注定了非要变态不可的。
所以他空有上帝视角,结果还是陷进来了。并且,他不后悔。
在他还不能控制自己这副壳子的时候,他的灵魂只能躲在角落里,安静看着这个男孩艰难地长大。每每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要长成一个变态,就心痛不已,恨不得马上能狠骂一顿那些欺负他的人,又恨不得能把他揉进怀里,好好地安慰,给他温暖……
而如今,他真的有机会了!
火凤胎记意外被掩盖之后,萧广思或许就不能发现自己的身世。苏诺对知情不报有些愧疚,他只能自我安慰,这个真相背后那些冷冰冰、血淋淋的事实并不美好,萧广思不知道或许也是好事吧。
萧广思被苏诺这样看着,本身就说不出话。至于说做什么盘问,就更加不能了。
在他内心迟疑不定之时,苏诺抱住他,把头轻轻埋在他胸口,软软糯糯地小声问:“广思,你想要我么?”
他突然问得这么直白,萧广思惊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闪开了,可是见苏诺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又本能地上前扶住,于是这一反一正下来,两个人几乎还是方才同样的姿势。
“这、这种话怎么能胡说!”萧广思反应过来,不由怒道。
苏诺缩了一缩,似乎是被他严厉的语气被吓到,却还是抱着他不放。
萧广思揽住他的背安抚,闭目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诺诺,刚才是我太着急了,不过以后不要再乱说了,知道么?”
等了半天,苏诺没有回答他,却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丸药出来,萧广思一眼看出,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救心丸。
苏诺把药丸举给他看:“我让江太医开了一种新药给我,可以在短时间内稳定心绪,避免过分激动。”
他低下头,脸颊上浮起一层粉色:“所以我不会一吹就倒了,你想要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遗传病的灵感来源于作者在中学时代做过的生物题(),不知道讲清楚了没有,反正小伙伴们不用纠结,记住两点就行了:
1. 男主本来可以有南越国的储位继承资格
2. 男主有病(诺诺:呜呜不许诬蔑我的男主大人!)
(有对遗传机制的感兴趣的小伙伴,网上参考血友病或者红绿色盲的遗传图谱就可以,是同样的遗传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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