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丘被梦惊醒。
“别动,怂包。”
是离殊的声音。张丘松了口气,想起身,被离殊一只手按了回去,身下温暖干燥,肚子坠坠的疼拉回了他的记忆,连忙说:“老二——”
“要出来了。”离殊声音淡定,“你躺好。”
张丘不敢再动,乖乖躺好,思绪纷乱,他生小僵的时候睡了觉,小僵就出来了,现在生老二,到底是用哪里出来?
肚皮凉飕飕的,张丘感到离殊的手掀开了自己衣服,手掌滚烫的贴着他的肚皮,慢慢往下,又痒又温暖,肚子的疼也缓解了不少,正舒服着,突然针扎似得疼,张丘没忍住啊了一声,抬头看去,腹部上离殊的手引出一道绯色的雾气。
随着抽出,这种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人用刀子划开肚皮,硬生生的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样。
张丘咬着牙,忍得额头一层冷汗,等他快憋不住时,肚子上的痛感全部消失,只剩下闷闷的痒痲了。
“好了。”离殊一手抱着张丘,将手中一团的绯色凑到张丘面前,低头亲了亲张丘的额头,“老二。”
“一团雾?”张丘想起小僵才生下的样子也不觉得奇怪了,但生老二时是真的疼,他戳着绯色的雾气,像是感受到他似得,绯色雾气将他手指包裹,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似得。
张丘刚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立刻乐滋滋的说:“真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他大哥一样成小手办。”
正说着,手掌中苹果大小的绯色雾气慢慢向两侧散去,张丘惊得睁大了眼,雾气中间躺了一个迷你小人,浑身肌肤白的发光透彻,一头黑长发,遮盖住了半身,侧躺着,绯色瞳仁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巴,杏似的眼微微上挑,眼角下还有一颗朱砂痣,可能有些困了,微微闭着眼,身体纤细孱弱的惹人怜爱。
张丘激动美了,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像个小天使一样,拉着离殊的手小声说:“咱家闺女真好看。”
“男的。”离殊淡淡道。
惊天霹雳!
张丘不可置信,这么美的脸竟然是男孩子,逗他玩呢?!
往下一看,真的有个迷你小丁丁,张丘不信还想仔细研究下,手掌的小人害羞的颤动了下身子,绯色的雾气又将他包围住。
张丘碉堡了,老二这是什么技能,不由看向离殊,“我还以为老二跟小僵一样,雾气开了就出来了。”
“他身体弱,需要这团雾气做保障。”离殊紧紧盯着张丘,张丘还满心欢喜的沉浸在他家老二这么美果然是他生的,都是他的良好基因的氛围中,结果上方的视线越来越浓烈,像是要将人融化一般,张丘抬起头,对上离殊深沉又温柔的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离殊低头亲了下张丘的唇,“怂包,不会再忘记你了,我保证。”
“什么忘——”张丘被离殊的美色迷得迷迷糊糊,话在嘴里过了遍,突然反应过来,紧紧拉着离殊的手,“你想起来啦?”
“嗯。”离殊没有说当时赶到看到张丘掉下瀑布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张丘乐的高兴,这一趟没有白跑,他家小叔叔终于恢复记忆啦!
脸上一痛,张丘瞪了过去,“干什么捏我,我还没捏你呢!”
“老大小僵我生的,床上位置可以换?嗯?”离殊捏着张丘软软的脸,笑着问。
张丘脸一僵,竟然把他曾经吹过的牛给忘了!
“那什么,我这是打算刺激刺激你,看看你是不是能想起来。”张丘随口胡说,被离殊视线盯得像是要将他就地正法一样,连忙岔开说:“他们人呢?”
现在才发现自己在山洞里,身下还垫着离殊的外套,他伸手摸了下,外套下是燃尽的草木灰,难怪刚才觉得温温热的,一点都不凉。
“走散了。”
张丘想到在山上时甩下的小僵,他醒来这么久也没见到,连忙问:“小僵呢?”
离殊脸色有几分不好,他看到张丘掉下来,想也没想跟着往下找人,根本没顾上儿子。
张丘一看离殊脸色就知道小僵丢了,急忙说:“先找人,儿子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出事的。”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也顾不上休息,将绯色的团子小心翼翼装进口袋,快速穿了外套。
俩人在一处避风的土坡后面,距离瀑布不远,但往上看,张丘自己都不知道掉了这么高,幸好命大没摔死。
“对了,岳秦仓呢?”
“什么岳秦仓?”
张丘听闻顿住脚步,看向离殊,“你没看到岳秦仓,岳东辉的儿子,也跟着过来了,昨天村里住着的就是岳秦仓。”
“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你,没有别人。”离殊皱着眉,“不过火堆是新添的,人应该才走。”
张丘想了下,没想通岳秦仓走什么,不过现在找小僵要紧,正发愁怎么往上爬,离殊揽着他的腰,整个身体腾的飞了起来,失重感让他紧紧抱着离殊的腰,又想起口袋的老二,腾出一只手捂着。
等适应了,张丘知道离殊并不是飞起来,而是他的弹跳力太好了,单手抱着他一只手轻松搭在石壁上,不过三两下就到了瀑布上面。
“小僵!”张丘喊了嗓子,突然听到天空中隐约的吼叫声,“是齐西。”
没多久,齐西原形落地,收敛了巨大的金色翅膀,张丘眼前一花,被一道黑影扑了过来,还没看清,怀里就揣了个小炮弹,小炮弹软乎乎的伸着胖胖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大眼睛泪眼汪汪的,小鼻子都是红的,委屈巴巴的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的张丘心肝疼。
张丘一手托着怀里小僵屁股,小家伙又长个子了,这么重。
“爸爸。”小僵抽着鼻子,乖乖的趴在张丘怀里,牢牢地抱着。
张丘摸着儿子的背,知道这是小僵吓怕了,这会没安全感,连忙低声哄着,“爸爸在,是爸爸不好,让小僵担心了。”
“我捡到的时候,小家伙差点能哭断气。”齐西淡定的从包里翻出衣服穿,没办法一变身就是光的状态,每次变身前还得脱衣服。
小僵之前哭的太厉害,现在见到爸爸,被哄了下乖乖的趴在张丘肩膀睡着了,大脸上还挂着泪。
离殊怕张丘累着接手抱,小僵睡着的状态下紧紧抓着张丘衣服,一动就惊醒,张丘看的难受,小声说:“我抱着就好,你把老二放好。”
“老二?你俩该不会扔了孩子去浪了吧?!”齐西穿好了衣服笑嘻嘻的说。
离殊听了要打人,张丘听了翻白眼,“是我家老二,刚生的,热乎乎的老二,你脑子到底什么构造的!”不过想想也是,老二也不是个名字,回去想叫什么好了。
“二哥裴青他们呢?”
“你先让我瞧瞧你家老二,没看见小丘丘你生孩子的场景真是遗憾,还第一次见男人生孩子——”齐西见离殊一张脸堪比包公,赶紧恢复一本正经说:“没看到张于水他们,倒是高志豪胆子大,自己吊着绳子挂在瀑布口旁边,哈哈哈哈你是没看见跟腊肠似得,在风口摇晃。”
张丘望着齐西突然笑了下,齐西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这笑,“你别笑了,跟离殊那张黑脸一样,怪吓人的。”
“听说神脉传承神兽都会生孩子,不管男女。”张丘笑嘻嘻的怼回去,“你要是喜欢见男人生孩子,自己生个就好了。”
齐西啧了声,本来想拍着张丘肩膀,结果看到离殊收回手,说:“就算要生也不是我生,小丘丘你就别做梦了。”
“这可说不准。”张丘想到齐西成了幼崽在人家膝盖打滚耍赖的样子,就这儿还想占上位?!
三人说着话,林子中散落了两个背包,离殊齐西顺手就拿了,往瀑布口方向走,远远就听到高志豪杀猪死的嚎叫声,张丘三人快步过去,正好看到绑高志豪的绳子断了,径直往下掉。
“真是找死。”齐西说是这么说,还是跑过去救人,结果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从水里窜出一条青色龙尾,啪的将人卷着往旁边甩去。
齐西已经化成原形冲了过去,龙尾本来想往旁边扔的,因为齐西的缘故,硬生生掉了个弯,最后把高志豪扔进瀑布里了。
张丘:……
裴青从水里露出个脸,“没事,我去看看。”又扎进水里,没多久浮上来说:“人不见了。”
“是不是冲走了?”张丘心想高志豪真是胆子大,为了传说中的蚕丛路命都不要。
裴青摇头,“我拦着,不可能冲下去。”
“瀑布里有玄机。”离殊开口,裴青明白,点了下头说:“我在看看。”
一会裴青上来,“瀑布后面有个小洞口,只能过一人的那种,不过没看见高志豪身影。”
真是奇怪了。张丘看了眼离殊,离殊决定先过去看看。他们中张于水和下邳惠王还没找到,不过两人一个是凤凰一个是修炼千年的粽子,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张丘给留了记号和信息在显目的地方,裴青化身原形,龙尾一拍,整个瀑布水流分开,果然有个半人高的洞口。
离殊抱着张丘,齐西原形太大飞不过去,背着包身手敏捷的进了瀑布中,裴青殿后。
洞口潮湿阴冷,但越往近走越是干燥,竟然隐约还有股热气。铃铛从阴魂珠中出来,翻着背包找了条毛巾递给裴青,又特别小媳妇儿的递衣服,裴青在后面动手动脚,逗得小铃铛脸红彤彤的。
张丘满耳朵都是裴青小声跟铃铛说的荤段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离殊侧头看了眼张丘,“你也想要?”
“什么鬼?”
离殊快速的亲了下张丘的耳朵根,笑着说:“这里红红的很可爱。”
卧槽,他家小叔叔要撩死他了。
张丘抱着小僵,小声又期待的说:“回去来。”
离殊弯着的唇上扬了几分。前面正走着的齐西回头,翻了个白眼,说:“大哥们,我不想吃狗粮,放我一条性命好吗?!”
“有本事你也找个呀!单身狗没人权的。”张丘笑嘻嘻说。
后面铃铛先不好意思了,羞红的脸小声说知道了,又劝裴青回去再说,裴青借机提了许多羞羞羞的要求,小铃铛害羞的点头答应,裴青十分满足。
齐西又全程被灌了一口狗粮,无话可说了。
张丘也觉得小铃铛软萌,十分让人想欺负。
洞口不长,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的样子,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明明深秋山中草木凋零枯黄,就算因为品种原因也是深绿色,但前面的景色不由让人惊叹。
鲜嫩的绿色和遍山的花朵。
山中套了一个山。
张丘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如此,两山之间百米距离,只有一条窄窄的桥,但奇特之处是这桥没有链条接通,是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的石板一节一节的通向鲜花遍野的山中,耳边还有潺潺的河水流淌过的声音,往对面看去,一条清澈小溪从山壁缓缓流下,通向山脚的某处,汇聚之后竟然不见了。
“这是不是蚕丛路?”齐西指着前面的桥。
“可能是吧。”张丘也觉得像,这里太神秘了,比人工修建的陵墓更要神话和仙气,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同外面真的是两个世界。
齐西挑了下眉,率先往黑色漂浮在空中的石板踩上去,张丘真的是惊得一身汗,这东西不知道多久了,万一就是个摆设承受不住人的,他还没开口,齐西已经站在上面,回头冲他们招手,笑嘻嘻说:“傻愣着干什么,咱们要长生咯!”
张丘露出个老父亲般的微笑,他真觉得自己把齐西当儿子养了,这人有时候比小僵还操心。
不过齐西也是仗着有翅膀才会随心所欲,离殊要接手张丘怀里的小僵,小僵揉着眼睛正好睡醒,急急忙忙的四处看,看到张丘的脸微微松了口气,这次是真的把小僵吓着了。
张丘摸着儿子脑袋,“爸爸在这里。”
小僵趴在张丘肩头,有些羞涩的吧唧了口张丘的脸,旁边离殊脸都黑了,一手抱着小僵夹在胳膊下,小僵两条小短腿来回踢,闹着要下来自己走,他嫌这样子丢人。
张丘不放心,离殊倒是很放心,让小僵和张丘走在他前面,眼神里只装的下父子二人。
石板虽然是漂浮的但很稳固,张丘站在上面不由往下看,双腿就瑟瑟发抖,实在是太高了,两边也没有扶手,石板就窄窄一块,刚够两只脚,一块连着一块,齐西已经走的远远的,小僵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跟玩一样,张丘脸吓得发白,一咬牙没敢往下看,给自己打着气儿,心想输给儿子就算了,输给齐西那没头脑的才丢面子。
明明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张丘却觉得走了好久,因为石板小一块连着一块,像是没有尽头,到了后面看的人眼睛都要花了,鲜花味道越来越浓郁,总算是快到了,不过这味怎么这么熟悉?
来不及想,前面小僵脚下一个踩空,张丘吓得喊道:“小僵。”他自己身体猛地失重往下极速降落,下一秒被离殊紧紧搂着,听到空中吼叫声,耳边穿梭着风声,俩人径直掉在金色的羽翼上。
“小丘丘你和你家男人真是重,快减肥啊!”齐西嘴上吐槽。
“小僵呢?”张丘趴着翅膀往下看,听到上面小僵叫爸爸的声音,张丘一愣,刚刚明明看到小僵掉下来了。
离殊摸着张丘的脸说:“花的味道有迷幻的作用。”
“我就说你发傻怎么突然掉下去。”齐西动了下鼻子,说:“不过这味道好像是哪里见过的。”
“苏婉玲身上。”
离殊一说张丘也想起来了,当初在长沙水中的时候味道就是这样,不过苏婉玲的味道太过甜腻,这里比较淡一些,但两者极为相似。
“连人家身上味道都记着。”张丘睨了眼离殊。
离殊笑了下,“你浑身上下的味道我记得最深刻。”
凑不要脸的小叔叔。张丘哼了声。
驮着俩人的齐西受不了了,吼声能震破人的耳膜,快速冲到了鲜花山的缓坡上,小僵已经在了,见到张丘冲了过去抱着张丘大腿,死死的不撒手。
张丘捞起儿子,离殊的唇突然凑过来亲他,本来还想矜持的推开离殊的,人都在呢,结果很自然的加深了这个吻。
“眼睛要瞎了。”齐西捂着眼说。
离殊松开张丘,摸了下张丘红润的唇,很正经的说:“现在不会受花香影响了。”
其实张丘体内有神魄在影响也不会太大,刚刚不过是看石板久了,本来就眼晕,加上才闻花香受了一些影响的,这影响很快就能散去,离殊这吻可以说是夹带私货,不过现在张丘身处鲜花堆中,头脑清醒不受影响,还真以为是离殊口水起了作用。
后面裴青和小铃铛也过来了。
“现在怎么走?”张丘顶着齐西裴青打趣的目光很正经的问。
上面是小溪流出口,下面汇聚某处溪水消失不见,还有石板通向的山腰处,上中下三条路。
“还记得吃了中幻觉的鱼吗?”离殊指着上面,“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经过溪水灌溉汇聚下去,流到外面的河流中,鱼在水中滋养久了,人吃了会产生幻觉。”
离殊目光扫到满山的娇艳的鲜花,溪水流淌过的地方最为鲜艳。
“上。”
齐西也懒得穿衣服脱衣服了,刚才情势着急,他直接变成原形,衣服早都成了破布条随风飘落,现在直接驮着几人飞到最顶点,绕着山头尖飞了圈,有溪水口。
“等等,是高志豪。”
张丘指着某处,齐西停靠过去,高志豪直勾勾的跪在地上,胸口插了把匕首,浑身全是血,脸上露出兴奋又高兴的笑容,张丘一眼认出高志豪胸口插的匕首是他丢掉的那把。
“死了。”裴青检查了下,皱着眉头说:“匕首是他自己捅的。”
自己把自己捅死了?!
张丘想象不来,就听齐西喊着,“你们快来,这里有个石门。”
过去一看,石门两侧大开,上面雕刻的花纹早都侵蚀斑驳看不出样子,离殊揽着张丘的腰,随手将自己风衣扔给齐西,齐西接了风衣一边穿着一边说:“哥的身材这么好,有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你家小丘丘是有眼福了。”
“真是谢谢您了,我怕长针眼。”张丘怼了回去。
离殊握着张丘的手,“进去看看。”
石门内的甬道宽大,走了几米远,又有一道门,门上雕刻着图案,英气勃勃的男人脸,五官俊朗,身材修长,背后却鼓鼓囊囊的隆起一大块,像是背了个壳子一样,对这样英气勃勃的脸来说,还真的有点搞笑。
“是鳖灵。”
离殊说着伸手推开石门,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水流打在什么上,石门缓缓打开,张丘神色戒备,就见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石棺上趴着一个人影,可能听到他们动静,扭着头看了过来。
岳秦仓。
口中流着鲜血,正在笑的岳秦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