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一点…
林榛理解得甜就是软软地说话,但他有点不好意思软,憋着憋着脸红了。
他换着方向捏圈重点的红笔,悄悄抬眼看身侧的顾沨,和对方视线撞上的刹那没忍住笑了。
“沨哥…”
这俩字在顾沨耳朵里听着就甜得很。
“怎么了?”顾沨不忍心言语上欺负他,伸手捏着林榛的后脖颈,抓了两下,“榛榛,你这表情就跟我欺负你了一样,我欺负了吗?”
林榛扭扭脖颈没挣脱开,挑眉说:“还掐着呢,沨哥觉得呢?”
“我觉得,你俩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的感受?”程耀从卫生间回来就变天了。林榛霸占他的座位不算,俩人‘甜蜜’得很,简直没眼看。
林榛瞄一眼顾沨,把凳子还给程耀自己则和顾沨挤一张。
“我没说我现在要坐,整这么寒酸。”程耀一屁股坐在课桌上,晃着腿,“讲题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也很差的!顾沨你非要我说你偏心才肯带我?”
顾沨把手搭在林榛右肩,下巴枕在左肩,肉眼看着就像正抱着他。
“林榛肯学,你肯抽玩的时间学?”
程耀一顿:“当我没说。”
林榛忽然想起和顾沨密谋换座位的事,还没和程耀本人说,趁着这次机会简单说明了情况,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恶,林榛用胳膊肘杵了杵顾沨。
顾沨会意,帮着说:“林榛地理偏科严重,我给他补一补,省得又被叫家长。”
“还有呢?”程耀其实都知道,但他就是想装给顾沨看,“没别的理由了?”
“还有…我想坐这儿。”林榛尴尬笑笑,“不至于离门口太近,也没像中间左右有人来往,夏天吹风冬天透气,挺好的……”
顾沨好笑问他:“你把好处都说出来了,别人还能让给你吗?”
林榛没来得及说话,程耀礼貌发问:“请问两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还是已经把我安排好了?”
林榛笑,但是不说话。
程耀白了他两人一眼,摆摆手说:“一人欠我一杯奶茶,我要喝最贵的水果鲜榨汁!”
“行。”
下节数学,程耀书也不带跑林榛位子上和班长坐。扶了扶没镜片的黑框,自来熟和人家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看样子有得聊。
林榛收回视线,重新坐回程耀椅子上,摊开面前的错题集说:“我和班长就没什么话说,我以为是她文静内向,原来是我不够主动啊……”
“主动什么主动?”顾沨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让你算得经纬度,有苗头了吗?”
涉及地理的都是伤心事儿,林榛倍感心力交瘁,再看眼笔记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那截出来的一角地图,“再讲讲?”
顾沨笑了一声,加上这遍第三遍了,林榛的小脑袋瓜不灵光,固执得很,说不会就是不会。
那能怎么办,只能不厌其烦地和他举一反三多说几遍。
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林榛同学听着听着有打瞌睡的征兆,眼皮子重得撑不住。顾沨也确实不适合辅导人,看他困了就哄人家睡觉。
林榛连着几天顶着黑眼圈来学校他看在眼里,没问原因,但他能想着补觉才是好事。顾沨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挪到程耀桌上,接着和林榛换了个座位让他靠窗边好睡觉。
“下次换座位就让你坐在里面。”顾沨边整理桌上的书,翻着林榛那本视为珍宝的错题集。
“那多不好意思,”林榛闭着眼睛,唇边一抹狡黠的笑,没几秒睁开了,靠过来盯着翻本子的人看。
顾沨:“怎么?”
“沨哥,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宝座让我了?”林榛回忆说:“你这个座位我看了好久了。换位置的根本作用是防止斜视,你倒好,赖着就不走了。”
顾沨反问:“你说,我凭的什么?”
“本事。”林榛幽幽瞟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说:“是啊,是我林榛没本事…”
“你本事大得很,”顾沨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样吧,以后我跟在林榛屁股后面跑,我的本事就是你的!”
“狐假虎威?”
“ 这四个字听着还不错。”
─
乐梨放学在校门口等林榛,大大咧咧地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长椅上,也不是他们班放学早,而是她以上厕所为由提前出来了。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避开唐景初。
虽然说是每月一考,但把讲卷子和玩的时间另算,正儿八经上课的时间就三个星期。晃眼就又要月考了,本来玩得开开心心的,她心里就像跟着什么事儿似的。
乐梨拆开第二根棒棒糖塞嘴里,再抬眼看,终于从校门口那堆出来的人中看到了林榛和顾沨。
顾沨白色校服,外套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而林榛的则担在手臂上,时不时甩两下。
两人一路往外不知在说什么,就见顾沨一脸严肃,林榛眼睛笑弯了。
眼睛笑弯了的林榛看到这边的乐梨,随即扭头又和顾沨说了句什么,对方摇头拒绝,林榛看样子是在争取,好说歹说顾沨终于勉强答应分道扬镳,就林榛一个人过来了。
“我刚以为你要带顾沨一起去,吓死我了,他去,唐景初肯定也跟着去…”
可乐梨是真想偷偷摸摸地学,当初她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比唐景初考得高,这会儿被发现开小灶那多没面子……
“唐景初应该不知道。”林榛站他对面,“我过来是想和你说我得去书店兼职,两个半小时就可以了,你要不先去未来自习室等我?”
“我知道,我知道。”
乐梨知道林榛兼职这回事,她本以为只是周末兼职,没想到平常也要。
乐梨说:“没关系,那我先过去自习室等你。对了,你晚饭别吃,我请你。”
“我结束都几点了,不用等着一起,你先吃,我也吃了饭再过来。”林榛正准备转身,答应过来这可能是因为乐梨麻烦他所以不好意思,笑着补充道:“虽然说是给你补小课,但我还不够格,对我来说你是为我基础巩固,咱俩扯平了。”
乐梨满脸写着感激,就差点没给他一个大熊抱,“林榛你真的是个男菩萨!”
她没敢怎么磨叽耽误林榛,还有一点,他们那栋楼虽然在这最里面,保不齐唐景初这会儿就出来了,避免碰上多尴尬,她先跑为敬!
林榛从马路拐角小跑下来,顾沨还在那儿等他。
清一色白校服藏蓝校裤的学生往顾沨那边走,只有顾沨格格不入,站边上等着。身高比别人高出小截,样貌也俊,是那种让人看了第一眼会回头的干净爽朗。
林榛默默想顾沨生得真好,五官出众,配上一张白净的脸,林榛胡思乱想心虚得很,距离这张脸越近,心跳莫名其妙越快。
这感觉太难说了。
起码在他前十几年的认知中,不该是对男生产生这样的感觉。
竟然是心动……
“诶,这位小同学,请问附近有没有打印店啊?”
林榛光顾着看顾沨了,没注意就要撞上一个人,幸好刹车及时!
他没看清人这人,是外地口音,林榛陌生又熟悉,普通话不标准,一句话普通话乡话来回切换。
林榛能听得懂……
林榛扭头看,是一位穿着深棕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或许年纪很大,脸部过于沧桑,长得很瘦,有点眼熟。
等他定睛看清这人面相的时候,心里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炸开了。
王建伍。
这个名字和他的长相,林榛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所有痛苦的回忆全都来自这个人。心理阴影从来都没有消退过,他看到这个人就会条件反射地呼吸急促,捏紧了拳头仍旧控制不住地颤抖。
破旧上锁木门,烟尘荡漾雾蒙蒙的房间,潮湿泛着令人作呕的霉味。还有永远都挥发不完的酒气。
此刻就好像有一股劣质又刺鼻的酒气侵袭鼻腔。
是梦魇啊。这个人怎么就从古茶镇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了?怎么能突然在十几年后又出现了。
“附近有复印店,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上,过一个路口正数第二家就是。”
林榛面色淡定,就像不认识这个人。袖中的手颤抖得不像话了,说完还对对方笑了笑,然后大步继续往前走。
王建伍跟了两步:“等等同学,那复印店可以打一寸照吗?”
林榛被王建伍拉住了胳膊。
“我要去警察局办证明,人家说一定要两张一寸照,说这附近有点可以照,你能带我去吗?”
林榛就像被点了定身穴,被对方抓着胳膊的手没有任何要反抗的迹象。这是自小留存下来的听话,仿佛敢有一点忤逆,下一刻这男人就会抬起手给他一巴掌。
“林榛,你认得他吗?”顾沨大步跑过来,一把把林榛拉到自己身边检查了他全身上下,“认得吗?”
看到顾沨的脸林榛才勉强回过神,连忙摇头说:“不认识,就是问路的,他想去打印店拍一寸照,不知道怎么走,想我带他去。”
“这样。”顾沨的语气仍旧一点也不客气,给王建伍指了个方向,“就往前一直走,第二家就是。门上贴了很多广告,打印复印拍照什么都可以,你自己走过去吧,我们要往这边走,不顺路。”
王建伍始终在看林榛,那眼神是打量,像在确定什么。视线过于赤裸,顾沨心里火大得很,尽管觉得这样不礼貌,还是带着林榛直接走了。
林榛一路上不说话,顾沨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笨,他刚都拽你胳膊了,既然不认识也不知道甩开。万一是什么不法分子或者神经病怎么办?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我…我以为就只是一个问路的,没想到他会抓着我。”林榛脸色有点发白,扯出一抹笑“谢谢沨哥,我确实没什么安全意识,该打,你要不再打我一下?”
林榛拽着他的手拍在自己的脑袋上,“下不为例,再有下次你就打重点。”
顾沨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会儿被他蠢里蠢气的模样逗笑了。
提醒说:“以后记住了,不认识的人要保持距离,保持警惕心,你这种学生最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