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成熟了许多,但相貌并没有改变多少。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以至于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沈西洲。”
沈西洲笑意温和:“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幸好嫂子没忘了我。”
哪里能忘呢,陈薇面色复杂。
当年沈西洲跟在前夫谢忘年身后,哥长哥短叫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家境贫寒、连个馒头都吃不起,只能靠谢忘年资助的穷学生,她也不再是坐在大别墅里、万事不操心的富太太了。
陈薇叹了口气,微微侧开身:“进来吧。”
沈西洲迈步进门,快速打量了一眼屋内。
房子不大不小,就是平常人家。装修以金色为主,是那种非常土气的暴发户风格。不过却收拾得很干净,处处透露着温馨,看得出来女主人很用心。
沈西洲在沙发上坐下,含笑收回目光:“挺好的,看嫂子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就那样吧。”陈薇含糊说了一句,给他倒了杯水。
沈西洲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半点不见外的样子。
陈薇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怀念,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谢忘年心地好,怕沈西洲舍不得花钱在学校里吃不饱,一到周末就变着法儿把人拐回家,鱼虾肉……凡是他觉得对身体好的,通通往沈西洲肚子里塞。
沈西洲也嘴甜,一口一个哥嫂叫着,还说毕业了要去谢忘年的公司工作,帮他打江山送给小谢阮。
谁也没想到,沈西洲还没毕业,谢忘年人已经没了。
陈薇摇摇头,将过去那些事甩出脑海,问沈西洲:“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谢忘年死后,她勉强应付完他的身后事,就带着谢阮匆匆离开北方。辗转几个城市,最终在南方的申城定居下来。
从前的朋友一个没联系也没告诉。
陈薇胆子小,前夫破产除了投资失败,还有收到了多方狙击的原因。她不懂生意场上那些事,只知道自己现在孤儿寡母的,万
一被从前有龃龉的人找上门来就完了。
干脆切断跟从前的联系,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沈西洲放下杯子,说:“我碰到了赵明。”
赵明是谢阮学校的一个董事,他之所以能从普通班转到实验班,就是托了赵明的福。
“从他那里知道了你们的消息。”
那会儿谢忘年投资失败,赵明作为他的朋友也受了很大影响。在北方发展不下去,干脆整合了所有财产来申城投奔小舅子了。
就这么巧地碰到了陈薇和即将上高中的谢阮。
谢忘年出事时沈西洲还是学生,虽然谢忘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但一来他要上课,没时间经常来谢家,二来也不适合出席商务场合,所以并不知道谢忘年的朋友圈都有那些人。
沈西洲吃亏就吃亏在年龄上,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找到陈薇和谢阮。
“原来是他。”陈薇恍然大悟。
她就说沈西洲怎么会找过来,原来是赵明说的。
沈西洲含笑点头:“嗯。”
他当然不会告诉陈薇是他费尽万难查到了赵明,就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吧。
月上枝头,天色已然全黑了,小区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陈薇看了一眼窗外,热情道:“今晚别走了,就住这里吧,家里有地方睡。”
沈西洲的到来让她想起了过去的日子,脑子一热,没跟贺金庆商量直接自作主张地留客了。
“不麻烦了,我酒店已经订好了。”沈西洲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沓文件,“这次过来是有事找嫂子。”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陈薇心里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西洲仿佛没看到她的脸色,慢条斯理地翻开文件递过去:“其实沈哥走之前给我留了份遗嘱——”
老小区人际关系简单,消息传播得也快。
贺金庆听说来了个长得特别好的男人找陈薇,连店也不看了,锁了门匆匆往家赶。
娶了个有钱又漂亮的老婆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事,但同时他看得也紧。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甚至想陈薇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呆在家不出门,不然万一给他戴了绿帽子怎么办?
贺金庆脚步飞快,心里不停猜测那个男人是谁。跟陈薇有什么瓜葛,是不是她从前相好的。
到了家后,也没第一时间进门。而是趴在门上听了会儿,直到确定听不见什么动静,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家里来人了?是谁啊?”贺金庆摆出一副好客的样子,“怎么不通知我,我——”
贺金庆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他看着陈薇白煞煞的脸,迟疑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贺先生是吧,”沈西洲站起来,冲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沈西洲,谢阮的叔叔。”
贺金庆低头,看着那只白皙修长、明显跟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手。瑟缩了一下才伸手握住,姿态不自觉矮了下去:“你好你好。”
“多谢你这些年来对谢阮的照顾,”沈西洲的表情温和又诚恳,“我也有孩子,知道养孩子多花钱,幸好谢哥当年留下了不少东西——”
他礼貌起身,将刚刚陈薇看过的文件递给贺金庆:“谢阮的花费就从这里出,这些年用了多少等交接完一起补给你,总不能让你费心又费钱。”
谢阮花钱?
谢阮花个屁钱!
贺金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说陈薇嫁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大笔钱,只说谢阮,小学到初中是义务教育,上了高中又因为赵明的原因减免了所有学杂费。
除了吃穿用度,就没有其他的支出了。
更何况谢阮小小年纪就开始给家里干活。他长得好,那些上班族看到他小小一只大早上站在外面卖东西,总会心生同情。
这一同情,可不就过来买东西了。
不然这附近那么多便利店,怎么偏偏他家赚钱。
去年在网吧,薄晋不小心看到谢阮的身份证,知道他已经满了十八岁还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怎么会晚一年上学。
原因就出在这,贺金庆舍不得便利店没了这棵小摇钱树,生生把谢阮的入学时间拖晚了一年。
贺金庆手指都哆嗦了。
如果按照遗嘱上说的,陈薇手里的财产大部分都属于谢阮。
那他怎么办?
这些年来他沉迷买股票,赔了多少钱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有陈薇兜底。
还补给他,一项项算清楚的话,他补给谢阮还差不多!
沈西洲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喝了半杯水。将贺金庆的仓皇狼狈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转向陈薇:“嫂子你再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挑个时间办手续吧。”
悬着的大石头轰然落下,贺金庆心里一凉,一屁股跌-坐到了沙发上。
家里发生的变故暂时没传到谢阮耳里,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快到了,他正在薄晋宿舍埋头苦读。
孙浩翔嗑着瓜子过来串门,没见着薄晋,反而看到了奋笔疾书的谢阮,忍不住心有戚戚:“小谢你也太拼了吧。”
这就是学霸的恋爱吗?
放学不拉小手也不亲小嘴,反而一起学习,是他理解不了的境界了。
这事儿潘宇知道点内情,过去瞄了一眼说:“薄哥给他布置了任务。”
“哈?”孙浩翔难以置信,“他是魔鬼吗?这都要考试了,不让小谢放松反而还给他加作业?”
这样的人到底凭啥能脱单?!他不服!
“就是,”谢阮放下笔抬起头,忿忿地加入了抨击薄晋的行列,“太不人道了。”
他不就说了句可能考不到他以后的大学吗,至于这么折腾他么?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累的!
贺明杰把手里的瓜子分了谢阮一半,跟着摇头:“不人道不人道。”
孙浩翔把瓜子皮吐到垃圾桶里,翻了个白眼说:“你理他干什么,晾他几天看他还敢不敢了。”
谢阮眼睛一亮,听起来似乎好像……是个好主意啊!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就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谢阮后颈一凉,缓缓转过头去。
薄晋拎着塑料袋施施然走进来,微笑:“不人道?”
又看向孙浩翔:“晾我几天?”
孙浩翔吓得屁滚尿流,手里的瓜子掉了满地。
他一边吭哧吭哧地捡,一边小声逼逼:“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明杰缩着肩膀帮忙:“不知道,没看见。”
“……属猫的吧,走路没声。”
“也可能是故意吓我们。”
“个狗东
西……”
薄晋咔嚓一声踩碎了不知道谁掉在地上的瓜子皮,路过地上蹲着的三只大号蘑菇,微笑:“需要我请你们出去吗?”
“不不不!”
孙浩翔仿佛得了什么特赦令一般,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一手拉着潘宇,一手扯着贺明杰,以跟他身形不符的速度嗖得一下冲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自动关上了。
薄晋将塑料袋放到桌子上,拿出里面的关东煮,看着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谢阮。半晌,忽然笑了。
谢阮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今天去得太晚,关东煮卖得差不多了,本来以为只能吃素……”薄晋慢条斯理地下校服拉链,一颗颗解里面的衬衫扣子。低头亲了下谢阮耳垂,用一种令人酥到骨子里的气音道:“谢谢宝贝儿给我开荤的机会。”
谢阮浑身一颤,捂着泛麻的后颈一个战术后仰:“你胡说什么!”
跟薄晋相处这么久,他早已明白此开荤不是彼开荤。
薄晋倾身,将他逼到角落,抬手握住他的腰:“不是嫌我不人道么,那今晚就好好试一试。”
谢阮心脏不争气得砰砰乱跳,他试图辩解:“人道不人道跟这个有——”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想到人道还有另一层意思。
谢阮:“!!!”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