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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有下次

失温玫瑰 她行歌 2660 2024-01-17 13:51:44

课题开了之后,时温便忙碌起来。他向来认真,又能吃苦,很多数据分析和材料整理都不敢有一丝马虎。

周三下午,有个不算太小的数据出了点问题,样本已经混了,时温没办法,只好计划进山里一趟,重新取样本回来。

因为要进山,还要在村里住一夜,一个人去多少有点不让人放心,孙光暮便安排了另一个男同学和时温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时温定了中午的火车票,临走之前也和万重为交代清楚了,包括行程、地点和同行的人。万重为本来打算叫人开车送他们去,但时温执意不肯。他要住一晚,山里环境恶劣,让司机跟着长途跋涉不说,也不方便,不用再搭上一个人的时间。

万重为便随他去了。

直到进了火车站,时温才发现等在候车厅的人是梁明照。

“上午才知道你要进山,我跟老师说好了,我陪你去。”梁明照接过时温的行李袋,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水,便去窗口取票。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时温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梁明照拉着往前走。

“不然、不然我自己去吧。”时温心里有点奇怪的不安,便停下脚步,跟梁明照说,“师兄,你这么忙,这种小事太浪费你时间了。”

梁明照也不理他,径自取了票,又拖着时温去检票口排队。

时温脑子里迅速闪过那句话。

那天万重为跟他说,以后不要单独和梁明照出去。其实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万重为要这么说,他和梁明照感情甚笃,但除了师兄弟也没其他关系了。后来他猜测,万重为不让自己和师兄单独出去,“师兄”或许指得不是某个人,而是某种行为,某种不能不经汇报就单独和别人出门的行为。

这么一想就释然了,他这次出门已经报备了,只是同伴换了人,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万重为那么忙,哪里会关心这种细枝末节。

他不认为这是个大事,是以刚刚拿出手机想要再给万重为打过去说一声的念头,在检票口传来“开始检票”的播报之后,只犹豫了一下,便放下了。

行程还算顺利,他们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又雇了一辆面包车进了山。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山脚下的村庄。梁明照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地找了村支书,找好了借宿的农户,又确定好了明天一早进山的路线,两个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农户家里还算宽敞,但也只有一间闲房,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都是男人,一张床上凑合一晚很正常,村支书觉得自己安排得挺妥当,嘱咐两人早点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刚开始也没什么,直到吃完晚餐洗漱完,要上床睡觉了,时温才觉得有点尴尬。

要说自己没结婚之前,和梁明照挤一挤也就罢了,但现在自己结婚了,对象还是个男人。这种情况下多少应该要避嫌的。

“阿温,你睡里面。”梁明照倒是自如,把被褥整理了一遍,便示意时温去床上躺着。

时间不早了,他们奔波了大半天都很累,时温只纠结了一小会儿,看师兄坦坦荡荡的样子,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于是便不再多想,老老实实爬上床躺进了被窝。

梁明照回头就看到时温缩手缩脚钻在被子里,靠着墙躺成一条直线。

“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梁明照没好气地说。

“不是啊,师哥,”时温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怕自己乱动让你睡不好,我尽量保持安静。”

“不用,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梁明照说,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不被人察觉的深意,“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需要束手束脚。”

时温笑起来,嘿嘿露出一口小白牙,打了个滚儿便趴在了枕头上。

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第二天不到六点,梁明照和时温简单吃了早饭,就进了山。山路不好走,好在有村民带路,他们又年轻体力好,终于赶在日头太烈之前到达目的地。

取样很简单,只用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完工了。他们稍事休息,赶在中午之前要回到村里。

村支书给他们雇了一辆面包车,将他们一路送到市里的火车站,返程轻松了很多。两人取了票,又原样往回走。到了平洲,已是华灯初上。

时温没让梁明照送,和他在车站分开,自己打车回洛水居。

已经过了晚高峰,车速不慢。时温靠在后座上,点开手机。那个置顶的聊天页面里,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是今天中午,时温发的:“我买了下午四点的车票,大概晚上七点半到站。”

万重为没回。

再往上翻,是昨天中午他取票之前,万重为发的一条——也是两天以来他发的唯一一条消息:“到车站了吗?”

然后下面都是时温发的:“到了,取票了,很快就要检票了。”

“到村子里啦,这里很美,人也好。今晚住在农户家里,明天一早进山取样本。”

“睡了吗?晚安。”

“吃过早饭了,准备进山。你起床了吗?吃早饭了吗?”

“样本搞定,这就下山了。”

“回到村子里了,村支书雇了一辆面包车送我们走。你吃午饭了吗?忙不忙?”

然后是时温发的最后一条:“我买了下午四点的车票,大概晚上七点半到站。”

从那条询问是否到车站的消息之后,万重为再没动静。

时温手心有些发紧,一丝不安涌上来。万重为从来都是妥帖的,从没这样不回过时温消息。

回到家,平叔和小荷已经吃过晚饭休息了。时温去厨房煮了碗面,直到慢吞吞吃完了,万重为也没回来。

大概是太忙了。刚才平叔出来,也说这两天万重为早出晚归,还让时温别等了,今天也不知道几点回来。

时温心下稍定,便收拾好行李,洗个热水澡躺下了。

连续奔波了两天,终于回了家,时温躺在松软的被子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开门声,有熟悉的脚步声进来。不一会儿,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万重为走过来,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潮气。

时温翻了个身,慢慢坐起来。他很困,努力睁开眼,像往常一样跟万重为说“你回来了”。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诡异的沉默。时温无所觉,摸索着去拿枕头下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荧白的屏幕光线打在时温脸上,让他清醒了些,终于后自后觉地发现,万重为站在他对面,正看着他。

光线昏黄,时温仍看清了万重为的表情漠然冷硬。谈不上生气,就是有种陌生的压制感,带着审视,像盘旋在高空的鹰,随时会俯冲下来捏断兔子的喉咙。

时温顿时睡意全无。

“不让司机跟,”万重为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平缓,“是因为和你师兄一起出门,不方便吗?”

万重为湿漉漉的头发散在额角,他不喜欢吹头发,每次洗完都只是随意擦一擦,时温以前觉得这个时候的万重为最特别,卸掉了白天的正襟危坐,有了一点居家的可爱和随意。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万重为,像从暗处走出来的审判者,收起了伪装和温和,露出了冷冰冰的獠牙。 从头到脚都和居家不沾边。

或者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只是时温今天才第一次见。

时温坐在床上,还保持着那个举着手机的姿势,有点不知所措,但维持了没多久,就小声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和梁明照出去。

他说得很细,没有一丝隐瞒。

“对不起,”时温蜷了蜷手心,将心口那股酸麻压下去,“下次不会了。”

说罢他低下头,不再看万重为。

这是他和万重为第一次闹不愉快,是他的错,是他没把警告当回事,没把约定当回事。

卧室里空气有些凝重,万重为盯着时温头顶的发旋,冷眼看着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脚无处可放。

他在委屈,也在害怕。

过了很久,万重为才说:

“没有下次。”

万重为的态度和警告,对全身心依赖他的时温来说,是一次比较严重的打击。

以至于后来连续几天,时温都有点不太敢看人。两人同桌吃饭,他迅速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后说再见,就背着包去学校了。

以前还会给他盛汤,偶尔大着胆子问他工作顺不顺利,也会把自己学校里的趣事说给他听。

这些现在都没了。

万重为心想,时温应该是没有和人吵架的经验,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冷战。他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对人好,一旦对方对他疏离和严苛,他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连求和都不会。就一味地躲,然后自己找个地方犯委屈。

他甚至不敢追问为什么万重为知道他所有的行踪。

知道了自己被监视一切行动的滋味应该不好受,但他一点也没表现出诘责的意思。

万重为忍不住想,一个人是怎么对另一个人产生这种无条件的纵容和信赖呢?

是爱吗?

他没爱过什么人,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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