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瞿既明就主动结束了这个拥抱,毕竟怀里的Omega已经被信息素影响到头昏脑涨神志不清,再这么下去,会直接发情也说不定。
他可没在这间居所里准备Omega用抑制剂。
祝念慈被松开时还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他抓着瞿既明的手腕,含含糊糊地唔了声。
“不需要了吗?”
瞿既明捋了捋他额前微湿的碎发,说:“已经够了,谢谢。”
祝念慈反倒有点不舍——这得怪瞿既明的信息素对他而言实在太好闻,顶级Alpha的吸引力堪称致命,换谁来都会跟他一样状态糟糕的。
他干巴巴地说:“只是小事情,不用说谢谢的。”
瞿既明从善如流地笑了声:“嗯,好,知道你喜欢听谢谢了。”
“也不是,”祝念慈被他说得莫名产生了些负罪感,“就是很生分的感觉。”
“你说得对,”瞿既明赞同颔首,“我们之间确实不需要再这么客气了。”
祝念慈跟他那双好似永远都如海般温柔的眸子对视了眼,匆匆别过脸,心里好一阵纠结。
瞿既明的暧昧永远都保有余地,轻车熟路地用话术隐藏最重要的内容,祝念慈站在他身前纠结了会,最后还是没能问出那句“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一个刚熟悉起来的人?还是能算作朋友?
又或者只是好友的学生,互帮互助的治疗对象。
好像哪一种都不对,祝念慈犯了难,最后只能信心满满地排除掉“喜欢的人”这个自己最希望的标签,将满心的酸甜泡泡全部闷在湿漉漉的眼神下。
他从来都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门扉从外面被人敲响,祝念慈愣了愣,听见瞿既明用颇为冷淡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于夫人的声音闷闷地传进来:“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先热着吗?”
祝念慈像是被突然惊醒般,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令自己的表情恢复冷静。
他跟瞿既明拉开了点距离,听见对方问道:“现在饿了吗?”
祝念慈点点头,小小嗯了声。
于是瞿既明转身对外面道:“不用,直接准备就好。”
“好的先生。”
于夫人大概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祝念慈闻着房间内正在变淡却依然很浓郁的橡木苔气息,略微尴尬地捏着手指,眼神游离。
“靳明。”
瞿既明重新看向他,问:“怎么了?”
“就是,有没有信息素除味剂啊,”祝念慈努力地在脑海中措辞,“我身上全是,嗯,你的信息素。”
这话说得瞿既明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的,他眼尾浮起微弱的笑意:“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住,所以并没有准备,不过你不用担心,于夫人她是Beta。”
祝念慈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低了许多。
要是于夫人是Omega的话,他绝对不敢带着这一身信息素踏出这房门半步的。
可惜人际交往能力几乎不及格的Omega根本想不到,借宿在一个Alpha家里,还在刚进门时就跟对方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单独相处了十五分钟意味着什么,暧昧的信号早就打了出去,也就祝念慈一个人看不懂罢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瞿既明终于打开了门,对他微微一笑,“衣柜里有照着你尺码买的两套衣服,先凑合着穿一下,不合身的话再跟我说。”
祝念慈讶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的——?”
后面那个词被他迅速地吞回了肚子里,言语间透露的,不该属于他们之间的亲密感令祝念慈心脏乱跳,反倒是瞿既明比他坦荡,解释道:“军部有专门的训练,可以通过观察和手臂丈量出一个人的身形。”
祝念慈不可避免地想歪去了某些地方——譬如说一天不落的肢体接触治疗。
他目送着瞿既明轻轻替自己带上门,终于长长吁了口气,抬手不停地往脸上扇风,最后软着腿随便往地上一座。
刚才的靳明,也太……
祝念慈捂着脸,总觉得颈间还残留着来自Alpha的滚烫体温和柔软触感,好一会才找出个贴切的形容词。
性感。
他在满室残留的信息素中浑身燥热,眼前飞快闪过瞿既明微微蹙起的眉和额角隐忍的汗。
对了,还有微微抿起的,微红的薄唇。
他在回过神后不由轻声自语:“是真的很性感啊。”
……
重新回到餐厅时,祝念慈看见瞿既明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于夫人手中端着盘子,朝他这边看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和善女人的眼神比刚见面时要冷淡了些。
“祝先生出来啦,”她亲善地招呼道,“一路上冷坏了吧,快过来喝口热汤。”
祝念慈先是局促地道了谢,又说:“其实,叫我小祝就好。”
于夫人笑眯眯地替他拉开椅子:“好的小祝,今晚是蘑菇汤哦。”
她选择的那个位置在瞿既明的坐下首,祝念慈坐下后看了眼偌大的餐桌,只有三个菜摆在面前,而碗里的蘑菇汤用的也是最简单不过的食材,意外的简单寻常。
但很好吃就对了。
瞿既明突然问他:“还合胃口吗?”
祝念慈愣了愣,边点头边拼命将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好一会才能开口:“很好吃,而且我真的不挑的。”
“那就好,”瞿既明收回视线,“他们都说Omega不好养,你的身体状况又不太好,再怎么关心都是应该的。”
祝念慈垂着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声。
“不需要的,”他最终只是轻声说,“我很好养的。”
瞿既明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祝念慈没有看他,细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清晰地颤动,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翳。
他笑了笑,说:“这么说好像不太对,毕竟我只是来暂时借住的,但是靳明,我真的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不是……你以前接触过的那些金贵Omega。”
“Omega和Omega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没必要大费周章,没必要特别对待,祝念慈从来知道自己是万千人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他对此感到满足,也会对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感到心虚。
可瞿既明却说:“是一样的。”
他放下了餐具,正视着祝念慈说:“对于一个正常的Alpha来说,所有的Omega都应当被一视同仁,你知道为什么吗?”
祝念慈摇摇头,被他看得心脏一阵乱跳。
“人类被性别分成了三类人,”瞿既明温和地解释着,“Beta占据了绝大多数,他们不被信息素影响,没有发情期的困扰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基石;Alpha则拥有最优秀的基因,体格强壮智商超群,是各个行业乃至社会的领导者;而Omega——”
他的话语一顿,对祝念慈温和地笑了笑。
“Omega是人类的未来。”
祝念慈有点意外:“什么?”
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听过谁把Omega跟如此伟大的形容放在一块过。
瞿既明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气堪称平静寻常:“人类社会的延续离不开Omega的奉献,三种人种都是不可或缺的,因此你们理应获得全社会的尊重,这是不分个体,也不分身份地位的,只是我身为Alpha,天生就应当这么做。”
“但——”
祝念慈张了张嘴,却语塞到好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瞿既明等了会,揶揄道:“好吧,不说这些空的东西,你现在是我的医生和客人,我好好招待你,不是应该的么。”
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祝念慈唔了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因此没再说什么,但不可否认的,从进入这间属于瞿既明的房间起就产生的那种局促终于消退了许多。
只是他的心绪仍然停留在瞿既明的那番话中。
或许即使往后再过三十年,他的人生中除了瞿既明外,就不会再有别的Alpha这么想了。
所以,对这个人心动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他想,没有Omega能拒绝这样的人的。
餐厅内的沉默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直到餐盘见了底,瞿既明才再度开口:“明天是周三。”
祝念慈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瞿既明说:“我是想,既然你提前出院了,那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联盟科技大学,闻越最近天天问起你。”
“对哦,”祝念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眼睛飞快地弯成很可爱的弧度,“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过小白了。”
瞿既明的笑容微微一顿,接着用平静的语气问他:“是你的同学吗?”
“不是啦,”祝念慈的表情十分怀念,“是我养的小白鼠,我出事之前他们刚被买回来,才刚刚养出感情呢,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一家。”
他全然没有发现瞿既明的那点古怪神情,接着问道:“真的可以回去吗?”
瞿既明倒也不至于跟一窝老鼠计较,含着笑意点头:“当然,我中午会回来跟你一起用午餐,然后一点半的时候我们下楼开车过去。”
祝念慈顿时露出个很欢快的笑容,湿漉漉的杏眼里全是显而易见的感激。
“太好啦,”他真诚地对瞿既明说,“我代表小白一家诚挚地感谢你。”
“不用。”
瞿既明有些无语,却忍不住觉得滑稽。
“不需要他们的谢谢,”他说,“当然,我会很感激它们让你的心情变好。”
“总之,我希望明天能让你开心一些。”
他放下餐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祝念慈温和一笑。
“这才是我想要的。”
而被留下的祝念慈彻底乱了心绪,某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在脑中不停盘旋:
这话好像……有点过界,不太像是朋友,但也绝对不会是别的任何关系。
那——
靳明究竟,对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