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时间还早,展览里的人也不多,但还是有几个少数性别的人诧异地朝这边看过来,祝念慈很明显地发着抖,虚拟面容遮掩下的脸颊泛起异样的通红,额间迅速渗出薄汗,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身。
“怎么了?”
瞿既明的语气很关切,可眼中却藏着那种像是掌控了一切的,只属于棋手的笑意。
祝念慈已经没了回答的理智,潮热迅速淹没理智,甜到发腻的花香迅速扩散,引得远处的某个Alpha已经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往这边走来,陌生难闻的信息素一点点靠近,他抗拒地皱起眉,无声地启唇:
快带我走。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是瞿既明那张陌生的虚拟面容。
不要让别的Alpha靠近我。
下一瞬,身边的Alpha就弯下腰,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步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
“抱歉,”他冷冷地,匆促地朝前方那些没来得及让开的人说,“请借过一下。”
祝念慈在最开始时本能地挣扎了几下——特殊情况下Omega会对Alpha的信息素极度敏感,即便瞿既明将信息素控制得再好,他也能闻到若有似无的一点熟悉味道。
这种天生就侵略性极强的气息会让Omega们本能地想要逃跑,就像是面对穷凶极恶的野兽,可当他们意识到野兽并不会伤害到自己时,他们又会无条件地信任身边的Alpha。
慕强是被镌刻在基因最深处的本能。
更遑论眼前的这个Alpha跟他的匹配度高到不可思议,祝念慈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鼻子埋在瞿既明颈间,本能而贪婪地深深吸气,试图从那块地方获得更多的橡木苔气息。
温暖急促的气息一阵阵地喷在肌肤上,瞿既明忍不住侧了侧头,喉结飞快滚动了一下。
“祝念慈,”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你带抑制剂了吗?”
“……唔?”
祝念慈迷迷瞪瞪地睁着眼,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黏在了一块儿:“带了呀,在这里。”
他反手拍拍自己的背包,又迅速地搂紧了瞿既明,亲昵地拿脑袋在他颈窝里拱来拱去:“靳明,再多一点嘛。”
Alpha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舔了舔发痒的齿尖。
“不行,”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再多了。”
万一在这种地方彻底发情,就真的麻烦了。
祝念慈顿时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我又没要太多,之前还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这样啊。”
瞿既明不由啧了声,有点燥,第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特殊时期的Omega讲不了道理,不过所幸在大型商场内一直都有非常完善的Omega救助房间,他抱着怀中不安分的祝念慈打开某扇挂着特殊符号的房间,在周围诧异却理解的视线中不轻不重地摔上门。
砰的一声,震得祝念慈的神志都清醒了些。
他现在并没有进入到彻底的发情期中,只是最近摄入的Alpha信息素太多,才导致自身激素紊乱,突然加快了生理周期的循环,正常来讲,一针抑制剂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边有一个患有信息素紊乱症的Alpha。
特殊房间内的空气净化器尽职尽责地运转着,祝念慈蜷缩着腿坐在椅子上,橡木苔的味道渐渐占据了嗅觉,原本应该是潮湿而冰冷的气息却在此刻燃起了燎原大火,他并着腿,总有种下一秒就会被这信息素浸湿的恐慌。
微微模糊的视线落在靠在门边的瞿既明身上,Alpha已经露出了自己的原本样貌,很明显地皱着眉,一滴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没入到衣领当中。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干涩的嘴唇,视线里带上了不自知的渴求。
“靳明,”他伸手去抓Alpha的手掌,“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Omega在这种时候想要的并不是拥抱。
瞿既明不容拒绝地避开了他的手掌,祝念慈顿时神色一黯,泪水飞快从眼眶中滚落。
“你是不是讨厌我?”他边说边急切地往瞿既明身上扑,“我也不想在外面突然这样的,靳明,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冲得太急,险些就扑到递上去了,瞿既明只得接住他,感觉额间的青筋直跳。
“没有讨厌你,”他克制地说着敷衍的安抚词,单手将祝念慈抱得稳稳当当,“抑制剂是在背包里吗?”
祝念慈先是嗯了声,又红着眼睛小声说:“不要抑制剂。”
得,拖得太久,思维已经开始被本能控制了。
瞿既明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去开他的包,偏偏祝念慈还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蹭得他忍无可忍,啪的一掌拍在了祝念慈的腰臀间。
“啊!”
祝念慈小小地惊叫一声,湿漉漉的杏眼无辜地瞪向他,瞿既明面无表情地凶他:“别乱动。”
可惜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无奈的妥协,一片混乱高热中,祝念慈听清了他紊乱粗重的呼吸声。
“靳明,”他小声地,含着笑意地叫着Alpha的名字,“你也很热吗?”
瞿既明没理他,动作迅速地从那只小背包里翻出了抑制剂,沉声命令道:“伸手。”
基因的劣性让Omega无法在这种时候拒绝Alpha的任何要求,祝念慈乖乖伸手,眼睁睁地看着Alpha干净利落地将抑制剂往自己手臂上扎,还没停住的眼泪顿时就更汹涌了。
“你就是讨厌我,”他抿着唇,仰着头瞪瞿既明,“你打我,还不愿意给我信息素。”
给予足够信息素进行安抚也是压制发情期的方法之一,但这个足够,通常指的是临时标记,发情期令祝念慈的喜欢无处可藏,他变得坦诚而渴求,粘人且热情,好像根本想不到这些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瞿既明险些被他气笑了,一手托着他,另一只手去擦拭他通红的眼角。
“祝念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我要是讨厌你,会让你住我家里吗?”
“那个跟这个又不一样,”祝念慈不甘示弱地抿着唇,“我还给你很多信息素呢。”
这两件事压根就牛头不对马嘴,瞿既明抱着他,妥协地无奈道:“我不讨厌你。”
祝念慈得寸进尺:“那再给我一点信息素嘛。”
瞿既明叹了口气,说:“已经够多了,我们契合度太高,再多反而没效果。”
不仅会没效果,还会让这次突如其来的发情期愈加滑向失控的边缘。
抑制剂渐渐生效,祝念慈逐渐回归的理智让他明白瞿既明说的是事实,于是他低低噢了声,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抱住瞿既明的脖颈。
甜腻的橙花香一点点被抑制剂锁回正常的范围内,瞿既明这才将他放下,自己又站回了门边,祝念慈这会倒是听话,一直低着头,耳垂依然是红的。
他不由笑了声,舔了舔齿尖主动给祝念慈解围:“没关系,不用说谢谢,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祝念慈尴尬地并着腿,本能的生理反应第一次激烈到根本无法就这么走出去的程度,他默默平复了下尴尬的心情,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瞿既明的不对劲:
房间里的空气净化器根本无法消除过于浓烈的Alpha信息素,橡木苔的味道紊乱狂躁,不可言说的渴望与暗示浓得根本无法忽视,显然是被刚才过浓的信息素勾出了发情期。
如果换一个Alpha,或许会直接扑上来也不一定。
祝念慈终于开始后怕,他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嘴里的关切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瞿既明露出个短暂的微笑。
“别害怕,”他的嗓音低哑得可怖,却能听出很明显的温柔意味,“我能控制住自己,再忍耐五分钟好吗?”
祝念慈看着他赤红的眼珠和微微扭曲的面容,鬼使神差地嗯了声,接着又忍不住想这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像能让人放心的样子。
可瞿既明真的一动不动,甚至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痛苦而粗重的呼吸声克制到不能再克制,就这么跟他僵持地保持着一个恒定的距离。
Alpha的发情期如果得不到安抚的话同样会痛苦,祝念慈想,更何况靳明还患有信息素紊乱症,简直……每一分钟都像是酷刑。
根本就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痛苦。
莫名其妙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在医院中遇袭时,Alpha从门外闯进来时的场景。
如果没有靳明,或许我在那天就已经死掉了。
祝念慈纠结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半晌后眼睛一闭,让Omega的仁慈天性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没、没关系,”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可以……让你咬一口。”
瞿既明的呼吸一下就变了,即便祝念慈始终紧张地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刺痛般的危险感在这一瞬间将自己笼罩得严严实实,原本就狂躁不已的信息素更是浓得险些让刚起效的抑制剂直接报废,他不由小小地哼了声,将腿并得更紧,心里有些绝望。
待会还怎么穿着这条裤子出去……
瞿既明的克制显然十分艰难,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隔了好一会才能开口,果断说道:“不行。”
祝念慈被他这种不苟言笑的语气弄得莫名羞耻,但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反正也只是一种交换信息素的方式,我不会追着要负责,也不会事后去告你,嗯,骚扰的。”
他等了片刻,见瞿既明没应声,又小声补充:“不行的话,我们等下出去了可以再签个自愿协议。”
可瞿既明却问他:“如果是别的Alpha这样,你也会愿意吗?”
这句话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可怖,祝念慈打了个颤,终于睁开眼,原本倚靠在门边的Alpha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用某种深沉而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
祝念慈心尖一颤,飞快摇头。
“我才没那么滥好心,”他说着,自己都吓了一跳,“只有你……”
后面的话隐没在唇齿间,祝念慈有些失神,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那点私心——依旧不甚清醒的脑子让Omega心中想要被标记的渴望始终未曾消退,而与之并排联想到的,是从前曾听到过的许多社会新闻。
譬如说Omega趁人之危,在Alpha陷入被动发情时成功上位之类的。
他无法否认,这个提议,可以算作一点都不隐晦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