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四肢百骸融融的暖意陡然消失。
温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把他从春日踢进了寒冬。
他站在原地,浅棕的瞳色陡然变得阴沉浓黑,像是滴了墨似的。
没有说任何话, 也没有做任何事,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更冷了。
白越半敛着眸子,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被温童影响的陌生的情绪。
“白总。”
从地下室上来的秘书见白越回来, 走上前打招呼,对上白越的脸色后, 身体一僵。
她知道白越的性格和白家其他领袖一样, 冷若寒霜, 漠视众生。
但是此刻的白越不是冷, 而是阴。
眼神阴沉森寒, 又夹杂着些许疑惑不解, 复杂的表情交织在白越雌雄莫辩的冷淡面庞上, 显得有些鬼魅,令人心惊胆寒。
直到白越偏头看了过来,秘书才回过神, 连忙低下头:“地下室的东西全部安排好了。”
“基础的药品和医疗器械都已备齐。”
白越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秘书身后那幽暗的通道。
熄灭的阴暗念头再次疯狂生长起来。
明明即使让温童回了国, 他也有无数种方法让谢由和陆匪找不到人……
但他只想把温童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与他、谢由、陆匪三人之间恩怨无关,是他对温童产生的一种陌生的掌控欲、占有欲。
白越压下心底不正常的情绪, 看向秘书,嗓音冷冽:“你回来的时候, 和温童说了什么?”
秘书实话实说:“他问我要喝水吗,我说不用。”
“其他就没有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位少爷误会了什么吗?”
白越没有解释,继续问:“护照和身份证给他了吗?”
秘书:“我刚刚收到护照处理好的短信, 还没来得及过去。”
“需要我现在去拿吗?”
白越:“不用。”
“晚点再说。”
秘书怔了怔,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几天工作下来,她已经了解了白越的做事风格,能处理的工作就第一时间处理,不会拖延。
像晚点再说这种话,不像是白越会说出来的。
她没有管理好面部表情,白越瞥了她一眼,缓缓说:“我不急。”
着急的是应该是护照的主人。
秘书眼皮跳了跳,不敢想象这话背后真正的意思,连忙应道:“是。”
她简单地汇报了明天的行程,转身往外走。
“Amora?”诺亚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
“诺亚少爷。”秘书朝他点了点头,径直离开这栋别墅。
诺亚走进屋,看到白越站在客厅。
身姿挺拔,眉目阴沉,暖黄温热的夕阳铺洒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活人,像是一尊艺术家精心雕琢的雕塑。
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生命力,没有任何感情,冷得渗人。
诺亚察觉到了白越的变化,脚步顿了顿:“白?”
白越眨了下眼,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冰山模样,只是浅棕的瞳仁暗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他问。
诺亚:“当然是受邀来品尝华国美食。”
他举了举怀里的食材,又说:“我先把东西拿给温。”
诺亚快步走向厨房,关上厨房门的时候,又看了眼白越。
他拿出蔬菜水果,压低声音问:“温,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英语很简单,温童听懂了,茫然地抬头,反问他:“什么什么事?”
诺亚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憋了会儿,憋不出一个中文,只好拿起手机打字:【刚才,你和白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诺亚:白刚才看起来有点奇怪。】
温童盯着奇怪两个字看了会儿,洗手打字:【他在笑吗?】
【诺亚:没有笑。】
温童不假思索:【那肯定是在想怎么笑。】
【诺亚:???】
【WT是自由的小精灵:他提前回来,看到了我准备做饭,说很高兴。】
【诺亚:其他的呢?】
【WT是自由的小精灵:没有了啊。】
【WT是自由的小精灵:你看到的应该是他高兴的表情。】
诺亚回忆了一下白越刚才的神情,如果是在笑……
他后背一阵恶寒,那白的笑也太变态了。
诺亚又看了看温童,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觉得刚才那个阴森的白越是他眼花。
大概是看错了。
夕阳挺晃眼的。
…………
晚饭只有三个人吃,温童就做了三荤两素。
经典的番茄炒鸡蛋,也算是一样荤菜。
炒完菜、摆好盘,诺亚非常捧场地鼓掌吹口哨,拿起筷子就要吃。
温童连忙拦住他:“等等!”
“我要先拍个照。”
他走桌前,举起手机,连人带菜来了张大合照。
诺亚笑得阳光灿烂,白越仍然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温童没有留意到白越的视线是看着他,而不是看着镜头。
他随手把照片发给诺亚和白越:“开饭!”
诺亚拆开带来的红酒,给白越倒了一杯,给他自己倒了一杯。
温童举起酒杯,眼睁睁看着诺亚放下了红酒,拿起了橙汁。
温童:“???”
“我也要喝酒。”
诺亚但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美国21岁才能喝酒。】
【WT是自由的小精灵:???】
【WT是自由的小精灵:我看起来没有21吗?】
【诺亚:你看起来是未成年。】
【WT是自由的小精灵:……】
【WT是自由的小精灵:让未成年给你们做饭?举报了!】
诺言偏头问白越:“温几岁了?”
白越记得少年身份证上的数字:“二十二。”
“哇哦,”诺亚是真的惊讶了,“我还以为温的年纪会更小。”
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二十二,已经是一个自由的大人了。”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白越瞥了他一眼:“别想带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诺亚是纽约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常年混迹于各大夜店、各式各样的Party。
白越知道诺亚玩儿很开,他不介意诺亚去做什么,但温童不行。
“白,你区别对待。”诺亚抱怨了一句,慢悠悠地给温童倒上红酒。
温童抿了一口红酒,疑惑地问白越:“你们在说什么?”
白越冷淡地说:“诺亚认为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温童挺直腰板:“我当然是个大人。”
白越:“他觉得可以带你去银趴。”
“噗——”温童一口酒喷了出来,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
神他妈的银趴。
他既震惊诺亚想带他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又震惊白越这种高岭之花居然说出了银趴一词。
他看着一脸冷淡的白越,咳得眼泪都快冒出了。
在温童心里,能淡然自若说出这种话的人,应该只有陆匪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温童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对着诺亚说了好几声No。
诺亚立马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诺亚:Why?!】
【WT是自由的小精灵: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WT是自由的小精灵:我是一个传统的保守的华国男人。】
【诺亚:那好吧。】
温童拒绝了,诺亚当然不会勉强,只是心里有些纳闷,华国也有很多酒吧Club啊。
下厨的人做完菜总是没什么食欲,一顿饭吃下来,温童就没动过几次筷子,酒倒喝了半饱。
吃完饭,诺亚得知温童也爱玩游戏后,拉着他去客厅玩双人游戏。
白越对游戏不感兴趣,便拿出电脑处理公务。
忽地,手机震了震,弹出一新的消息。
【资料已发到邮箱。】
他点开邮箱,下载浏览。
资料上显示的谢由高中时期闹出矛盾的人,不是叫陆匪,而是陆蜚。
男生的学生证照片和陆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青涩稚嫩,眉宇间也没有那抹凶戾狠辣。
显然陆匪到泰国后,换了个名字。
陆蜚,父亲经商,母亲是全职主妇,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家庭条件优渥,学习成绩优秀,性格外向开朗,初高中的时候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高一的时候,父亲投资失败,公司破产,受到巨大精神打击的陆父跳楼自杀,母亲很快也郁郁而终。
陆蜚和谢由并不是同校,但放学会去同一个篮球场。
学籍档案上显示,陆蜚和谢由在一次打篮球时闹了矛盾,陆匪因为家庭原因情绪不稳定,把谢由推下了楼梯,接着被退学。
具体是什么矛盾,为什么会闹出矛盾,没能调查出来。
白越指尖抵着屏幕,盯着谢由二字。
谢由说的差点杀了人,是他自己。
没有告诉温童……
极大概率是谢由算计了陆匪,让他对自己出手。
被退学后,陆蜚想为哥哥姐姐分担经济压力,在骗子网友的热情邀请下前往了缅甸,从此了无音讯。
他的哥哥姐姐在追去机场路上,车祸身亡。
白越漠然地看着这几行字,家破人亡,难怪陆匪想杀了谢由。
【在谢由和陆蜚闹矛盾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陆蜚当时骑车摔了受伤,那几个月都没能上场打球,和谢由的接触不多。】
片刻后,对方发过来了几张模糊的球场照片。
陆蜚手上打折石膏,大半张脸都能被纱布缠着,像个半成品木乃伊似的。
怕他认不出,对方还特地把陆蜚的人圈了出来。
白越一眼就看到坐在陆蜚旁边的温童。
更稚嫩更青春的温童。
陆匪和谢由之间的联系,就只有温童了。
他闭上眼睛,回忆谢由的资料信息。
谢由和温童关系很好,初三开始一直是朋友。
“朋友……”他喃喃低语,想到了温童说他对谢由更多的是友情。
显然,谢由对温童一直都不是纯粹的友情。
白越微微活动右手,有些想不明白。
谢由和温童之间,为什么又会扯上他呢?
他阖上电脑,抬眼看向前方。
诺亚和温童已经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脚边还散乱地躺着几个空酒瓶。
白越眉心微蹙,起身走过去。
他一眼都没有看快摔到地上的诺亚,径直走到温童身边。
“温童。”
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点漆似的眸子是蒙蒙的酒光,含糊不清地说:“睡、睡觉……”
“回房睡。”白越说。
少年没有理他,歪着脑袋,抱紧怀里的抱枕。
他羊脂白玉般脸颊透出了微红,酒后的温童,身上干净炙热的气息褪了积几分,眉眼间多了丝绮丽的勾人意味。
“温童,起来。”
“你想在这里睡一晚吗?”
温童没有任何反应。
白越看着他,又看了看被诺亚弄得脏乱的客厅。
站了一分钟,还是无法忍受让温童在这种地方睡觉。
他抿了抿唇,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少年比他想象中的轻,很软,很温暖。
像是个人形娃娃,安安分分地呆在他怀里。
白越眼睫颤了颤,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不规律了。
他抱着少年,大步上楼,走进卧室,把人放到床上。
还未痊愈的右手开始隐隐作痛,白越皱了皱眉,对昏睡中的温童说:“你真是个麻烦。”
似乎是听见他的话,少年纤长浓密的眼睫颤动,哼哼唧唧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歪头的瞬间,柔软的唇瓣蹭过了右手掌心,猛然升起一阵酥麻颤栗。
白越指尖一顿,低头看着温童殷红的唇瓣,不假思索地抚了上去。
他抚摸着温童的唇瓣,微微往里,指腹轻轻蹭过他洁白的牙齿。
大概是感受到了不适,温童无意地动了动,伸出舌头想要把唇边的东西推开。
湿润温热的舌尖触及手指的刹那,白越瞬间缩回了手,背脊发麻。
少年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月光下,他的唇瓣殷红湿润,像是勾引着欲望的入口。
白越心跳本能地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闸口,席卷而出。
他掐住温童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慢条斯理地亲吻,一寸一寸地品尝少年唇齿间的酒味与甜味,尽数攥取那香甜可口的呼吸。
期间,白越全程睁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里充斥着茫然与欲色。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温童的身体吸引了。
他对温童产生了别的渴念。
白越直勾勾地注视着温童,看着他眉心微拧,是难受的模样,眉眼却增添了抹艳色,令人着迷。
呼吸声此起彼伏,缠绕交错。
不知亲了多久,少年哼哼唧唧地伸手推人,白越才缓缓松开手,结束这一漫长的亲吻。
白越不自觉地调整坐姿,擦去少年唇上的水渍,清冷的声音多了丝沙哑:“我失控了。”
但是并不抱歉。
“温童,下次不要再喝醉。”
片刻后,关门声响起,男人离开了卧室。
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双眼清明,满是震惊。
他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