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故没想过江眠会这么说。
其实话刚出口时, 他就有点后悔。
虽然平时总喜欢在江眠面前装可怜委屈,但那时候他是装的,他是处于游刃有余的状态的。
可现在不同。
陈故不愿意让江眠觉得自己脆弱没用。
但江眠的反应, 让陈故那点要强的心理, 连带着那些压抑的、痛苦的情绪一起消散。
陈故勾起唇,眉眼终于荡漾开笑意:“眠眠, 你好帅啊。”
江眠已经有点习惯陈故这些夸赞了, 他还拧着眉:“给我地址。”
“不用。”陈故轻声道:“我就是刚刚有点难受,现在跟你聊几句了,就好了。”
见江眠还皱着眉, 陈故又哄道:“你要是还在假期, 我肯定会让你过来,但是你现在开课了,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
陈故说:“过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想做个了断。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回去了, 之后又是一堆事。”
江眠抿住唇:“可是你……”
“心疼我?”
陈故低笑:“还有你心疼我我就很开心了, 也更要好好处理这边的事。”
江眠不说话,只望着陈故眼下的青黑, 是真的心疼。
之前他在陈故家的时候, 不是没有见过陈故熬夜画画, 但那个时候江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画画后的陈故, 看上去虽然疲惫, 却也全是满足和愉悦, 快乐可以从他眼里读出来。
那种状态, 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去辛苦, 不叫辛苦。
但为了自己不喜欢的是去辛苦, 那就叫折磨了。
江眠不想陈故这样。
可陈故说的也对。
人在这世上总有很多牵连,而且他该尊重陈故。
只是……
江眠轻声问:“陈故,你真的想断干净吗?”
陈故动了动唇,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两人安静了下来,江眠那边有一些零碎的声音传到陈故这,但陈故这里却没有多余的声音传给江眠。
就好像两个人的世界。
陈故是孤寂的,他看着好像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仿佛社交场上的王,但其实他连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我不知道。”
陈故终于出声,他低低道:“其实如果我想断干净的话,早在陈鸿禹当年车祸的时候我就大可以不管,把他给我的股份全部还给他,但是我没有做到。”
陈故有些恍惚:“江眠,你知道吗?我记性其实不算是很好,可我记得很清楚,关于我小时候的那些事。”
他说到这时,江眠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哪怕陈故没有详说,只是转头轻哂了声:“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因为人拥有比其他生物都要复杂的感情。”
江眠认真道:“没有人是单一的一个什么性格、人设。”
他慢慢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顺其自然,不要非得强迫自己做出什么选择。”
“但是陈故,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你身边都有我,我一直都会在。所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不要担心我会嫌弃你烦又或者觉得你脆弱,好吗?”
江眠难得在生活中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那样。”
陈故勾起唇,眼底有几分释然:“好。”
他莞尔:“那我就安心做躲在我家江sir保护伞下的小蘑菇了。”
江眠其实还是很不擅长接玩笑,但他很郑重地点了头。
陈故还要赶会,所以两人没有多聊太久,江眠只叮嘱了他几句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视频就被挂断。
陈故望着黑下去又亮起跳到江眠和他的聊天框的屏幕,先前的颓然和冷丧一扫而空。
江眠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
只需要几句话,就能带给他无尽的动力和无数积极向上的情绪。
陈故从前觉得「为谁而活」这四个字很可笑,可他此时此刻觉得,他就是为了江眠而活的。
陈故拿起手机,打字发送消息,却发现江眠在那边也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家的:等你回家。】
【豺:等我回家(猫猫贴贴•jpg)】
隔着大洋彼岸的两人,望着手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
陈故没有再去分太多的神给这些纠葛,他不是金融系毕业的,只是在闲时看过几本书,再加上十六岁前在陈鸿禹身边待着,也学到了不少,所以偶尔撑一撑,帮着公司周转一下还好。
但是遇到一些重大项目,还是得陈鸿禹自己处理。
他主要是替陈鸿禹出面帮陈鸿禹走一些定下来不能推的行程和酒会,代替陈鸿禹去开会签一些早就谈好的合同。
当然这些也不是那么简单,中间换人,会导致一些人轻视他,中途改合同,这些都需要陈故去解决。
不过他十八岁那年就经历过这些,有些尝试过的人已经知道他的手腕了,不打算触霉头,但也有新起之秀不懂事。
陈故忙是真的忙,但其实要是他是金融系毕业的,也不至于累成这样,问题是他每次接手都是边学边干事,时间被压榨得快要人喘不过气来。
只能说还好还有江眠。
看到江眠发来的消息,陈故就能捏捏眉心,继续处理这些令他头疼的文件。
日子就这样飞速过去。
陈鸿禹到底上了年纪,之前又经历过一次差点成植物人的车祸,医生保守估计两周还算是少了,陈故在这边足足磋磨了一个月,医生才说陈鸿禹可以出院,但人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他觉得这样去参加一些酒会掉面子,所以跟陈故表达了陈故替他出席那些场面,公司的事他来的要求。
陈故却根本不理他,在医生说可以出院的当天下午,就把那些工作全部丢到了陈鸿禹的邮箱里,然后自己起草了一份合同。
国内外有时差,陈故这里是下午,江眠那儿已经是晚上了。
他俩难得有空挂起了电话,陈故也没有瞒着,起拟了合同后,就把初稿发给了江眠,让专业人士帮他看看。
“你要把股份全部还给他?”
江眠扫到条款,问话的重点却不在于陈故要放弃财产,而是另一层意思:“你想好了吗?”
陈故靠坐在沙发里,语调懒懒的:“嗯,这边的房我也已经卖了,这几年赚到的钱我买了理财也做了点投资,还和人合伙弄了点生意,手里有不少存款。”
所以他在合同上写了笔还陈鸿禹的抚养费,数额很大。
陈故没有在合同上说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也没打算跟陈鸿禹说,但他跟江眠说了:“余下的钱我打算开个工作室,做艺术品工作室。”
陈故喜欢画画,也喜欢这些。
这是他所热爱的领域。
“艺术品工作室?”
没接触过这些的江眠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故耐心地解答:“就是做生活中的艺术品,或者纯粹观赏的艺术品。比如家里的那些灯和一些餐具。”
陈故家里的灯与餐具,都是陈故自己做的。
这点陈故早就跟江眠说过了,他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江眠认真道:“那你的工作室肯定会很受欢迎。”
在南界,有生活格调的人有很多,不缺钱的人也有很多。
陈故应声:“我有灵感画画的时候就不接单,或者也可以考虑带点徒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眠点点头:“挺好的。”
他说:“只要你做的是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很好。”
陈故不可避免地被戳到,他勾起唇,忽然说:“眠眠,我订的今晚十二点的机票,不误机的话,飞机落地是早上。”
江眠不出半秒就算好了时差:“正好周三公休,我来接你。”
陈故没有拒绝,又委委屈屈地撒娇:“在国外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餐饭,我都瘦了。”
江眠果断道:“我到时候给你带早餐,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陈故可怜兮兮道:“可不可以等我一起吃?”
他好久好久没有和江眠一起吃饭了。
“可以。”
江眠帮陈故把合同完善好发过去:“你看看这版。”
陈故扫了遍:“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那我去了。你早点睡,晚安。”
江眠慢慢应声,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陈故在电话那头忽然「木啊」了一声:“好梦。”
江眠怔住,明明只是挂着电话,他却莫名红了耳根,声音格外迟缓:“你也是。”
然而电话并没有挂,因为陈故又眼巴巴地问:“眠眠,虽然我们这还没有天黑,但礼尚往来,我的亲亲呢?”
江眠有点头皮发麻。
他抿住唇,小声说:“陈易深在宿舍。”
陈故登时失落到像是天要塌了一样:“好吧。”
江眠觉得自己幻视了,不然他眼前为什么会出现陈故低垂着脑袋,满眼失意的模样:“那拜拜。”
电话挂了后,江眠望着陈故小黑猫的头像许久,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去叮咚的初始表情里翻出来了一个亲亲的可爱表情包,发给了陈故。
然后陈故那边立马亮起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眠等了半分钟,等来了满屏的亲亲表情包。
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作者有话说:
眠总和他的小娇夫哈哈哈;
下午跟朋友去露营,六点那章已经定好时了,如果有捉虫等我明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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