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停住。
在听到陈故说出这话的时候, 他就很清楚陈故多半是喝醉了。
尤其陈故的耳后也泛起了一片红,藏在垂落下来的发丝里,若隐若现。
江眠试图先把人弄回家:“好, 我不看, 你先起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然而事实告诉江眠, 要跟一个醉鬼讲道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陈故仍旧抱着他没有撒手, 甚至还自言自语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在看别人?”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我?”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只看我一个人?”
……
陈故的呢喃只有江眠能够听清,这些话其实大部分都是重复的在表达一个意思, 听一遍不恐怖, 多听几遍,就容易让人毛骨悚然了。
……喝醉了酒的陈故,更容易展露出自己那些危险的想法。
陈故呓语了一大堆,到最后才问到他心里积压了最久的问题:“为什么我感觉, 你一点也不怕失去我?”
江眠微顿。
他没想过陈故不仅需要那种肯定的安全感, 还需要这种被动的安全感。
江眠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陈故的手臂, 用力想把人带起来:“陈故。”
他低声哄道:“先回家好不好?很迟了。”
然而陈故不动如山, 只抱他抱得更紧, 脑袋完全埋在了他的腹部。
江眠叹了口气,正好对上了周雨慧同病相怜的目光。
不过相比起江眠和陈故的「温和」, 那边周雨慧就直接抄起自己的包砸了一下陈易深:“给你五个数, 不跟我走今晚就睡桥洞去吧。”
陈易深立马放下了酒瓶, 乖乖跟她走了。
江眠想了想, 俯身在陈故耳侧轻声问:“陈故, 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眠眠。”陈故呢喃:“我家的, 好学生。”
江眠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但现下这场景却让他莫名有点耳热。
他轻拍了一下陈故的脊背,跟夸奖狗狗似的:“嗯,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陈故看着确实不像是喝醉了的人,就是说话声音有点小,但对答还是如流的:“酒店,吃饭。”
他又忽然冒了句:“眠眠,我头疼。”
于是江眠把手挪到了他的脑袋上,替他按了按:“回家我给你冲杯蜂蜜水,还是你想喝热牛奶?”
他是想诱导陈故有回家这个念头的,但没想到陈故张口就是:“不要。”
江眠心里一咯噔,还以为自己失败了,结果陈故松开他站起来,却仍旧牵着他的手不放,他眼眶红红的,眼睛还有点湿润,像是刚哭过:“我自己来,你不能进厨房。”
江眠好笑又无端有几分心疼。
但好在陈故终于愿意跟他走了。
江眠一些担心也没有出现。
陈故能走,而且是直线,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喝醉了,要不是他盯着他的目光有点沉沉的,有很多情绪暴露了出来,江眠都要怀疑陈故是在演他了。
而且在江眠掏出手机喊车的时候,他才看手机不过三秒,陈故就忽然伸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让他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江眠有些不明所以,就听陈故低声说:“眠眠,看我。”
想到陈故那一大堆呓语的江眠:“……”
他沉默了:“这是手机,不是别人。”
可陈故现在是陈•醉鬼•故:“你只能看我。”
江眠再次打下六个点。
……天知道江眠究竟是怎么打到车的,又是怎么把陈故带出酒店到车上去的。
反正就算是陈故控制了力道,江眠的下颌还是有几抹泛着红的指印开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就像是浅淡的花。
而且一路上,陈故也是真的非要江眠看他。
就连在车里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开车的司机正在跟人耳机通话,聊天的声音很大,没有关注到他们后面,不然江眠是真的可以人间蒸发。
因为一开始上了车,江眠想着车里那么暗,反正也看不清什么,再加上陈故看着有点困了,大概会愿意睡一会儿。
但没想到他的视线才落在车窗外不过一秒,陈故就有又捏着他的下颌,强行让他看向他。
因为喝醉酒,陈故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咬字却很清楚,哪怕声音很低,对于江眠而言,在司机那一口南界地方话的大嗓门中也是格外清晰的。
他说:“眠眠,第八百九十六次了。”
江眠茫然:“什么?”
陈故眸色沉沉:“你总是不看我。”
慢半拍明白过来的江眠有点不可思议并感到头皮发麻:“你……”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认命地看着陈故,哄道:“好,看你。”
江眠不再移开视线,可他注视陈故不到半分钟,就忍不住想要躲。
陈故看他的视线实在是太炽热,那并不是夹杂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欲望的炙热,而是最真诚又直白的喜欢。
江眠没见过这样的世面,无论多少次,都会被烫到。
他的心跳会为此疯狂鼓动。
不稍微偏一下头避开缓一缓,他怀疑他会因为心率过速而猝。
可还没挪开,江眠又想到陈故的要求,只能认命地由着这道目光化作一把锋利的铲子,把他的心一点点连根拔起然后挖走。
不过江眠并不需要担心万一要对视到回家怎么办,因为看久了,陈故就终于忍不住。
他直接凑上来,一手扣住江眠的后脑,低头吻住了江眠。
江眠的脑袋连带着陈故的手轻轻砸在车窗上,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响。他在司机的大嗓门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对上陈故晦暗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要将陈故推开。
可陈故太了解江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
他轻松制住了江眠,又撬开了江眠的牙关,这次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让江眠被迫承受了这个吻。
出来时,江眠给陈故塞了一颗祛味的薄荷糖,现在那颗薄荷糖还没有化,清凉的甜味充斥着两个人的鼻尖,又泄露出一点在车内四溢后消散。
出租车内其实是有挡板的,但是这个挡板是铁栏杆,为了防止乘客影响司机开车的,而不是为了方便客人的。
司机大概是没有看到后视镜一眼,一直在和人聊天,带笑的声音不断传入江眠的耳朵里,让江眠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偏偏陈故不肯松开他丝毫,这个吻不仅强势,还附赠了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嘬水声。
江眠紧绷到了极点,生怕司机注意到他们。
但好在没有。
更庆幸这家酒店离家不远,就两个红绿灯,今天也幸运地没有遇见大堵车。
可不太好的就是,陈故亲了他好久。
久到江眠缺氧有点发晕了,又被陈故渡两口气缓过来,又接着亲。
久到那颗薄荷糖早就消融,两人唇齿间也再没一点薄荷的香甜。
久到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车子都缓缓停下了,陈故才松开他。
江眠那双清冷的柳叶眼泛着红,抓着陈故的衣襟有些无力。
都不知道他俩究竟谁才是喝醉的那个,因为是陈故带着江眠下了车的。
江眠看着他扫码付钱,被他搂在怀里带了几步。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又会有台风来临,所以到这个点,夜晚刮来的风已经有点不属于夏季的寒凉,不过也只是一点,更多的还是闷热。
但至少能让江眠清醒了些。
他以为陈故酒醒了点,所以在迎面遇见保安跟他们打招呼时,他礼貌性地投去视线,冲对方点了下头。
但保安还没说什么,陈故就忽然又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向他那边:“你又看别人了。”
江眠:“……”
保安看向他们的视线有一瞬的惊悚:“江先生,你们……”
江眠倒不觉得尴尬,只是很平静地解释了句:“他喝醉酒了,不好意思。”
保安哦哦了两声,帮他们开了门:“那需要帮忙吗?”
江眠倒是想,但陈故肯定不能需要:“不用,谢谢。”
他俩往里走,江眠的脑袋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掰过去,他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陈故,我总要看路的,我又没多长一双眼睛。”
然而陈故说:“不行。”
他强势道:“你就算多长一双眼睛,也都只能看我。”
江眠:“。”
他抿着自己被咬破的唇,完全没办法,只能认命地看着陈故,用眼尾的余光看路。
这一路上回家,江眠感觉自己像是去十八层地狱渡了个劫。
但在回家之后,那些所有的头疼和无奈,又能轻而易举地被陈故戳得一点不剩。
因为江眠让陈故坐着,他去泡杯蜂蜜水——虽然江眠不善厨艺且不知道如何开灶,但泡蜂蜜水这种没有操作难度的事还是会的。
可江眠被陈故摁着坐在了沙发上:“你别动。”
明明酒劲已经上头,有点晕乎,开始走不起直线了,陈故却仍旧记得:“你喝酒了,我去给你热牛奶,再放点蜂蜜。”
江眠停住,心里软了一片,成了再也塑不起来的泥,就算能,也会变成陈故的模样。
陈故说不让江眠动,就真的没让江眠挨着一点。
但也还是被江眠哄着一人一半,把那杯蜂蜜牛奶喝完了。
只能说还好陈故的醉并非不省人事的那种,洗澡什么的他都没问题,江眠最多就是在门口守一守,然后帮陈故吹干了头发。
甚至江眠让他先睡,陈故也没有睡,而是等到江眠洗完澡洗完头出来,又非要帮江眠吹干头发了,才满意地抱着江眠入睡了。
他睡得很快,也比平时都要沉,江眠在他怀里勉强翻身,正面对上陈故,有点无奈,但更多是温柔地摸了摸陈故的脸,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但或许是那杯蜂蜜牛奶管用了,江眠才阖上眼,就听陈故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眠眠,你还没给过我回答。”
江眠分得清。
陈故现在清醒了很多。
江眠沉默了会儿。
陈故并没有催促他,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外头的风在呼啸。
江眠抵着陈故的颈窝,很轻地开口:“我不怕。”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和我哥是一样的人,你不会离开我的。”
要么在人世边缘游离一生,要么纠缠一个人到死。
而且只会是那么一个。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下午六点还有,然后明天中午十二点,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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