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停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主动开口。
时初合上电脑装进背包走到他面前,动作有些急促,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真到了秦煜面前,看着他的脸,本来打好腹稿的话又被抛在脑后,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秒,时初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加班到现在啊。”
“你在这干什么?”秦煜没打算和他在这里说废话,倒不是赌气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他只是忙了一天,单纯想早点回去洗个澡休息。
时初被他直切要害的问题堵住,想到的第一个理由还是猫,可这个时间,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上去让他看猫。
他憋了半天,说了句:“我刚才在这边办事,刚好路过就进来看了看,想着万一能遇见你呢,那个,豆沙最近怎么样?”
秦煜看了他一眼,赵易安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是六点左右,现在都九点多了,谁的“刚好”是指在这边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还不算上赵易安看到他之前的时间,为了豆沙,够拼的。
“它挺好的,最近又胖了点儿。”秦煜边说边往外走,“都让公司那群人少给它投喂了,我一没看住就又给它喂零食。”
“哦,是,豆沙确实也招人喜欢。”时初跟着秦煜,等他们出了门,秦煜发现时初没有往学校方向去的时候,又停下脚步。
时初跟在他后面,等发现秦煜停下后来了个紧急刹车,差点儿撞上。
秦煜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垂下眼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其实能让对方品出点儿冷淡来。时初不知道是他面对外人时都是这样,还是以往他对自己总是热情温和的,此刻的不同才会让他如此敏感。
他心头一跳,连带着语气都低了几分:“豆沙晚上在公司,应该不会乱动你的东西吧。”
豆沙是很听话的猫咪,也许是以前的流浪生活让它害怕再被逐出家门,所以拆家这件事在它身上是不存在的。时初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此时想不出除了猫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和秦煜继续攀谈。
即使是刻意的话题,这句话也太过拙劣了,时初正为了不经思考的话兀自后悔,就听见秦煜说:“它这两天在家,明天我出差再把它送到公司来。”
像是亲自为对方递上可供发挥的余地,时初连一秒钟都没用,就再次张口:“那我现在能去看看它吗?”
如果跳脱出两个人的视角,很容易就能听出这句话蕴含的无理之处。时初面对除秦煜外的任何人时总是妥帖又周全的,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即使分手,多年的习惯已经潜移默化成了他的内在,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口,甚至在短时间内都没有想到自己曾经被纵容过度的可能。
但当他看见秦煜的表情时,就已经反应过来,话无法收回,他只能立马开始组织为自己找补的语言。
可秦煜没准备听他接下来的话,他轻轻笑了一声:“这么晚了,好像不合适吧?”
“是,我没想到。那要不让豆沙在我那儿待几天?正好你要出差,等你回来我再送过来。”
每一句话中都有太多可供反驳的点,秦煜抬手看了下表,已经有点不耐烦:“频繁换环境对猫不好,你要看它明天联系小景就好了。”
说话之间,秦煜又走了几步,时初没吃晚饭,此时感受到胃部传来的钝痛,突然福至心灵:“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
“吃了。”
在时初看来,秦煜仿佛不愿意给他任何可以和自己接触的机会,但秦煜没想那么多,他加班是常态,确实已经吃过了。
每一种可能的理由都被驳回,时初站在原地,几乎有些丧气。秦煜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早点回去”就径直朝咖啡店走去。
身后没有声音,秦煜没打算回头看人还在不在,等咖啡店内的服务生打开门迎他进去的时候,他听见时初由远及近的声音:“我也买杯咖啡。”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店,秦煜惯例要了杯美式,时初装模作样看了会儿菜单,向店员说:“和他一样。”
这家店就是上次他们来的那一家,预约制,但如果不入座,只是打包带走,那么谁都可以点单。
以前只是听秦煜说,现在时初总算亲眼见识了他口中那个对他热情的店员究竟有多“热情”,在等待咖啡做好的时间,那个男生一口一个“秦总”,从店内上了新品到明天天气如何都要和他说上一遍。秦煜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但回答之余,眼里也有些疲倦。
时初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秦煜究竟有多受欢迎。
他状似无意地接过话:“啊,最近是挺热的,都九月了,温度还是和之前一样。”
店员这才把目光放在秦煜旁边这个男生身上来,之前时初和秦煜在这边长谈的那次他正好调休,因此并不认识时初。此时也只认为他是同样加班到现在的社畜,不免有些同情:“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在晚上喝咖啡啊,秦总您晚上一般几点睡?”
时初的心里本来因为这声“你们”泛起了轻微的涟漪,下一秒这点波动又因为店员转移到秦煜身上的注意力而消失不见。
再开口未免僭越,时初没再说话,只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店员。
“不固定,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睡。”秦煜回答得有些敷衍,他正在伸手摸烟,等手指触到烟盒,还没拿出口袋就又放了回去。
店员还想对秦煜说些什么,但无法忽视另一旁传来的灼灼目光,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不得不偏过头暂时换一个聊天对象。
咖啡很快做好,秦煜从店员手中接过,朝时初说了句“先走了”就准备出门。
时初这杯还没好,店员在聊什么其实他没怎么听进去,全身绝大部分感知力都拿来捕捉秦煜的一举一动了,此时听到他朝自己道别,下意识地喊了声秦煜。
时初日常惯用的语气沉静不带有波澜,因此秦煜对他不寻常的语气也就格外敏锐些。这一声秦煜中带了点儿惊慌和无措,上一次从他声音中听见类似情绪依然是在这家咖啡店,那时候他以为时初是采用一种故意示弱的策略,而今天他突然想到,自己转身离开的画面或许真的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害怕的心理。
时初自己其实在喊出他名字的这一秒种意识不到这么多,他确实在那一瞬间没由来地心慌,但很快又因为怕看到秦煜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而向他急急道别:“再见。”
再见和拜拜同样是道别前的结束语,但总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同,拜拜随意些,再见更正式,并且,它意味着下次还能再见。
秦煜没回头,“嗯”了一声。
看着秦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初收回视线,听见店员问他:“您和秦总很熟吗?”
时初放松了些,双手有些随意地撑在台面上,抬头看了看店员——灯光下,他的眼睛明亮,五官好像也泛着光。
他没由来地烦闷,秦煜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好看?
时初的咖啡也好了,他拿到手上,在出门之前,他对店员说:“很熟。”
-
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不应该为了不相关的事情额外耗费心力——这也是曾经出现在时初口中的话,秦煜初听时并不赞同,但现在他觉得不无道理。
他很快就把和时初的这场相遇抛之脑后,该做什么做什么。这种状态持续到他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迈入公司大楼,他想了想,还是先去前台问了昨天在大厅等待的那个人。
好吧,他和时初确实不同。再怎么说,他也没法和时初一样真的对所有事情都那么漠不关心。
前台是今年新来的,但她还是对见过几次的时初印象很深,很快就告诉秦煜昨天那个人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就等在这里。
秦煜在心中算了下时间,六个多小时,他还真能等。
前台很贴心地问秦煜:“下次他再来需要通知您吗?”
“不用通知。”秦煜回答得很快。
看猫就联系景贺程,有其他必要的事情就自己来联系他,除此之外,秦煜不想过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