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后, 殷玄夜常常会留温以瑾在他寝宫夜宿,晚间便喜欢和他说话,有时是他说, 有时是拉着温以瑾让他说说外边的事。
第二日还要上朝时,温以瑾时常会醒的很早, 而殷玄夜会比他醒的更早,在醒来后,不自觉的盯着他的脸看一阵。
因病弱而白皙的皮肤和唇色,闭眼睡觉时, 呼吸微弱,总给人一种似梦非梦之感, 似一触碰就会破碎一般的脆弱,可在醒来时,又如同似坚挺的青竹, 温柔而不乏强大。
他懂的很多, 他会教他下棋, 教他处理朝政,教他许多许多的事,也会给他讲好玩有趣的故事。
心头朦胧的触感, 是什么感觉呢?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 这么有意思的人,他想要他,活的更久更久一点, 也陪他更久更久一点。
十月,天气骤冷,朝堂上便有急报传来, 边关敌寇来袭,几次三番骚扰,蠢蠢欲动,恐有一场恶战来临。
殷玄夜和温以瑾商量此事时,温以瑾引荐了几人,朝中武将不少,但能用的不多,好些是前朝和先皇打下天下时的旧部,身上多少有旧疾在身。
这几日殷玄夜传唤了几人,其中之一,便有那名许将军在其中——两年前曾出言踩到原身痛脚的那位同僚。
许将军年少轻狂,早已想要上战场一展拳脚,得到恩准,没过几日,率领将士前往边关。
当天早晨,殷玄夜为他们送行。
白雾茫茫,城墙之上,温以瑾落后殷玄夜半步站着,他看着那远去的许将军一队人马,拿着帕子抵在唇边,低咳了几声。
这场战事在原剧情中,是一个剧情点。
原剧情中,原身已经不在了,而殷玄夜将因信错了人,置身于夺权漩涡之中,迫于形式,不得已领兵出征,在五年之后,凯旋而归,而这,也恰恰是他成为暴君的前兆。
这两年来,温以瑾把能做的,都做了,充盈国库、培养士兵人才,许将军没有被“他”所害,朝堂本该除去的一些忠臣,也都还在。
不知殷玄夜会不会如原本的剧情线一般,出征边关,这一个剧情点,还将是殷玄夜获得忠臣的主线。
——且他还会在边关,碰见一名女子,女子日后是他的后宫之一。
渐行渐远的队伍被白雾所笼罩,城墙上的队伍回身离开了。
天冷室内开始烧起了炭火,如今的奏折,多数都是送到殷玄夜宫殿中,晚间,温以瑾批了奏折,在宫内歇下了,夜半,他被子漏了风,霎时间醒了过来。
只觉被中一拱一拱,他嗓音低哑斥道:“谁!?”
宫中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爬床的下人。
“是孤!嘘,小声点。”殷玄夜从被子里冒出头,趴在他身旁。
温以瑾舒了口气:“陛下怎么来了?”
“孤睡不着,心里头总觉得不安心。”他说。
所以想来和他待着。
温以瑾轻叹了口气,问:“陛下在想什么?”
殷玄夜却又不说了,他在被子里摸到温以瑾的手,握在掌心里,“你的手怎的还是这般凉?”
“天冷,习惯了。”
“孤替你暖暖。”
温以瑾也没抽回手,他有预感,某些事情的走向,或许会和原本的剧情一样,这样温存的时候便不多了。
而也确实如他所想,一个月后,边关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许将军中计被困,至今没有下落。
临近年关,宫中却无过年氛围,而在几日后,殷玄夜便做出了决策,他要领兵出征,而宫中之事,便交给了温以瑾。
帝王亲自领兵出征不是小事,温以瑾并未劝他,只是问了他的想法,殷玄夜说,边关不能失守,京城亦不能,宫有他的母亲,也有他看重的人。
早些年打仗,许多猛将都多多少少有伤在身,方方面面来说,他领兵出征,是最好的办法。
……
年关未过,殷玄夜就要离开了,那段时日过的很紧凑,他离京之日前夜,温以瑾在晚上送了他一个平安符,他看了良久,放在了胸口。
翌日,白雪纷飞,这回站在城墙上送行的,只剩下了温以瑾。
少年郎披上战甲,在漫天白雪之中,回头望了他一眼,接着便和众人离去了。
这一走,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养的孩子终究是要长大了。
和原剧情不一样的是,他不是被逼出征,而是主动出征,身边也带了可信人手,能帮衬一二。
没了殷玄夜在身边,温以瑾方觉冷清了许多,他每日找系统闲聊,常关注着殷玄夜那边的生命体征。
【主角今天也很安全。】系统说,【你要实在担心,不如消遣消遣分散一下注意力。】
【下棋?】温以瑾问。
【扑克牌会玩吗?】系统说,【斗地主、红A、21点……你想玩什么?】
温以瑾赞叹:【真是多才多艺。】
系统谦虚道:【哪里哪里。】
温以瑾说:【不如就下围棋吧?】
系统:【……】
殷玄夜去边关没多久,就有战报送到了温以瑾手里,传回来的是好消息,还附赠了一封信,信上殷玄夜说在军营过的还不错。
此后一月一次,都会有殷玄夜的一封信准时送达,殷玄夜在信中问起宫中的事,温以瑾便也给他回了信,说宫中一切安好。
从冬到春,天气逐渐暖和。
这日,殷玄夜那边送来了战报和信,温以瑾先看了战报,才拆了那封信。
【京城一切,可还都好?母后如何了?这个时节,花开了吧,你夜里被褥记着盖厚些,多放几个汤婆子,待孤回来,莫要叫孤见你瘦了,孤这几月又长高了,军营里的士兵好训的很,如今已经没几个是孤的对手……】
后头便是殷玄夜说起在军营碰见的些许琐碎的事,末尾他道,有些想念京城的花了。
温以瑾来到窗边,见着院子里的花开了,心中一动,不知不觉,殷玄夜已经离开几月了。
他走进院中,摘下一片花瓣,回到书房,提笔沾墨落笔——
【陛下不必忧心,一切安好,宫中太后前两天唤臣过去坐了坐……】
写到这时,温以瑾眉头微蹙,换了张宣纸,太后前些天叫身边嬷嬷唤他过去喝了杯茶,除此之外问了些琐碎事,倒没有上一次那般的疯魔之状,看起来是个温柔慈祥的妇人。
不过这事写进信中,又似不太合适。
【陛下不必忧心,京城一切安好,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说,太后身体也好了许多……
没有御花园中的花瓣,便请陛下看看臣院中花吧,望陛下平安归来,身体安康。】
温以瑾将花瓣放入信中,交给了下人去送信。
边关寒冷风大,不似京城繁花似锦,他想,不能邀他共赏花,便将花瓣赠予他吧,这样,他们也算是看过了同一朵花。
……
边关卷起风尘,凉风冷飕飕的往人身上吹。
“陛下,陛下——京城来信了。”
军营驻扎的帐篷内,几位军营中的将领从帐篷里出来,一名小将就立马把信送了进去,他一边掀开帘子,一边嘴上叫唤着。
还没到殷玄夜跟前,殷玄夜先从里面迎了出来,从他手中夺过信,待那小将出去,他才拆开细细研读那几行字,从信中倒出了一枚花瓣,眉间神采飞扬,唇边荡着笑。
他把花瓣放进信中,拿着信纸,一起放进了一个小铁盒中,他想,下回要不也给摄政王送点什么回去。
他听着外面风声,也想着,幸好不是温以瑾来,若是他来,只怕不用几天就要病倒了。
*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年关过后,边关传来了好消息,敌寇退出边境,投降了,他们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温以瑾在信中得知此消息时,怔了好半响。
原本的五年,竟是三年就被殷玄夜做到了。
当即,为了准备迎他们入城门,宫中又是开始热闹了起来。
半月后,殷玄夜一行人抵达京城,城门大开,穿着战甲的殷玄夜骑在马上,领头走在最前面。
少年身型修长,背脊挺直,肩宽腰窄,身披战袍,长发高束,墨发下一张脸生的俊俏,身姿卓越,便是扔在人群中,也是气质最为特殊的一个,他身边都是他的心腹,一路骑马游街,风光无限,百姓热热闹闹的凑在两旁,探头探脑围观。
在队伍末尾,一名蒙面女子不起眼的夹杂在其中。
迎接他们的人不是温以瑾,是朝中一名大臣,当殷玄夜见着那大臣时,有些许的不悦,只问:“摄政王呢?”
“回禀陛下,摄政王在宫中准备接风洗尘的晚宴。”大臣拱手说。
殷玄夜低低嘀咕道:“也是,风大,还是不出来的好。”
免得这风一吹,回去又要病一场。
他身边一名将领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不要在此处逗留得久了。”
殷玄夜直起腰,唇边挂着俊朗的笑,驾马继续前行。
少年郎身上的肆意张扬风采掩盖不住的在散发着光芒,让旁边茶楼里掩面来看这次游街的小姐们红了脸庞。
得知温以瑾在宫中,殷玄夜驾马的速度不明显的快了些。
皇宫殿内,温以瑾还在批奏章,他在奏折上画了几个圈,刚要拿毛笔去沾墨,外间就传来了请安的声音,温以瑾抬起头,就见一道身影雷厉风行的冲了进来。
那身影叫他熟悉又陌生,身披红袍,面容略带青涩的殷玄夜,比三年前长高了,也更有男子气概了,一身风尘仆仆,看向他的漂亮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着。
他放下毛笔站起身,往桌侧走了几步,随后,面前的人就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似还小时,每每见他来宫中时迎接他一般的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长泽,孤回来了!”他神情语气难掩兴奋,嗓音也比从前低沉了些。
长泽是温以瑾的字,这是在两年前,两人一次通信中,殷玄夜问起他的字,之后每每回信,便成了“长泽亲启”。
这是温以瑾头一回真切的听到他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好似一下拉近了距离。
温以瑾后退了半步,稳稳的接住了他。
感觉到他的体温,方才有实感。
他回手抱住了他,在他后肩拍了拍。
“臣,恭迎陛下回归。”
殷玄夜闭眼,埋首在他颈间蹭了蹭,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也是这三年来,一直叫他午夜梦回的气息。
有三年没有这么亲昵的接触过,温以瑾一时间还有些生涩,但也没有阻止,在他看来,这便同那兄友弟恭差不离。
“陛下,可要先去沐浴?”温以瑾问,“已经备了水了。”
“好。”殷玄夜挂在温以瑾身上没松手。
“陛下?”
“叫孤再抱抱。”殷玄夜说,“孤太累了。”
温以瑾便没有再出声。
殷玄夜圈着他的腰,长发扫过他的颈间,问:“你瘦了,可是想孤想的?”
温以瑾不禁莞尔:“臣思及陛下在军营,自然忧心。”
“那你看看孤,孤这三年长高了不少呢。”殷玄夜松开他后退了一步。
他的确长高了许多,凑近了,温以瑾才发觉他已经到了自己的眉间那么高,两人身高只有两指之差了。
宫里太监过来,问起接风洗尘晚宴的事,打断了温以瑾和殷玄夜的谈话,殷玄夜嘟囔了几声,见温以瑾有要事要忙,道:“你倒是比孤还忙。”
正在和温以瑾汇报宴会之事的太监一下噤声了,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这话——难不成是在敲打摄政王?
温以瑾一顿,回过头,道:“臣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这是臣的本分。”
分别三年,他也不知道殷玄夜心里会不会藏了什么间隙,也不希望有,但现在的殷玄夜不是十三岁的他,也不是十五岁和他相处过两年的他。
而是分别三年,已经长大成人的帝王。
但依照那两年来,他不觉得殷玄夜会那般多疑。
“罢了,你忙吧,孤先去御池了。”
“禄喜,叫几个宫女去伺候。”
“孤不用!”
“陛下——”
“你忙便是,不用管孤。”
温以瑾只能感觉到殷玄夜的面色有点不对劲,也没有最初那兴奋的劲头了,这些变化,都是太监进来之后发生的。
“摄政王?”太监小心翼翼的出声。
温以瑾收回视线,继续吩咐了。
他再见到殷玄夜,就是在接风洗尘的晚宴。
春日的晚风清凉,伴随着阵阵花香,晚宴之上,大臣杯盏碰撞,吃着大鱼大肉喝着酒,殿内亮着烛火,伶人奏乐跳舞,好生热闹。
殷玄夜坐在上首之位,酒杯抵在唇边,放荡不羁的靠着椅子,视线晦暗莫测。
底下有大臣敬酒,他便喝,唇边似笑非笑,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颇有几分“暴君”的影子,有人敬酒,他便喝。
温以瑾坐在他下首,垂眸喝着清酒,这酒口感清甜,也不醉人,片刻后,殷玄夜提起了温以瑾,说起这三年辛苦他了,举起酒杯敬酒。
温以瑾又哪能真让他敬,举杯道:“臣不敢居功。”
他一口饮了一杯酒,上面殷玄夜也仰头喝下,道了一声“好酒”。
温以瑾喝了几杯就放下了酒杯,并不贪杯,他瞥见殷玄夜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看着底下舞姬跳舞奏乐,却又像是透过她们在想旁的事。
到了后头,温以瑾眼睁睁的看着殷玄夜喝醉了。
他吩咐了人看着这宴会,叫了两个太监搀扶殷玄夜回宫。
他也起身跟了过去。
夜色浓稠,殷玄夜离去时是冬日,归来时已经快要入夏了,今晚的月亮很圆,月色很美,两个太监扶着他走在御花园中,他步伐踉跄,几次三番甩开扶着他的太监,晃悠着撞在了身旁温以瑾的身上。
温以瑾扶住他的肩。
他身后的下人上前:“王爷,奴才——”
“没事,本王来扶。”他说。
那下人便默默退到了他身后,继续跟着。
殷玄夜被温以瑾扶着,仰起头,凑在他颈间嗅了嗅,鼻尖扫过温以瑾颈侧,温以瑾躲不开,便被他蹭了好几下,没有被甩开。
和少年时不同,殷玄夜肩膀宽阔了些,虽骨架子不大,但身上气势磅礴,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他扶着殷玄夜进了寝宫。
室内点了烛火,温以瑾把殷玄夜扶到床边,脱了他的鞋袜和外衣,宫女按照温以瑾的吩咐,端来了热水,一名宫女拧干帕子,正想俯身给殷玄夜擦脸,猝不及防就对上了殷玄夜睁开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清明。
宫女一惊,正想跪下,就见殷玄夜挥了挥手,扶着额角呻吟了一声,果不其然,在一旁的温以瑾听到这声呻吟,走了过来。
宫女退开到了一旁站着。
温以瑾俯身温声道:“陛下?”
殷玄夜朦胧的睁开眼:“长泽,孤头疼。”
他蹙眉吸了口气。
温以瑾:“躺躺吧,臣已经叫人去煮醒酒汤了。”
他伸手叫边上宫女把帕子拿过来了,替他擦着脸,擦完脸,他把帕子递给了宫女,宫女拿着洗了洗,拧干又放到他手中。
“叫他们出去候着吧。”殷玄夜说,“晃得孤眼睛疼。”
“都下去吧。”得了温以瑾的话,室内宫女太监才往外走去。
一瞬间这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孤头疼。”殷玄夜皱着眉头小声哼唧道,同三年前那模样别无二差,一下就让温以瑾找到了那种熟悉的亲切感。
“臣替陛下按按吧。”温以瑾说。
殷玄夜拍了拍床,“你坐这边来。”
温以瑾把手中帕子放下了,坐在了床边,殷玄夜枕在了他腿上,他低头看向殷玄夜时,才觉这张脸张开之后,多了分从前没有韵味。
他眉眼生的像太后,很是昳丽,嘴唇又像先皇,薄薄的,抿成直线时,看着有些薄情又多情,如今身上的气息,就处在那成熟与青涩之间,蛊惑人心。
从前他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温以瑾时,温以瑾就很难拒绝他,而他也机灵得很,便总喜欢使那招数,如今还是如此。
温以瑾的手轻轻按着他脑袋,殷玄夜睫毛颤了颤,闭上眼舒服的哼了两声。
“这几日没睡好?”温以瑾看着他眼下乌青问。
殷玄夜:“连夜赶路,想要快些回来。”
“今夜便好好休息吧。”
“今晚你留在孤这儿吧。”
“嗯?”
“孤许久没同你说说话了,今晚可要好声聊聊。”
温以瑾低笑一声,“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怎能一样。”殷玄夜睁开眼,翻了个身,搂住了温以瑾的腰,仰起头道,“便留下吧,好不好?”
“陛下,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温以瑾声调散漫中透着笑音。
殷玄夜:“孤没有!”
“好好好,没有。”
“那你应还是不应?”
“臣哪能拒绝陛下的要求。”
“便这么说好了。”殷玄夜又搂着温以瑾的腰蹭了蹭。
温以瑾抵住他额头,“陛下年岁不小了,往后该庄重得体些。”
“你说的是。”殷玄夜混不在意的说,嗓音里带着酒意,“今晚你身上的气味有些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格外香甜。”
“陛下说的,恐怕是那果酒吧,臣身体不好,喝不得烈酒,所以便和旁人的酒不一样。”
“下次可要给孤也尝尝。”
入夜,殿内灭了烛火,床上两人睡着,殷玄夜似一个小火团,身体发热,畏寒的温以瑾在睡着后,不自觉的靠近热源,最后把殷玄夜揽入怀里。
殷玄夜这三年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温以瑾一动,他便有些醒了,在温以瑾把他抱进怀中后,他低头看了眼搭在他腰间的手臂,蹭了蹭枕头,轻轻往后靠了靠,眸中饱含倦意的又闭上了眼睛。
后半夜,殷玄夜不知是酒劲上头了,还是再次和温以瑾同床的缘故,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熟悉的地方,他躺在床上,叫一旁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上来陪他。
那人便上来了,不仅上来了,还对他动手动脚,殷玄夜羞愤难忍时,呵斥他“大胆放肆”,那人低笑一声,说:“是臣放肆了。”
烛火幽幽照耀在对方的脸庞,他逐渐看清了那张脸……
翌日清晨。
怀中人有了动作,温以瑾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就看见殷玄夜轻手轻脚的拿开他的手臂,想要悄声无息的起床。
他道了声“陛下”,面前明黄色的身影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下竖起了浑身的毛,拿被子盖在了身上,不自然道:“啊……你醒了啊。”
他的不自在,温以瑾自然找到了理由,昨夜殷玄夜是喝醉了,才会出现那样的神态,清醒时回想起那姿态,兴许是会有几分难为情。
他道:“臣叫宫女送干净衣裳来。”
他起身准备先去穿自己昨夜的衣服,他走到屏风前,拿起外衣套在身上,期间殷玄夜一直坐在床上没动过。
他的确是难为情,不仅难为情,还感觉到一阵羞愧,他看着温以瑾穿上外衣,披散着长发,去了外头,他迅速的起身,褪去裤子,捞过一旁的裤子套上,把另一条裤子往床底下塞,想要毁尸灭迹。
然而还不能他藏好,就听到了温以瑾一声“陛下”,接着就是戛然而止的声音。
他动作也一下子停下了。
寂静在蔓延,殷玄夜试图挡住地上那让他羞愧的源头,打破寂静的是温以瑾的一声笑。
那声笑很轻,不知道是嘲笑还是旁的意思。
“笑什么!”殷玄夜恼羞成怒。
温以瑾:“没什么,臣先出去了。”
“慢着!”殷玄夜转身跑到他面前,“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温以瑾点头,忍笑的嘴角绷住了,“都是男人,臣明白的,陛下若是觉着难为情,臣忘了就是。”
若不是、若不是昨夜做了那样的梦,他怎么会!
“你嘲笑孤。”殷玄夜似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狐狸。
“臣没有。”
“你有。”
“臣没有。”
“你就有!”
温以瑾:“……”
他状似无奈的轻叹一声,“陛下可冤枉臣了,臣这心里头难受得不行,若陛下硬是要觉得臣有,臣便是想证明,也没有办法。”
殷玄夜轻哼一声:“孤不信。”
温以瑾道:“臣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殷玄夜灭了声,脚下踹了踹地上被弄脏的亵裤。
这不是殷玄夜第一次梦见这种事了,第一次……是在三年前。
那段他刚离开京城,最苦最难熬的日子里,想念和温以瑾在皇宫中快乐的那段日子里,想念他给他带吃的,给他讲故事,和他一起射箭,和他睡觉,在一旁注视着他练剑,温声教导他奏折朝政之事……
很想念很想念。
然后突然在某一天的晚上,毫无预兆的,梦到了荒唐的事。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第一次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梦见这种事之后的心情,惊慌失措,怀疑自我,好在那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去消化这种情绪。
到了后来,梦到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就平静了。
但这次不一样,温以瑾就睡在他身旁,他竟……
如此不知廉耻。
殷玄夜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