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辉回来的第三天,他外婆就去世了,办完丧事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又在国内待了十天就回了加拿大,这下陆凯扬彻底闲下来,好好地替宋天暮尽了地主之谊,带俞野出去吃吃玩玩。
于是他们四个免不了同桌吃饭。
俞野再不识趣也懂了宋天暮的意思,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和池明知一起吃饭也无所谓,反正他和陆凯扬已经处成了好哥们,在饭桌上不会没人搭理。
但宋天暮觉得很尴尬,他好几次都想和池明知解释一下,他和俞野只是朋友,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自然地提起这个话题。
而且池明知好像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他和俞野相处起来自然的很。
俞野回北京之前,陆凯扬把大家叫到池明知家里吃火锅,他和俞野约了又约,说开学之后北京再聚。俨然是当导游当出了感情。
宋天暮本来想拦着他,毕竟他要负责送俞野去机场,没想到一个不注意陆凯扬就喝多了,宋天暮心想你等着吧,我会和邢琳姐告状的。
看来只好自己去送了。
这么想着,宋天暮喝了一口鲜榨西瓜汁,几乎已经能感受到闷热到喘不过气的痛苦。
没想到,大家吃完饭之后,池明知按着宋天暮的肩膀没让他起身,说:“我开车去送吧。”
池明知的驾照下来有段时间了,虽然上路次数不多,但开车很稳,宋天暮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
他只是觉得太尴尬了。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池明知就带着俞野出门了。
宋天暮把陆凯扬搬到客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会聊天吗?应该会吧?不聊天的话气氛岂不是很尴尬?聊天的话要聊什么?一般来说他们聊的话题会是自己,因为他们两个唯一的话题切入点就是自己,哦,也不一定,毕竟一个学校的,还可以聊聊宿舍食堂教学楼或者下水道井盖之类的……
胡思乱想很久,池明知才回来,他给宋天暮带了甜筒和水果,宋天暮舔了一口甜筒,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他。
“看我干嘛?”池明知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不谢谢我啊?”
“谢你什么?”
“谢我送你男朋友去机场啊。”
宋天暮终于忍不住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早都告诉你了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池明知在他身边坐下,懒洋洋地从兜里掏烟,“那是哪种关系?”
“能不能别在屋里抽烟?”
“别转移话题啊,问你是哪种关系?”
“……”宋天暮把他的打火机抢过来扔在一边,“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池明知搂着他,和他一起倒在沙发上,然后,居然用那种撒娇夹杂着耍无赖的语气说:“怎么和我没关系,他要是打我,你帮他还是帮我啊?”
宋天暮被他的语气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脚踹开池明知,忍着恶心说:“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前段时间还冷淡地戴着耳机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联系起来。
“好吧,看来你不会帮我了。”
“滚。”宋天暮起身,想去看看喝醉的陆凯扬。
池明知拽着他的衣角,从他的短裤口袋里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了俞野的联系方式,“我删了?”
宋天暮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他越是了解池明知越是觉得无语。
即使不喜欢自己,但觉得自己很重要,是依赖的朋友,是可以随时上床的“玩伴”,所以不希望自己和别人谈恋爱,只要一直和他保持这种轻松的关系就好了。
但是自己和别人谈恋爱他不在乎,自己和别人上床他也无所谓。
只要还能填补他身边的空缺就行。
不喜欢也要攥在手里,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他问心无愧,他对自己很好,他很清楚。
说不定还在心里想谈什么恋爱,无聊不无聊,你男朋友看你挨打说不定第一个跑。
你哥不是也把你堵在厕所揍过吗。
一直以来对你好的人只有我罢了。
宋天暮的思绪戛然而止。
是啊,只有你。
现在还能在你身边,庆幸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宋天暮把手机抢回来,转身往楼上走,池明知抓着他的手腕,拉他到自己怀里坐着。
“早点订票吧,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
“我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啊。”
“你的旧衣服都扔了吧,明天出去逛街买几件新的。”
“我的旧衣服是会玷污你的家吗?”
池明知笑得不行,好像听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一样,宋天暮无语道:“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损人的时候都会这样啊。”池明知把两根手指放在眉头,往中间挤,“看到了吗,这样,好像咱们初中物理老师似的。”
宋天暮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有点想笑,憋又憋不住,池明知看他这样笑得更厉害了,好像气都要喘不过来。
宋天暮也忍不住笑倒在沙发上。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有你的每一天都应该开心不是吗。
“去看看你哥。”池明知拉他起身,“他要是吐了的话你收拾。”
“你收拾。”
“你收拾。”
宋天暮伸手要和他猜拳,池明知把他的手包住,说:“好吧,我收拾。”
“算了,还是我收拾吧,你去收拾厨房。”
说完,宋天暮一个人上楼了。
陆凯扬很争气,没吐在床上,而是吐在了马桶里,他抱着马桶发晕,毫无形象可言。
“哥。”宋天暮拍拍他的脸,“你去床上睡。”
陆凯扬迷迷糊糊地说:“弟啊。”
“干嘛?”
陆凯扬醉醺醺地过来抱他,“我弟太可怜了……”
宋天暮只觉得莫名其妙。
“跟着妈妈来的,妈妈也不在了……”陆凯扬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等我买房子了留个卧室给你,你不要哭了啊?”
“我什么时候哭了?”宋天暮哭笑不得,扶着他回床躺好。
陆凯扬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说放心不下他。
“嘘嘘嘘。”宋天暮拍他的肩膀,“我现在挺好的,我喜欢的人对我很好,你不是知道吗?”
陆凯扬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暑假很快结束,八月底,三个人一起买票回北京,邢琳来接他们,还拿了麻辣兔头兔腿兔丁给宋天暮。
宋天暮不能吃辣,只尝了一点,最后这些好吃的全都被池明知吃了。
好在池明知主动帮他搬东西,算是抵过。
宋天暮的东西很少很少,衣服没几件不说,别的个人用品也没几件,一个大行李箱全都拉走。
宋天暮本以为和池明知一起住会很麻烦,毕竟这个人有洁癖,但住了几天,他发现还好,池明知不会指挥自己干这个干那个,自己只需要做饭洗碗就行,别的家务都是他在做。
两个人的作息很同步,哪门课有问题都可以随时问他,他的东西都给自己随便用,还会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零食。
好像想真心实意地讨厌这个人也讨厌不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两个人刚刚做完,池明知从后面抱着他,问:“明天早上吃什么。”
“小米粥,水煮蛋,煎馒头片。”
“我不喜欢吃煎馒头片。”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爱吃不吃。”
“冰箱里有牛排,等会拿出来化一下,明早煎着吃。”
“你是王子吗?”宋天暮受不了地说:“在这儿点餐呢?”
“你说你每次都喜欢和我顶嘴,顶完了还不是要听我的,顶嘴有意义吗?”
宋天暮:“……”
他刚要和池明知理论几句,突然觉得他们这样好像结了婚的两口子似的。
这个想法把宋天暮雷得动弹不得,却也让他生出一丝诡异的幸福感。
“快去把牛排拿出来。”池明知支使他干活,“要不然你又睡着了。”
“想吃就自己去拿啊!”
“我头晕。”池明知捂着早就结痂的伤口装受伤,“脑震荡后遗症。”
宋天暮爬起来拿牛排,关了灯之后打开台灯,靠近了观察他的伤口。
真的留疤了。
池明知:“看什么啊?我都说了不讹你。”
“我还以为不会留疤呢……”
有风吹过,窗帘扬起来又落下,池明知微微偏过头看他,好看的眉眼被台灯映得像一副古典油画。
“无所谓啊。”池明知笑了一下,拿手背用力蹭了蹭他的脸,“这不是为了你吗。”
宋天暮心里那种不合时宜的幸福感又增加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