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砾自觉以前和江少观“你我”之间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江少观是他生命里极少数的可以和自己一并称为“我们”的人。
他放在车库里的车,无论价格,默认江少观都可以开,哪怕是限量的新车,他也没有任何舍不得。他们一起吃饭,也从来不会纠结谁请客谁付款。
他以为这段时间他和江少观的关系在大步往前走了,但又被江少观执意要住酒店的行为搞得有几分挫败。
吃完饭之后,他们组了个局一起去玩高尔夫,邰砾赌球小赢了十万。刘总中途接了两个电话,他中午喝酒喝得有点多,说话成了大嗓门,嚷嚷着“你猜,我和谁在一块呢”。
“江总江少观啊,对啊,他回s市了。”
于是晚上打着叙旧的名义又来了几个和江少观相熟的老总。
大概他们都好奇江少观离了邰氏过得怎么样。
邰氏是s市的龙头企业,能在邰氏担任二把手是种本事。在大多数人看来,江少观离开邰氏去创业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江少观只是一个孤儿,背后没有任何资本。
但江少观没有让他们看到笑话,他身上没有一点落魄的意味。相反,事业有了新征程的男人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散场已是晚上十点过,一群人吃饱喝足还想去ktv唱歌。江少观说要先走了,明早还要飞回b市,被几个人轮番劝了半天,也没让他留下来。
“你们玩,我买单。”邰砾紧跟其后,“我有事,也先走了。”
他出了门,正好碰上江少观在路边等车,在他拦住出租车前,快步走了过去。
“江少观。”邰砾问,“酒店定好了吗?”
江少观双手插兜,一副放松慵懒的姿态:“还没。”
“为什么不去四季云苑?”邰砾说,“那儿的东西我都没有动。”
他几番想问,但没有和江少观独处的机会。他对那些凑过来的老总感到厌烦,却得听他们一句又一句的场面话。
江少观说:“只住一晚,在哪都差不多,四季云苑离机场又不近。”
邰砾:“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不多待几天?”
江少观:“那也得有时间。”
邰砾:“你专程跑一趟就为了参加你前助理的婚礼?”
江少观说:“应该是。”
又是两个月没见了。
虽然在电话里有联系,但和面对面到底是不一样的。
邰砾又有想要拥抱江少观的冲动,不过碍于是在大马路边,硬生生地抑制住了。
可生分的对话过后,江少观问:“还有事吗?”
像是一点儿也没期待和他再见。
邰砾后来也喝了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合时宜地、没脸没皮地问:“江少观,你不回四季云苑,该不会是怕触景生情吧?”
四季云苑承载的回忆太多了。江少观不想回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他没有直接承认:“你这么想我回去住,是想我触景生情吗?”
邰砾有些呆愣,一时没有接上话。过了有半分钟,才开口道:“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
这话有些委屈,仔细分辨,又觉得应该带了点情意,只不过邰砾照样是面无表情。
江少观语气软了下来:“这一个下午加晚上我们不都是在一起吗?”
邰砾:“但不是单独的。”
“有什么区别?”江少观,“在你看来,是不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定不能表露出来你在追我?甚至最好让他们觉得我俩不熟?下午加晚上,你总共对我说了不到十句话。”
有外人在时,邰总还是邰总,像是没有变过。
邰砾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你是想让他们都知道吗?”
江少观知道,有些话如果他不问出口,可能邰砾不会往深了想。
“你想过关于我们的未来吗?你能想到的,最远的未来是什么时候?”
“我们谈恋爱,是随随便便谈个恋爱,还是以一辈子为前提谈恋爱?”
“一辈子的话,你要告诉邰叔和方姨吗?你敢在其他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邰砾被问住了。
他的确没想过这些。如果别人知道他在追江少观,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他们一定会成为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说“同性恋”。
也许有人能够理解两个Alpha是可以相爱的,但更多的人会觉得他们傻了、疯了、痴了,才会选择走这么一条路。
他们圈子里的人,即使有Alpha和Alpha搞在一起的,也不过是玩玩,谁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仅仅是顺着江少观的话想象,邰砾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他不解道:“为什么谈恋爱一定要让别人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不就够了吗?”
“不够。”江少观苦笑,“砾哥,这就是我的顾虑。”
“我不想一辈子躲躲藏藏。我不想明明有了爱人,还被别人误以为单身,我想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这要求很过分吗?只是谈恋爱,没有伤天害理,凭什么见不得光?”江少观说,“我没有要你一下子想明白,我可以等,我可以给你很多的时间,但是我不想再当什么地下情人。”
邰砾呐呐道:“两个Alpha本来就是不能结婚的。”
“不能结婚就是错的了吗?”江少观说,“我做不到在别人面前戴一辈子的面具,要和喜欢的人装作狗屁朋友。”
江少观看邰砾的表情,感觉自己像是把人逼懵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再纠结该不该公开的事。
他隐约能感觉到,邰砾觉得两个Alpha在一起有负罪感。这样的感觉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在那六年里一直伴随着邰砾。也许和邰砾本身的性子有关,也许与邰砾受到的教育有关。
江少观不指望邰砾能够一下子想明白,爽快地答应和他公开。
那就不是邰砾了。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江少观说,“你不是想让我回四季云苑吗?”
邰砾让自己从脑子里的一团乱麻里抽离出来,他现在和江少观争执是没有结果的:“你要回吗?”
江少观:“可以。但你让人打扫了吗?确定可以住人?”
“嗯。”邰砾拦了一辆车,对司机说,“去四季云苑。”
再次来到四季云苑,江少观心情有些复杂,他离开的时候把这套房出售,就是想断了念想和后路。
这套房现在到了邰砾名下,但却连进门的密码都没有改。
江少观曾在这儿度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曾因为这段错位的感情失眠过,曾因为嫉妒疯狂过,曾因为“爱而不得”绝望过。
屋内的大部分东西都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但江少观还是发现了一些邰砾来这儿住过的端倪,比如浴室里新的漱口杯,比如卧室床头摆放的气味阻隔剂,比如冰箱里的矿泉水。
邰砾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住在四季云苑的?
江少观望了他一眼,心脏蓦地一疼。
他开始觉得自己也很自私,在说了喜欢之后没有给予邰砾足够的消化时间,就选择了疏远,明知道这个人在感情上很迟钝很笨,却没有在他身边引导。
是他的行动在推着邰砾往前走,让邰砾不得不学会怎样喜欢一个人。
他应该更有耐心一点。
邰砾见江少观表情有些不对:“怎么了?”
江少观:“你自己过来睡过主卧吗?”
邰砾:“……嗯。”
江少观朝他走近一步,他们的鼻尖快要触碰到一起。
“睡的时候在想什么?”江少观喉结滑动,“有没有想着我弄过?”
“没有。”邰砾先是否认,后来想起喜欢一个人应该要坦诚。
他皮肤白,有一点红晕就格外明显:“有。”
江少观低声:“到底有没有?”
“有。”邰砾不想输了气势,和江少观对视。他告诉自己,他们做过那么多次,在性这方面,江少观无比了解他,他没有什么可羞耻。
“自己弄舒服吗?”江少观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样的场面——邰砾一个人伏在卧室的床上,双腿微微张开,唇间发出轻喘。
要命。
“你说呢?”邰砾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变色了,“别说得你像没有自己弄过似的。”
江少观:“我很少。”
邰砾:“我……也没有经常啊。”
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邰砾感觉自己又不会聊天了。
雪松信息素和威士忌信息素的水平都有些许波动,不过江少观及时地控制住了。
江少观退回到安全距离:“我去洗澡。”
邰砾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句性暗示,毕竟他们做爱前经常出现这句“我去洗澡”。
所以他坐在床边没动,江少观洗完澡出来,见他盯着手机,但手机都黑屏了:“你在这干嘛?”
邰砾:“你刚刚说……”
江少观:“什么?”
“没事。”邰砾想,看来是误会了,“那我去隔壁了。”
江少观:“早点睡。”
邰砾自己把自己整得挺尴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