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病。”
周狄这次回答得倒是很麻利,平淡里还带着烦人的斩钉截铁。
“有病的是丁宣。”
“我他妈服了!”二光听他这么不会说话都无语,“又开始了是吧?”
他赶紧往前几步隔在连萧他俩中间,怕连萧二话不说再给周狄揍个满脸花。
不过连萧这回并没有动手。
现在在他心里已经认准周狄有病了,这货就算脑子没病,心理指定也不怎么正常。
最后一节课天就阴了,今天似乎是要有雨,他得赶紧去接丁宣。
“别惹丁宣。”
给周狄留下一句警告,他重新甩上书包,加快步伐下楼了。
丁宣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有点儿毛躁。
连萧领着他回家,他的手在连萧掌心里又抠又攥,整个人跟抽了半副骨架一样,老想往连萧身后赖。
尤其过马路的时候,身边过去一辆车、对面响起一声喇叭,他都表现得很紧绷,贴着连萧老想拱脸。
“怎么了又?”又一次把丁宣从屁股后头拽出来,连萧忍不住要皱眉毛了,“好好走路。”
丁宣坚持了半道,拐进回家的那条小路后,他突然原地一杵,没头没脑地“啊!”了一嗓子。
“操。”连萧都让他喊蒙了,扭头望着丁宣愣愣,他没忍住笑了。
他摁一把丁宣的脑袋:“什么毛病。”
丁宣喊完这一声,那股莫名其妙的紧绷状态似乎发泄出去一些,捏着连萧的手不动了,扑扇着眼皮左右看。
连萧拽拽他的手,丁宣往前挪一步。
再拽一下,再挪一步。
简直像他自己在家拽大白鸭的样子。
连萧看他一会儿,干脆也不走了。
他一边肩上还挂着两人的书包,在丁宣面前一蹲,小臂搭在膝盖上。
“不高兴?”连萧观察着丁宣的表情,视线牢牢定在丁宣来回乱转的眼睛里。
“班里谁又惹你了?”他把着丁宣的胳膊转了一圈,看他身上有没有钻墙角的灰,又拉开书包看看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丁宣由着连萧把自己转来转去,不说话也不看他,像他每次无缘无故的抽风一样,让人摸不着头绪。
“看着我。”连萧说。
丁宣伸手摸摸小巷的墙砖,蹭了一指头灰,好半天才跟连萧对一下眼。
“看我。”连萧重复一遍,伸手用虎口卡着丁宣的耳朵根,定住他的脸,拇指摁在丁宣眼角上,“眼别老乱转,傻子。”
天色阴得很沉,巷口的风刮过去都带响,风中捎带着居民楼里炒菜的香气。
深秋中午的味道闻得连萧有点儿饿,但是丁宣今天不怎么配合,被摁眼角还有些抗拒,想朝旁边躲。
连萧手上一点儿都不松劲,他转不过去,眼角在连萧指腹底下咔咔地眨了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平复,虚虚地跟连萧对视。
“说话。”连萧命令他。
“说话。”丁宣嘟囔着跟着他学。
“别学我。”连萧说,“说别的,说你怎么回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丁宣又不吭声了,又要往旁边转眼,连萧卡着脸的手就加力气。
“连萧。”又过一会儿,丁宣脚底动了几下,抬手去捏连萧的掌心。
有点儿急了。
连萧能咂摸出他的状态,丁宣的专注力实在是不行。
在心里数着数又摁了丁宣五秒,他问丁宣:“回家吗?”
“连萧。”丁宣攥着他的手吭吭,想把脑门往连萧掌心里磨蹭。
“好好说话。”连萧往回收胳膊。
丁宣顺着他的动作往前一扑,两条胳膊结结实实地搂在连萧脖子上不动了。
“别犯病啊,大马路上。”连萧拆他胳膊。
“宣宣爱你。”丁宣埋在他脖子窝里,瓮声瓮气地说。
连萧好一阵子没听丁宣跟他腻歪这句了。
上次猜出丁宣说这话被班里同学笑了,把他气得半死,但那之后也下意识不逗丁宣说这种话。
今天乍一听,还是熟悉的膈应。
膈应里又带点儿亲切和好笑。
“也不算是大马路,饶你一回。”
连萧在丁宣背上随手捋了把,也不拆人胳膊了,干脆托着丁宣的屁股直接把他抱起来。
丁宣最近长秤了,连萧蹲半天蹲得腿麻,一边肩膀上还挂着两人的书包,猛一起身差点没站稳,踉跄着朝墙上靠了下才撑住。
“我靠。”他被自己逗乐了,费劲地把丁宣又往上托托,朝他书包上甩一巴掌,“当牛做马也就到这地步了,幸福吗你?”
丁宣挂在他脖子上当啷着小腿,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麻烦。连萧就这样挂着一身丁零当啷,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他往家走。
到家先挨了老妈一通呲儿,两个小孩比平时回家的时间快晚半个钟了,她鞋都换上了,准备做完最后一道汤就去学校找。
“有什么好找的,还能给你弄丢了。”连萧把丁宣运回家,到门口就把人一卸,多一步都懒得挪了,冲进屋里倒杯凉水哐哐灌。
“怎么还抱着回来的?”老妈熄了火攥着丁宣又是一通转,“磕着了?”
“没有。”连萧甩甩脑袋,刮个风的大阴天应是给他憋一脑袋汗,“赖叽,不好好走路,非要抱着。”
老妈松了口气,笑着洗洗手,捏了块小炒肉塞丁宣嘴里:“宣宣再过半学期都要五年级了,还让小哥抱啊?”
丁宣嘴里一动一动地吃肉,看看老妈,进屋满地找他的大白鸭去了。
中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又快又紧,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响里一过,吃完饭就没剩多少时间能休息。
“妈。”连萧去躺厕所回来,就着老妈洗碗的水龙头边洗手边喊。
“哎呀你那摸屎摸屁的手!”老妈一脸嫌得不得了的表情。
“什么啊我就摸屎摸屁。”连萧都被她说无语了,都洗完了又拧开水龙头冲了好几下。
“你问你那同学了吗,老找宣宣是怎么回事?”老妈把他推一边去继续洗碗,开口问了句。
“我当你一点儿不上心呢。”连萧从小盆里摸出半个西红柿,靠在墙上吃,“问了。”
“怎么说。”老妈扫他一眼。
“说他家以前有个跟丁宣一样的小孩,死了。”连萧言简意赅地总结。
老妈惊愕地转过脸,涮碗的动作都停了。
半个西红柿三两口就解决了,连萧剩一口揪头扔垃圾桶里,弯腰掬两捧水搓了把脸。
“还说丁宣有病,挺正经的。”他抹掉脸上的水又看向老妈,“丁宣家里人带他看过吗,什么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