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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长庚

让我遇见你 叶芫 4858 2024-01-27 11:12:43

“又在想什么?”

盛敏抬起头,李玄递给他一盒炒酸奶,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椰子片。

“给我?”

“不然呢?快点,我拿着冰手。”

“谢谢。”盛敏笑笑接过来,“巷口那家吗?”

他记得他们来网吧途中似乎路过了一家甜品店,小小的门脸,排队的人还挺多,路都挡了一半。

“嗯,朱周这里有外送电话就叫了一份。”

李玄靠在窗边,有微风从窗外送进来,阳光在窗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网吧二层的阁楼,店里面人多,盛敏按照李玄交代的说辞把笔记本给朱周之后,两人便上楼来等了。

“你……”盛敏看了他一眼。

“我不用。”李玄摆手,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我不吃甜的。只有你口味跟小孩子一样,看见甜食就绕不动道。点了抹茶和朗姆酒,他们家没有桂花味道的。”

“我是看排队人多才看了几眼。”盛敏笑起来,“我也没有非要吃桂花的。”

“你助理说你喜欢啊。”李玄自动忽略了他前一句话,“你不是还让我扫墓的时候给你带桂花糖。”

扫墓。

盛敏微怔,看李玄眼里带一点戏谑,反应过来笑了。算来也不过一周,回想起来,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垂下眼睛,挖了一勺炒酸奶放进嘴里,夹着椰子片很甜。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李玄看他就默默地吃了起来,有点不满道。

“说什么?”盛敏疑惑看他,“挺好吃的.....谢谢?我刚说过了。”

“我专程等着你这一句谢谢?”李玄手往后一撑,坐在窗台上。“我问你在想什么。”

盛敏回忆了一下,好像李玄递酸奶之前是问了这么一句。他脑海里飞快地划过那封监狱寄来的信:“没想什么。”

“别装。你从学校出来就不对劲,帮我取书的时候碰见我室友了?还是别的什么事?”

“没有啊。”盛敏摇头。

“真的?”

“真的没有。”盛敏抿唇,生硬地问,“这个网吧是你开的?刚才朱周说让我核一下账?”

“让你核账,怎么又是我开的了。”李玄懒洋洋地说。

这显然是对他转移话题的不满。盛敏假装不知道,继续装傻:“你在这里开个网吧做什么?”

“现在是你的。”李玄忽然又跳回了上一个问题,漫不经心随口道。盛敏灵光乍现:“以后不是?”

李玄似乎顿了一下,旋即说:“以后咱们换回来了,当然就是我的了。你还想鸠占鹊巢?”

盛敏直觉他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李玄显然不想再提。门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朱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进来吧。”盛敏说。

“玄哥。”朱周探进个脑袋来,“我看了一下,应该是显卡坏了。这里没有现成的,你要是不急的话,我让同城送一个来,给你换上?也就是个把小时的事,你们吃了午饭走?”

盛敏不动声色瞥了李玄一眼,后者已经戴好了口罩,察觉到他的目光,手指在窗台上轻轻点了一下。

“行。”盛敏于是对朱周说,“你换吧。”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一起叫餐。”

“都可以。”

“那......”朱周指了下李玄,但盛敏没有介绍,只说是朋友,他也不晓得怎么称呼,索性没有称谓,“感冒了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

“清淡点儿就行,别的没有了。”盛敏又想起来李玄感冒是假,忌口倒是多,补充道,“香菜和芹菜都不要。麻烦你了。”

朱周从附近一个家常馆子叫了三菜一汤,没过多久就送到了。卖相一般,味道还可以。

“他不用吃饭啊?”朱周把菜拿上来急匆匆就走了,盛敏也来不及叫他,等门关上,才问李玄。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看起来是个很苛刻的人啊?工作时间不准吃饭?”李玄拉开椅子,“马上到中午了,现在人多,朱周要看店,忙过了这一阵才有时间吃。而且他吃得口重,应该另外点了,你吃你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盛敏把筷子递给他。“我本来刚刚还在想,他要是一直在这里,你怎么办。”

“我就戴着口罩吃呗。”

盛敏笑了笑:“其实和他说也没关系,你朋友总不会到处乱讲。”

这话他刚才下车的时候就说过一次。“麻烦。”李玄拉开椅子坐下来,“万一他问怎么认识的呢?或者要签名照我还能现给签?……你最近有什么粉丝见面会之类的吗?我需不需要学学你的字。”

盛敏想了一想:“暂时没有。”

“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饭。”

盛敏吃了一盒炒酸奶,其实没有怎么饿,慢吞吞喝了两碗汤,又吃了小半份蚝油生菜就觉得饱了。李玄是一早就吃完了,齐泊原打电话来说招人的进展,他就去旁边接了。

盛敏把一次性的餐碟都收拾了,轻声示意李玄:“我拿下去丢掉了?”

李玄正忙着讲电话,随意点了点头。

这会儿附近的大学都下课了,今天天气又好,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勾肩搭背地瞎逛,也有情侣手拖手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

盛敏这几年名气越发大,很少能有这种置身人群而全然不被关注的经历——这样讲也并不准确,毕竟李玄长得好,又清瘦而高,不时有路过的女孩子三五成群偏头打量,撞上他的目光,又彼此嬉闹着跑远了。

盛敏不由得低头无声一笑,转身回了网吧。

“玄哥。”他从后门进去,就听见朱周在柜台后叫他,“电脑修好了。你检查一下?文件什么的应该都在。”

“这么快。”

盛敏看了一眼楼梯,李玄还没有下来:“你给我就行,我拿上去看。”

“哦。”朱周有点犹豫。

盛敏看他神情:“你是不是有事?”

“是有点事。”朱周嘿嘿地笑了一声,趴在柜台上问他:“你上次说我老板还有两个月就来,具体什么时候定了嘛?”

闻言盛敏不由一愣,心道怎么回事,这家店其实不是李玄的?面上波澜不惊,模仿李玄的口气随意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两个月?”

“就前几天啊。”朱周不明所以。

“那你就不要急。”

盛敏垂下眼睛,李玄说现在是,朱周说两个月。不知怎地,他蓦然想起了信封上的名字,赵绩哲......两个月,该不会是这个人的刑期到了?

这样的揣测毫无道理,但盛敏的确对李玄的生活也没有更多了解。他这边尤自胡思乱想,朱周已经叫了他两声。

“你说什么?我刚没听见。”盛敏抱歉道。

朱周抓了抓头发:“我姐下下个月结婚,我到时候可能要请一周假。”

“那没事。”盛敏回神温和说,“他要是没来到时候就关门吧,或者我找人顶你一周,没什么关系……你姐姐结婚,你帮我带个红包吧。”

他说着准备摸手机转账,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幸好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拿了两千递给朱周。

“不是……”朱周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也不是给你的,给你姐姐的。”

“你都不认识她。”

“我认识你嘛。”盛敏笑笑,“既然知道了,总是要随个礼的。”

“那也不用这么多。”朱周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样子。

以前杨絮那里,盛敏是经常发红包的,助理公司开的工资不高,逢年过节,家里有什么事,他免不得多补贴。习惯性地比着来,没料到朱周反应这么大。

“没关系,你拿着吧。结婚一辈子就一次的事。记得给我带喜糖。”

朱周犹豫片刻,这才接过去:“谢谢玄哥。”

“没事,应该的。”盛敏说,朱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你工资就比别人开得高了。”

“一码归一码。”盛敏温声说,“你忙吧,我上楼去了。”

朱周于是替他把笔记本放进书包里,看到电脑盖上的几处凹陷和蹭掉的漆,又顺口问了一句:“你电脑到底怎么搞成这样的?摔了吗?”

“拿的时候没注意掉地上了。”

“哦。”朱周把书包递给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让他等一等,去后面自己值班睡的房间拿了个红色的小袋子出来,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

“我奶奶上个月庙里求的护身符,玄哥你带着吧。”

盛敏不明所以,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不是摔了吗?”朱周解释。

“电脑摔了,不是我摔了。”盛敏笑笑,“而且是奶奶专门给你求的,你自己留着吧。”

“她每周都去,我从小到大她求了好多的。就是个意头。”

“奶奶信佛啊?”

“是啊。”朱周想了一下,“我好像和你说过。”

“哦.....是说过,我忘了。”盛敏点头。朱周多少有点投桃报李的嫌疑,但总是好心。盛敏不想他尴尬,又记起李玄实则是出了车祸才摔了电脑,思索片刻,郑重道了谢接过来。

“你老看我干嘛?”李玄检查过电脑没问题之后,两人启程回家。盛敏路上总还在想赵绩哲和朱周所谓的老板会不会是一个人,又在想李玄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不免间或往李玄身上瞟一眼。他自以为隐秘,次数多了,李玄却也察觉了。

“想说没有看?”盛敏不回答,李玄挑眉。

“看了。”盛敏叹气,“我看胖了没有,下周有个采访,要出镜的。”

李玄斜他一眼,全然不信,似笑非笑道:“那你仔细看看,胖了吗?”

“没有。”

盛敏本来是托辞,这个时候不得不认真看了他一眼,凝视之下,发现似乎越来越难在这张本该无比熟悉的脸上,找出属于自己的痕迹:“还瘦了,你睡得太晚。”

这话倒是很诚恳,李玄不置可否,明白他一开始肯定在想别的事情,见他不想讲,也不再追究:“你就胡扯憋着吧。”又问他:“你采访在周几?”

“周一。”盛敏说,“你有事吗?”

事情还真是有。他答应了李明格周一要回去一趟,但那已经是车祸前的事了。眼下的情况,让盛敏替他上课倒是容易,让盛敏替他回李家去……李玄想想觉得算了,还不如先找个理由拖一拖。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没事,可以去。”

盛敏颔首,想起朱周要请假的事还没和李玄说,只是没有提朱周说的老板,一面告诉他,又把那个平安符拿出来递给李玄。

“哦,你就答应了。”

“你又不是苛刻的人。”盛敏拿他的话堵他。

李玄斜他一眼,盛敏打量他神色:“那要不,我到时候替你找个人顶两天......”

“请就请吧。”李玄又笑了,“没事。”

前头是个幼儿园,遇上学生下午上课,老师领着一队学生过马路,李玄在斑马线前头停下车等他们过去。顺手把平安符挂在了后视镜上,阳光落在金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亮。

“要不要去看看?”盛敏心念一动。

“哪儿?”

“庙里。在城北的山上,以前也听人说过,据说很灵。”盛敏说,“去求支签?算算咱们什么时候能换回去?……就当散心也好。”

他说到后头声音低下去,自己也觉得好笑。圈子里迷信的人不少,连养小鬼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盛敏其实并没有多么笃信鬼神之说,但是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实在也觉得离谱,不管让谁听,都可以归到怪力乱神里头。

“我不信这些。”李玄果然说。

按科学的解释,所谓的灵魂或许是生物磁场,很难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和盛敏互换,温度,湿度,地磁场,甚至他们自身的各项身体指标,或许在这其中都有影响。

李玄这些天,也抽空查了不少资料,物理,生物,还有几篇天文学。只是这种连到底存在与否都得画上问号的事,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谜底。

尽管不想承认,唯一能做的,的确只有等,幸好等待和忍耐,是他一贯擅长的事情。

“你想去?”李玄想想又问。

盛敏看出他不感兴趣:“谈不上,就是这么一说。”

李玄于是没说话了,前头小朋友一面过马路还嬉戏打闹,老师忙着制止,队列又长,短短一段路,两三分钟都没过完。

李玄掏出手机来回了条信息,又顺手转了两千给盛敏。

“你不用转给我的。”盛敏蹙眉,“我和你说,是怕以后咱们换回来了,朱周万一提起你不知道,他今天推了好久才收。”

“因为你给多了。”李玄低头打字,语气有点无奈,“普通人家,又不熟的关系。正常随个礼,就两百,五百的,你翻了十倍,他肯定会推啊。”

“这样……”盛敏愣了愣,“平时……我……”

“你在娱乐圈的那一套不适用,你做艺人又还挺红大概是开销大。”李玄收了手机,闲闲地敲着方向盘,“你出道以前呢?亲戚朋友来往送礼大概是个什么样子总不会不知道吧。”

前方斑马线终于空出来,李玄发动了车。盛敏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我们家以前没有亲戚往来。”

“嗯?”

盛敏顿了一顿:“小时候家里欠债,我和你说过的。能借的都借了,不会有亲戚想往来。更没有什么朋友。”

他语气十分平静,李玄却不免侧目看他。盛敏在他长久的注视中,几乎要不自在起来,懊恼自己何必多此一举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李玄皱眉喉结动了动,又没说话。可他还在看他,盛敏无声叹了口气,半晌略显疲惫挤出一句:“是你要问的。”说罢觉得李玄的目光简直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偏过身:“我有点困,睡一会儿。”

李玄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盛敏一开始不过假寐,但昨晚本来睡得就少。李玄把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一点,换了一首很舒缓的老歌,有个温柔的女声在唱,我们该何去何从,这不是我预定要去的地方……他渐渐被睡意淹没了。

这一觉睡得不沉,依稀能感觉到车仿佛开出了市区,城市的嘈杂声都被远远地抛下,似乎又是在上山,有葱郁的树木枝条从车顶拂过。他想问李玄这是哪里?却睁不开眼睛,又疑心自己是在梦中,等终于从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挣脱出来,首先闻到的却是浓郁的沉水香气。

已经是傍晚了,正值夏天,倒还没有黑。夕阳落在山边一角,炫目的余晖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也给盘膝坐在车前盖的李玄周身度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色。

他在写程序,手指敲击间发出规律的声响。

“李玄。”盛敏看了一会儿才叫他。后者回过头,从车上跳下去,很快地走到旁边,“终于醒了,你再不醒,就要关门了。”

他眉头半拧,话这样说,语气倒算不上烦躁。盛敏把半开的车窗全放下去,看见牌匾上的大光明寺:“不是说不来?”

李玄极其自然道:“你不是想来?”

盛敏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摇头:“没有很想。”

“又不麻烦,只有一点想也可以。你不要老是瞻前顾后的,累不累。”李玄终于不耐烦起来,伸手拉开车门,半弯下腰去准备直接把盛敏的安全带解开,刚要碰到指间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快下车。”他咳嗽一声,“一会儿真关门了。”

毕竟晚了,再灵验的寺庙,也没有多少香客。

满院的柏树和桢楠长得极高,越往里走,沉水气味愈发浓郁,把树木的味道都掩盖过去,耳边间或传来木鱼声,又夹着鸟啼,反倒更觉得冷清。

盛敏说求签,大半还是兴起,不过已经来了,也未尝不可一试。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求签,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得了签,又掷杯筊,连三圣杯。把竹签交给一旁的小和尚,对方很快为他取来签纸。上面四句似是而非的诗文,写的是星相,启明星。签纸一角小小的两个字标注着中签。

庙里的解签人还没有离开,是位慈眉善目的女居士。

“是问什么?”她看过签纸。

“问……”盛敏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概括现在的处境,斟酌道,“问前程。”

这实在也是个很含糊的说法,过于宽泛,姻缘,仕途,身体康健,平安与否都在此列。女居士于是换了个问题:“你求签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盛敏垂眸看着桌上的签纸......他在想一个人。

“先生?”他良久不语,居士轻声提醒他。

“不好意思。”盛敏突兀地站起身,收起签纸,“我不解了。”

他慷慨地把身上剩余所有的钱都捐了香油钱,沿着来路返回。

李玄根本没有进大殿,一直在殿门外等他。绕过莲叶亭亭的池塘,李玄的身影在隐隐错错的树木之后。

盛敏停住了脚步,他没有看李玄,抬头看向半明半暗的天幕中,遥遥闪烁的长庚。

掌心的汗浸湿了签纸的一角。

启明和长庚从来都是同一颗星星,日落时分的那一颗,也就是黎明将至的那一颗。

盛敏站在原地,李玄或许是看见他了,从树木后走了过来。撞钟声至东侧的钟楼响起,久久不绝。

晚风吹起李玄衣衫的一角,盛敏记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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