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抵达宫门前,陆清则稍微冷静了点,拍了拍陈小刀的肩膀:“小刀,我进宫后,你立刻回陆府待着,不要出来。”
就算陈小刀借着鞑靼和藩王进京、目光都汇聚在彼方的机会,撬开了道缝,陆清则也不觉得,陈小刀的动作会是天衣无缝的。
这里是京城,宁倦的眼皮子底下。
不管宁倦是不是设圈套诱他回去,事后陈小刀都会倒霉。
陆府在宁倦心里是个特殊的地方,他让陈小刀藏在里面,就是他的态度,宁倦就算发怒也会收着点。
陈小刀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的风险,也知道被宁倦发现的后果,但他早就准备好承担了,皱起脸揣测:“公子,是陛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但万一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陆清则低声道,“我也要回去看看。”
陈小刀蒙然道:“公子,你不是……”
不是为了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为了离开陛下身边,不惜设计假死吗?
陆清则安静了几瞬:“小刀,抱歉,辜负了你的心意,但我可能……”
不想离开了。
陈小刀从他的未尽之言中隐约抿出了几分意思,挠了挠头,然后咧嘴一笑:“没事,也是我擅作主张。公子,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地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你不是说吗?人生也就百年好活,只要俯仰无愧,不伤及旁人,那选择最开心的一条道便好。”
这句话的确是陆清则给陈小刀说的。
没想到会被陈小刀反过来再交给他。
陈小刀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像一面镜子。
陆清则和他对视片晌,慢慢点了点头。
宫门由远及近,很快便至,不过片刻,周遭的防守便已经加重了许多,见有马车过来,立刻便有禁军上前盘问。
陆清则心里微沉,立刻跳下马车,将牙牌亮出来。
禁军头领检查了下牙牌,脸色一敛,低头侧让开来:“这位大人,外来的马车不得擅入宫中。”
陆清则知道规矩,又回头和满眼担忧的陈小刀颔了颔首,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宫门之中。
宫中的防卫果然又加紧了许多,多了陆清则不甚熟悉的锦衣卫巡守。
陆清则的心跳不由微微加速,疾步往乾清宫去,不过几步,迎面来了个熟人,领着一群锦衣卫。
当年郑垚的得力手下小靳。
这位锦衣卫陆清则记忆深刻,多才多艺是一回事,三年前也是他追到了段凌光的商船,将段凌光押送入京的。
如今已经是靳同知了。
见到陆清则,小靳脸色一讶——锦衣卫内部几个高层已经知晓陆清则的身份,连忙下马问:“陆……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整个宫城的人都在寻您……”
陆清则略喘匀了呼吸,径直问:“陛下呢?”
小靳略一沉默:“陛下……眼下在寄雪轩,您随我们来。”
陆清则看他的反应,心里又是一沉。
难不成当真出现了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小靳正想扶陆清则上马,身边清风一掠,陆清则已经越过他,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只丢下三个字:“借一下。”
话毕,一抖缰绳,直接调了个头,奔向了寄雪轩。
深夜的冷风拍打在脸,快马在狭窄的宫道之上狂奔之时,陆清则的心也像疾奔的马蹄,忽上忽下的,噔噔跳个不停。
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担忧摄满心神,就算宁倦此刻就在寄雪轩里坐着,等着他自投罗网,他也甘愿。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现在只要立刻见到宁倦。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寄雪轩的轮廓映入眼帘,陆清则在马儿即将冲到门边时一扯缰绳,勒住去势,便翻身而下。
他从未骑得这么快过,剧烈的颠簸之下,下马时腿甚至软了一下。
附近的侍卫全都认识陆清则,见他骑马而来,纷纷傻住,吓了一跳,上前想要扶他。
陆清则一摆手,快步走了进去。
陆清则的寝房内灯火通明,长顺正在屋外焦虑地徘徊,急得嘴角都长了个燎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猛地抬头,见到陆清则匆匆而来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脸色说不出的复杂,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陆大人,您怎么能又……唉,快进去吧。”
陆清则向他略一点头,轻轻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没有关窗,在他推门的瞬间,夜风倾灌而来,没有想象中浓烈呛鼻的药味。
一瞬间陆清则心有了悟,但没有停顿,反手合上门扇,走进里间,抬头便看到了静静靠坐在窗边榻上的宁倦。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分开前还满眼柔软笑意,难以掩藏眉目间喜色的宁倦已经变了个模样,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黑得探不清情绪,又仿佛充斥着另一种浓烈得能将人吞噬的暗色。
他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酒盏,听到脚步声,也只是平静地抬起了眼,望向陆清则,没有丝毫波澜。
这样的宁倦,反倒比发怒的宁倦更让人觉得不安。
陆清则一路上都在担心宁倦,甚至忘了如何组织语言解释,见到宁倦的瞬间,到口的话也不由一滞。
“陆清则。”宁倦盯着他,慢慢开口道,“我刚才在数。”
这样的宁倦让陆清则不敢随意开口,慢慢地一步步接近他,顺着他问:“数什么?”
“我在数,在那炷香燃完之前,你是跟着陈小刀离开京城,还是会回来看我一眼。”宁倦垂眸望向手里的酒盏,“我赌你会不会回来,你若是不回来,我便准备饮下这杯酒了。”
他身旁的香已经燃至根底。
意识到宁倦手里那杯酒里有什么,陆清则的神色猛然一变,在还剩三两步的距离时,快步冲上去,意图将那杯酒夺走。
然而在靠近宁倦的瞬间,他眼前一暗,便被一把掀翻按在了榻上。
宁倦低压下来,呼吸沉重,咬牙切齿地露出丝显得扭曲的笑:“你也知道担心害怕的感觉了?”
害怕?
陆清则眼前昏了昏,顺着宁倦的话想。
他的确在害怕。
一路赶来时,慌乱陌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口,他在陡然间忽然明白了“失去”的恐慌,不敢有任何一丝的侥幸。
原来那就是害怕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宁倦尝到了两次。
他脑子一时闹嗡嗡的,尽量让语气平缓:“果果,我没有想要离开,你先把那杯酒丢开,我们再谈,听话,好吗?”
宁倦却只是露出丝古怪的笑意,一手卡住陆清则的下颚,将那盏酒凑到他唇边,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陆清则顿了顿,没有挣扎,只是瞳眸微微睁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宁倦,顺从地将辛辣的酒咽下了肚,胃里霎时燎烧起了火。
他这般反应倒让宁倦怔了一下,丢开酒杯,擦去他唇角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酒,淡淡道:“这不是毒酒,朕怎么可能会那么傻……安稳地睡一会儿吧。”
酒中下了昏睡的药。
陆清则的眼睫颤了颤,很快便因着酒劲与药效,坠入了无知无觉的梦境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昏蒙。
陆清则的脑子还有些发晕,勉力睁开眼,模糊判断出,现在距离他被灌下药睡过去前的时间并不远。
他像是躺在一张床上。
纱幔之外,明烛跃动,宁倦正在桌边斟酒。
陆清则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下床走过去,哪知道抬手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铁链碰撞般的声音,手脚皆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抬不起来。
他迟缓地低下头,借助透过纱幔而来的朦胧烛光,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一副黄金打造的手铐和脚铐,尾端系在床头,将他锁在了床上。
陆清则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他的衣服也被换了。
原先穿着的那身玄色礼服不知道被扔去了哪儿,现在他穿着的是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一瞬间陆清则感觉有点荒谬,宁倦给他换上喜服,将他锁在床上……是想做什么!
宁倦也听到了锁链的声响,端着两只酒盏,拂开纱帘走了过来。
陆清则被锁得有些恼,正想质问,便听到宁倦先开了口:“你又抛弃了我。”
一句话便把陆清则心底的薄怒散了大半。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宁倦也穿着身大红的喜服。
不仅如此,这间屋子便是大婚时才有的装饰,喜烛喜字,喜庆非常。
宁倦的声音里却没什么喜意,他背着光,表情模糊不清,陆清则只能听到他状似平淡地道:“就像三年前……你答应我会尽早回京,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回来,等回来的,是你的死讯。”
“今日你没有拒绝我,即使只是因为是我的生辰,我也很高兴。”
宁倦一步步走近,语气平静:“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所以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但我不够乖吗?我那样听话……你还是又准备走了。”
他看着陆清则的态度逐渐软化,不再那么抗拒,甚至有松动的迹象,以为自己胜利在即,以为让长顺准备的这一切用不上了。
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陆清则的喉结哽了哽,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并非是因为宁倦身上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而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我当真没有想离开,你误会了……”
“我担心你今晚受了凉,会发热。”宁倦截断他的话,话音平稳,端着酒盏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将酒放到了床头,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死死压抑着喷薄的岩浆的火山,“所以便让长顺过去看看。”
然后长顺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他,陆大人没有回到寄雪轩,也不在小殿下那边,附近都没有陆大人的身影。
他的头晕了晕,空白了很久。
三年前得知驿站大火消息时的恐惧再次席卷了他,从指尖蔓延到心尖。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果然应该亲自把陆清则送回寄雪轩躺下了再走的,万一陆清则出了什么事……
他浑身冰凉地找来郑垚,派他秘密搜寻整座宫城,然而还没有动作,下面就有人报上了陈小刀的异动。
宁倦方才知道,陆清则不是遇到了危险,只是再次离开了他。
他和陈小刀离开了。
那一瞬间,从重逢开始,就一直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怒火与阴郁情绪一同爆发。
他恨不得即刻挥领大军,去将陆清则捉回来,另一个念头却在同时滑过了脑海。
于是他吩咐锦衣卫去传了那道假消息。
“如果没有那个消息,你就会直接离开了吧,躲到一个我找不着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宁倦弯下了腰,陆清则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年轻帝王那双一看到他总是会亮起的眼睛阴郁而无神,面无表情地伸指重重碾过他眼角的泪痣,轻声细语:“你总是那么无情……我对你而言,随时可以抛弃。”
带着薄茧的指腹磋磨过眼角,陆清则刚刚醒来,眼中本来就有些湿润,薄薄的皮肤被用力碾过后,眼尾添了一抹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一般。
陆清则心口阵阵收缩发疼:“不是这样,对我而言,在这世上,你是最重要……”
“骗子。”
“为什么答应了我的事却没有做到,为什么要修好那盏冰灯?为什么要留下那封信?”宁倦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骤然一厉,“你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啊陆清则!你就那样不要我了,你还有心吗……我痛死了。”
他终于将见到陆清则那一刻就想宣泄的怒火宣泄了出来,尾音却低了下去,有些发颤,像是突然被什么猛地扎了一下,痛得让声音都不稳了。
陆清则的心口也疼得厉害,喉头不断发哽,吞咽变得困难起来,哑声道:“果果,我从未想过抛弃你。”
话音落下,宁倦却没有缓下脸色,反而欺身压来,捏起他的下颚,冷冷道:“不要这么叫我。”
他的力道太大,陆清则捏得有些发痛,蹙了下眉。
宁倦察觉到了,指尖滞了滞,稍微放松了力道,摩挲他精致的下颌线,语气陡然又和缓下来:“今日是我们大婚的夜晚,怀雪,我们喝合卺酒吧。”
前后反差仿佛分裂了似的。
明明眼前的宁倦不似之前会按着他咬的疯狗,看起来格外冷静,陆清则却感觉面前的宁倦要更危险、更疯一点。
但宁倦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
陆清则的呼吸略微急促,脑子里无数念头洪流一般,混杂在一起,冲刷着他的理智。
宁倦倾身拿过床头的酒盏,先自顾自地饮了一杯,旋即将另一杯含入口中,低下头,吻上陆清则的唇瓣,强硬地将烈酒渡给了他。
柔软的唇瓣贴上来,陆清则压根无力拒绝,嘴唇被迫分开,酒液被强行灌入,灼烧的感觉从喉间滚到了胃里。
新的酒液连同着之前饮下的酒,在瞬息之间腾地爆发,熏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那些洪流倏地就冲垮了堤坝。
陆清则自诩的从容沉静在宁倦面前彻底崩溃,在宁倦放开他的时候,沙哑地开了口:“宁倦,我是你的老师。”
宁倦微微一顿,冷声道:“我不在意。”
若他当真在意那些,也不会走到今日。
去他的纲常伦理。
“在你之前,我也有过一些学生,你在我眼里,曾经和他们一样,但你又是最不一样的。”
陆清则却并不是说来提醒宁倦要尊师重道的,锁链声晃动,他抬起手,在片晌的迟疑后,落在了身上人的眉目间,轻声道:“我陪着你长大,看着你成长,看着你……成为我心目中的君主。”
宁倦是他最满意的学生。
“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而来,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你是我最大的慰藉。”
他的指尖像翩跹的蝴蝶,描摹过宁倦的五官,让宁倦一动不敢动。
宁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阴鸷冷漠的神色缓了下来,低声道:“我知道。”
陆清则不知道宁倦回答的是上半句,还是下半句,但他已经有些微醺了,理智被冲垮之后,平时从不将心里话说出来的人,继续说起了心中事:“我心中有标尺,从前觉得,我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师生与亲人,但重逢的这段时日……”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宁倦的感情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炽烈,与他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性格完全相反。
宁倦的热烈让他心底的死水跟着变得温热、沸腾了起来。
那条线早就在不断的后退中,变得模糊不堪了。
“我不想你面对世人的异样目光。”陆清则的手贴着宁倦的侧颊,他醉眼朦胧地望着这个英俊得有些陌生、但又熟悉无比的青年,“我不想让你做出有损于你的抉择,我想要你……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宁倦不敢惊动他的指尖,脸部肌肉绷了绷,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稀罕什么流芳百世!”
他用力吸了口气:“我们不是已经面对过一回了吗?怀雪,世人的目光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陆清则看着他眉目间的坚定决然,恍惚了一下,嘴角勉强扯了扯:“值得吗?为了我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时时刻刻都得操心,我还比你大那么多岁,往后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
宁倦终于打断了他一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眉目发沉:“是我心甘情愿,我乐意犯贱,陆怀雪,你不知道,哪怕你瞪我一眼,我都开心得会做美梦,你就那么看轻我对你的感情吗?如果你担心的便是这些,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陆清则愣愣地看着他,眨了下眼,忽然便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自眼角滑了出去。
好半晌,他才意识到,那是方才就在眼中摇摇欲坠的泪。
我哭了?
陆清则茫然地想,他不曾为谁而哭,那些激烈的情绪仿佛天生与他隔着一层水膜,他沉在水底,冷眼看着岸上的人落泪,泪水滴入那条长河之中,倏然便被带走,了然无痕。
他会为旁人悲伤叹惋,但不为谁哭。
陆清则怔怔地摸了摸湿润的眼角,从此前就跳得极为厉害的心脏陡然间又激烈了一些,艰难地道:“或许在你心里,我似乎没有私欲,但我其实有许多私心……”
他红润的唇瓣张合了几下,声音竟有些发颤:“果果,我……”
“不要这么叫我。”宁倦的手上移,握住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怀雪,叫我霁微。”
上一次宁倦想让陆清则叫他的字,陆清则没有回应。
宁倦不再叫他老师,执拗地叫他的字,是为了不断地提醒他,他们之间已不再是单纯的师生,陆清则从回来以后,也只称呼宁倦陛下,永远带着一丝距离。
陆清则感觉自己的理智像是被那两杯酒烧灼得荡然无存了,嘴唇微微动了动。
宁倦握紧了他的手,急不可耐地低下头,仿佛沙漠中迷途的旅人,渴求着一丝水源,重复道:“怀雪,叫我的字。”
陆清则与那双灼热漆黑的眼眸对视了良久,闭了闭眼,轻声道:“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我在想你,霁微。”
他那时候才发现,他不愿意看到宁倦身边有另一个人。
尾音落下的时候,宁倦欣喜若狂的吻也随之落下,他用力地亲吻陆清则眼角的泪痣,呼吸急促:“有私欲的才是凡人,怀雪,对我的私心再重一点吧。”
最好因他而学会嫉妒吃醋,不甘占有。
宁倦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唇瓣反复亲吻着他另一只手的指尖,像是命令,也像是请求:“怀雪,尝试着接受我。”
陆清则眼底还残存着几丝冰凉的泪意,浑身的血液却是滚沸的,朦朦胧胧地想:
他教陈小刀,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好。
至少此刻,他与宁倦应当不愧于天地罢。
他与宁倦对视了良久,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缓下去,点了一下头,道:“好。”
得到的回应不再模糊不清,宁倦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一缕笑容。
身上的喜服被剥开的时候,陆清则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便没有再拒绝。
他的脸庞因为激烈的情绪与酒意,熏陶着一股醉人的红,眼睫湿润,浅色的眼眸被泪水洗得清润而明亮,眼尾的泪痣一片洇红。
大红的喜服衬得那张容颜愈发盛极,如宁倦从少年时期到现在的猜想一般,陆清则穿上喜服后,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这是他一个人才能独享的好看。
细微的锁链声里,彻底占有到这缕梅香时,宁倦怜惜地亲吻着陆清则他紧蹙的眉间,不断安抚他:“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他的明月终于落入了滚滚红尘。
他赌赢了。
所以陆清则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