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的宴席极其热闹,众人饮酒作乐,欢笑不断。
邬恺、元单几个人喝了个大红脸,最先醉倒在了桌上。
杨忠发和袁丛云指着他们哈哈大笑,两个人互相拽着去给楚贺潮灌酒。
楚贺潮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在这种场合,这两人一点儿也不怯,杨忠发还冲着楚贺潮挤眉弄眼,“元大人就在旁边看着呢,将军,您不会不敢喝吧?”
袁丛云打了个酒嗝,虽不知为何杨忠发要提起元大人,但混沌的大脑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将军。”
杨忠发道:“将军,这大好日子不醉不归啊。”
袁丛云道:“是啊将军。”
元里忍不住嘴角挑起,以手撑着侧脸,看热闹似地看着这一幕。
他唇上沾着玉般柔润的酒水,烛火下闪动着醉人的光泽。
楚贺潮道:“不喝,你们元大人不喜欢我喝酒。”
“今日没事,”元里含笑,眼尾带着狡黠,“你尽管喝。”
袁丛云慢吞吞地道:“是啊将军。”
楚贺潮看了元里一眼,挑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四溢,欢声笑语。楚王府连连庆贺了好几日,这番喜悦才慢慢平静下去。
元里怕嫌他们不够高兴似的,又将讨来的圣旨给了他们。
他和楚贺潮的部下都得到了加职和爵位,元里的属官如刘骥辛、郭茂、相鸿云等人,以后便可以领两份俸禄了。一是元里给的俸禄,二是朝廷给的俸禄。
虽然朝廷如今给不起俸禄,但朝廷正儿八经的官职和属官在世人眼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先前跟随楚贺潮杀了呼延乌珠的杨忠发、米阳、何琅等人,元里也没有忘记趁机将他们本就应该得到的赏赐一并给要来。
而周公旦本也应该有一道圣旨,但元里怕因此而暴露他,终究是没有开口。
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元里拉着楚贺潮去看了屯田事宜,将他们一路带回来的十数万百姓下分到了幽并两州的各个郡县之中。
去年五月份进行的屯田,在他们行军过程之中便有了收获。秋收之时,所获收成竟然比以往足足多出来了三成。
这是个了得不的增长,元里欣喜之余,将郭茂大夸特夸了一顿,让他将屯田之策往广阳郡外延伸,让幽州、并州各郡县也赶紧实施屯田制。
“切记,”元里叮嘱道,“不能强制征民,让他们自愿就好。”
郭茂笑容满面,“主公且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
回程之时,元里便笑容满面。等回去之后,林田又告诉了元里一个大惊喜,他们在盘山脚下的庄子里挖出温泉了!
元里立刻坐直了起来,“当真?”
林田连连点头。
元里手里的庄子有很多,这些庄子大多都是幽州以往的豪强地主的。当这些豪强地主被起义军杀死或是逃离幽州之后,庄子便名正言顺成了元里和楚贺潮的东西。
元里将庄园附近的土地分给了流民,而庄子和庄子里的仆人都交给了郭林打理。
接手郭林职务的丁宗光在巡视庄园之时,巧合发现了盘山庄园内地底的温泉,这才挖出了温泉池。
元里以往都没去过这个庄子,从来不知道这庄子内还藏着一个惊喜。
这可是不需要烧柴火的天然温泉啊。
——像崔玄老先生家里那般的温泉。
元里当即大手一挥,准备带上辛劳一年的男朋友和下属们前去庄中泡温泉。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部下们的耳朵当中。
一起去庄子里泡温泉?
还可休息两日?
众人兴致高昂。尤其是政事堂从早忙碌到晚的官员们,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天,他们便回家收拾了行囊。
元里也允许部下们带上了家眷。
各家夫人得知家眷也可一起去后,个个喜悦非常,满面笑意地拉着侍女一同收拾行囊。
因为自家男人都是同僚,彼此之间住得也不远,夫人们便聚在了一起,算着都要带些什么东西,去了庄园又该做些什么。
“年纪小的儿女们自然是要带的,”杨忠发的妻子说笑道,“我家就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他们哪里泡过温泉,这次托刺史大人的福气,怎么也得将他们带去见见世面。”
刘骥辛的妻子也笑了笑,“莫说嫂子家的孩子没泡过温泉,我这么大的人也从未泡过。真没想到这次咱们也能跟去享福,我可都等不及了。”
郭茂的妻子是个泼辣的性子,为人很是爽快,直接道:“咱们就去两日,也莫要带太多东西。若是有什么没带,咱们彼此之间照应照应便好。”
“郭娘子说得对,”邬恺的妻子芸娘微微笑着,“三月正是开春,山里的野菜也能吃了。那野菜新鲜,诸位若是不嫌弃,我到时候带你们一同去摘野菜。”
其余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便到了前往庄园的日子。
数辆马车悠悠闲闲地地坠在后头,男人们骑马在前方并驾齐驱,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他们不急着赶路,若是路上遇见什么好景色,还会喊着夫人儿女下来走走看看。
今日是个好风光,万里无云,日丽风清。
路旁的树梢站着燕雀,正衔着草叶筑着鸟窝。偶尔从空中飞掠,影子在马上打下一道道翅膀黑影。
不冷也不热,舒服得令元里从骨子里泛着懒意。
到半路时,杨忠发将他小儿子给抱到了马上。
宣儿小心翼翼地摸着骏马鬃毛,眼中闪着喜悦的光,他抬头乖乖地问:“爹,它会觉得宣儿重吗?”
“不会,”杨忠发被逗乐了,“就你这点小重量,马匹能驮五个你!”
宣儿惊叹一声。
杨忠发拍了拍他脑袋,满是喜爱自豪,“来,给各位叔伯唱一唱你平日里最喜欢的那首童谣,让叔伯们瞧瞧你的本事。”
宣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稚嫩的童音响在了路上,随风穿过绿树,一直窜上悠然白云间。
“芦苇高,笛声长,千里草上放牛羊……”
元里含笑听着,也微微跟着哼着曲。
楚贺潮目视前方,缓缓露出了笑。
这一路走得慢,等到庄子里时已过了晌午。
庄园里的仆人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众人忙碌地收拾行囊,等收拾好了之后,夕阳已经开始西下。
众人三三两两换了衣服,一同去泡温泉。
泉水被引走分为了两个池子。
两个池子中间种着一大片竹林。怕女眷不自在,庄子里的仆人又在女眷泉池边围了一圈竹子做的围墙,这般就任谁也看不到了。
这池子被挖得极大,用石块垒得严严实实,泉池之中还放着模样秀美的假山。白雾袅袅,颇有雾里看花之美。
水温有些烫,但却很舒适。元里穿着他的四角平裤,和同样穿着四角平裤的楚贺潮走到了泉池里。
已经进池子里泡着的元单好奇地看着他们身上的裤子,“乐君,将军,你们身上穿的这是什么?怎么从未见过。”
池子底很滑,楚贺潮抓着元里的手腕,防止人摔倒,抽空回了一句,“裤子。”
“……”元单心想,我知道是裤子啊……
他挠挠头,也不敢再问了。
这泉池真的很大,元里觉得自己都能游几下了。他往前栽入水里,双臂伸展,顺滑如鱼一般,顷刻间到了另一处的岸边。
白雾弥漫下的泉水中,劲瘦却饱含力量的腰肢若隐若现。元里从泉池中冒出来,热水顺着脸庞滑下,他眼神清亮,笑着朝楚贺潮招招手。
楚贺潮的心软成了水,拿了条毛巾走过去,要给元里擦擦背。
想起他的手劲,元里脸色便有些发青,果断摇头拒绝,“不了不了,在温泉里擦背会把水弄脏。”
一片心意被拒绝的楚贺潮不爽地“啧”了一声,“刚冲过水,能脏什么脏?”
但他还是把毛巾放在了一旁,转身靠在了池边,双臂搭在两旁,“都是水,泉池泡着就是比府里烧的水舒服。”
“因为泉里有矿物质。”元里道。
楚贺潮浓眉一皱,有些拗口,“矿物质?”
“说了你也不懂,”元里叹了口气,“让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愿意读。”
“你这是在诓我,元乐君,”楚贺潮似笑非笑地看着元里,“你说说,哪本书上写了这‘矿物质’三个字?”
元里想了想,道:“《化学》课本上。”
楚贺潮嘴角抽抽,“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元里试图跟他解释什么叫“化学”,但自己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面不改色地放弃,有理有据道:“算了,不说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又不爱看书。”
楚贺潮被气得直接笑了。
泡完泉池,元里还找了疾医给他们做了拔火罐。
这会儿已经有了火疗之法,用的罐子是牛角或者陶罐,只是此法并不普及。
做之前,众人还隐隐有些排斥,若不是元里带头躺下去,还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只怕有些人已经开口拒绝了。
看着疾医熟练地拿着火棒捅进罐子里的模样,崔言有些慌张地抓住了床板,若不是怕丢人,他已经从床上跑下去了。
很快,这热乎乎的罐子便盖在了他们的背上。
神奇的是,明明罐子是热的,他们却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凉意,仿佛是冰块盖在了他们背上一般。不止是冷,有些人还感觉到了一股龇牙咧嘴的疼意。
这疼也是看人来的,背上肉多的便好些,肉少皮紧地要疼一些。
楚贺潮肩背上的肉厚实,这疼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他转头一看,元里的表情也还好,游刃有余的,还让疾医在他腿上再放了一排火罐。
一刻钟后,陶罐就被取下来了。这些人连忙舒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揉着肩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