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娜决定收豆子的这一天, 整个十子沟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
她这豆子长得快，别人正是农闲的时候她采收，放暑假的娃娃正闲的没事做，干脆都跑过来凑热闹。
“是豆子呀是豆子呀！”
“为啥只有它这块地黄了？”
“那就是豆荚吗？好大！”
“妈我想吃豆腐！”
齐格也很激动。
虽然每天都会录制3号豆田的情况, 可看到满眼金黄色的豆田, 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3号豆不长则已, 一长这速度着实惊人, 比之前预期的4个月生长期还有短了大半个月, 反超其他田亩的进度了。
关键这还是在高原！在土质疏松干旱易涝的沟壑田里长出来的豆子啊！
每每看到其他村民羡慕的眼神，齐格都忍不住挺胸抬头，感觉像是在夸自家孩子一样。
“叶老师，收吗？”
他举着步话机问叶柳娜。
他们这块实验田比较零散，大型综合农机进不来，只能采用人工采收。
人工倒是不缺, 十子沟村的乡亲们都报名帮忙，大家也想看看这大学问家种出来的豆子有什么特别的。
嗯，其实已经很特别了——发芽特别慢、长得特别快、熟得特别早。
大家现在关心的是产量。
有人偷偷算过一笔账。
以目前豆田的生长期堪堪可以种两季。
若是这豆田的产量过得去, 两级豆子的收入可比种一季谷子多，划算。
关键这豆子还不需要特殊侍弄，只需要搞点那什么菌泡泡，再适时洒进田地里点儿, 剩下的和他们日常种的路子没什么两样。
看着不难。
叶柳娜最后一次在田里做了巡视, 然后看了看天色。
“收吧。”
好嘞！
齐格一声令下, 实验田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人小孩都忙着收豆子。
田虽然零碎, 但架不住干活的人手多, 干得麻利, 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实验田里的大豆便采收完毕了。
最后的结果是亩产360斤，并没有明显的减产迹象。
“成了！”
齐格高兴地挥拳。
虽然没有增产，但和普通大豆的产量差不太多，但它生长周期短啊！别人种一季它能种两季，再不济换种其他作物也不耽误功夫，豆杆烂在地里还能肥田……这么算下来，真是好处多多。
“齐大兄弟啊，”有和他相熟的村民围拢上来，悄咪咪地打探情报。
“你这豆种哪来的？还有多余的没？哥也想在家种点。”
“是啊是啊，匀我点就成，我家田少，给个两亩三亩的就够。”
“嘿？你还要三亩？恁地贪心？！我我我就要一亩地，我能点现钱，现在就给！”
七嘴八舌，都是要种子的。
大家不敢和叶柳娜说，都寻着好说话的齐格商量，可把他给为难坏了。
“实验田，收上来的豆子是要带回去做实验的，没有豆种。”
“多了也不能卖啊，一颗也不能卖，回去要报产量，还要马上播种第二代，看效果。”
“还没往外卖呢，工钱你该收得收，不能让你白干活！等卖的时候我告诉你啊……”
同一时间荒漠奇迹农场
收到消息的周数乐得直拍巴掌。
“好好好，太好了，大豆也成功收获。”
“这是继玉米和土豆以后，咱们农场出品的第三种可普及作物。等试种的土豆和玉米都运回来，我给你们开庆功宴！”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除了叶柳娜的大豆之外，另外两个在外试种梭变1号土豆和梭变2号玉米的小组也都喜获成功，用产量证明了农场育种作物的稳定性。
周数以农场的名义给这两种作物注册了专利，但收益权归属巴小霸，这也是巴小霸和宁小统商议后的结果。
“我们还是不要太出风头比较好。”
宁小统这样说道。
“爸爸以前总说闷声发大财，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么多育种专利，以后我们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巴小霸一琢磨，觉得统统这话十分有道理。
他之前和周数谈条件，是担心这些大人为了利益欺骗他们。可现在和农场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足够他看清楚对方的态度和人品，有些事就没必要那么计较。
反正他要赚钱，手里捏着的利益又足够多，他相信农场和周数不会眼皮子浅，因小失大。
这样一来，在菜友论坛上匿迹已久“种田咪”，最近忽然又开始活跃。
他发布了一系列关于种植的帖子，话里话外多少都会捎带上荒漠农场。
有时候是农田的一角，有时候是在建中的油坊。而更多的内容则是拍摄荒漠农场的各种奇葩作物，最近最受关注的是莹润可爱的迷你玉米，已经有许多菜友留言求购。
这个时候，就需要农场官方出来代言了。
巴小霸之前注册的那个“奇迹农场”账号，维持了他惯有的科普风格，一板一眼跟大家讲起了荒漠奇迹农场的由来。
这是源于上世纪体制下的边疆国营农场，有无数热血青年在戈壁滩上挥洒青春，在荒漠中生生开辟出一块能够耕种的田地。
时过境迁，国营农场最终成功保留下来，成为荒漠无人区中最坚韧的庇护地。
有些人甘于寂寞，回来了。但却不单单是为了情怀，他们还带回了最新技术，为这块庇护地注入新生机。
他们在尝试戈壁改造，荒漠种植！
他们想让沙漠重变绿洲！
他们是生态改良的先锋军！
软文写得十分煽情，但却并不全是杜撰。
事实上，在这片土地上，是真的曾经有一群人奋斗过、坚持过，毫无保留地挥洒热血，甚至将宝贵的生命都留在了戈壁滩。
于是荒漠农场小火了一把，第一次上了热搜，却是因为有类似经历人的回忆。
老农场人在纪念青春，年轻人却被农场奇葩的作物吸引，纷纷讨论起不正经的豹纹土豆好不好吃。
“好吃的！是好吃的！”
有人在话题下留言。
“虽然看着不正经，但味道再正经不过，我现在想买都买不到！”
“早知道那次在羊力乡我多买点就好了！”
“可不是，我还打电话给发货的邮局，那边的邮递员大叔说是个孩子背着来买的，呜呜呜呜勤工俭学的娃，能给我个机会捐款助学吗？”
“助什么学啊，人家是农场子弟！”
“我查询过羊力乡的招生信息，农场是有自己的学校的！还是十二年一贯制，从小学直通高中！”
“那个农场在哪儿啊？假期想去西北玩，可以自驾过去吗？”
自驾肯定不行，农场在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对外开放，这里不能公开的东西太多了。
周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工地。
比如说在建的高能电池研发中心及配套工场、粒子反应炉实验室以及未来随时可能凭空出现的大片农田，这些都不能让外人看到。
但打响农场的名号是件好事，不但成功在网络世界留痕，而且还小小出了一把圈，以后销售各种农产品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毕竟巴小霸预测了，下个任务可能让他榨油呐。
一说起榨油，周数就有点头疼。
他们这个小农场越造越大，水和电的问题都能解决，偏偏这个排污设施，在荒漠戈壁滩可是不好搞。
以后要萃油、要搞电池生产，这些工业加工都要排污，不好好规划一下怕是要发生环境污染。
他们是来修复戈壁滩的，不是来破坏戈壁滩的，不能让原本就脆弱的生态环境雪上加霜。
可要是修建大型排污设施，脑袋顶上的有心人又会发现端倪。工业污染防治和农业排污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到时候硬说是普普通通小农场也不会有人信了。
这可咋整？！
周数愁的都开始脱发了，有时间就给京城打电话，研究农场污染处理的问题。
可这事没那么简单。
已经可以预期高能电池工场会对环境造成污染，需要同步建造污染净化设施，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嘛！”
周数敲桌子。
“工场可以伪装成粮食加工场，但你旁边矗着那么高的除污塔像个什么样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那你说怎么办？！”
对面的人也很郁闷。
“不建塔，没两天荒漠就真变成无人区了。又是污水又是废气，你们在那边都待不住！”
巴小霸就是这时候来找周数的，在门外听他发了好一顿牢骚。
他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请进。”
周数放下电话，见是巴小霸进门，脸上立刻露出慈祥的微笑。
“小八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
巴小霸眼珠咕噜噜。
“周叔你是在发愁污染的问题吗？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解决你的愁事。”
他这样说，周数反倒收敛了笑容，狐疑地看了巴小霸好一会儿。
“这么主动，不提要求反倒要先帮我解决污染……小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搞什么事情啊？！”
要说周主任不愧是老江湖，看人眼光神准。
巴小霸一转眼珠他就知道这熊孩子没憋好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先说说你想干啥？”
周主任喝了一口茶，一脸淡定。
“污染处理的事儿不着急，电池工厂还没个影儿呢，京城那边总能想到办法。
见他这样的反应，巴小霸十分失望。
他横冲直撞惯了，面对人类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十分不适应，还以为周数真不把污染的事儿当回事儿。
“我和小统想去旅游。”
他不甘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大豆和花生的育种都完成了，剩下的事也不需要小统来干，我们准备出海去玩。”
“不行。”
周数想也不想。
“出海不行，出海太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徐恒跟我们去，他会开船。”
徐恒？
周数眉头微皱。
他本能地觉得这事徐恒没起什么好作用。
好端端的两个孩子为啥要出海？是不是徐恒跟他们念叨什么了？！
“反正我们要去！我和小统都说好了！”
巴小霸开始耍熊。
“我们家以前就住在岛上，经常去海上玩，小……我爸都不管我，你们又不是我们真正的监护人！”
他这一闹，周数还真没什么办法。
说到底农场与对方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真的存在从属或者管辖，他刚才那么说话，只是单纯以一位普通华国家长的角度思考。
怎么能搪塞过去呢？
“啊……出海得有船啊，船是个问题。”
周数轻咳了一声，自以为找到了一个适合的角度。
“船可不好弄啊，咱们这是西北荒漠，连条河沟都没有，上哪儿去找船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巴小霸打断了。
“船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你就说同不同意我们去吧？”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
“要是徐恒没时间也不要紧，我可以利用这几个月考船照。我查询过蓝星的法律，也不是所有国家都要求年满18岁才能考驾照，反正我们要去北大洋，去南洋群岛申请船照也能用。”
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噎得周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北大洋？”
他眉头皱得死紧。
“你们两要去北大洋？为什么？”
“我要去斗海鲸，小统要去捞大鱿鱼。”
小八毫无隐瞒。
“不是有本书说真正的猛士会去北海与海兽搏斗，我查了你们蓝星海里最大的就是鲸鱼，我要去做猛士！”
“简直胡闹！”
周数忍不住想骂人。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小孩子的想法就是不靠谱！
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周数就直接开口训斥了。但巴小霸和普通小孩不一样，他聪明绝顶又叛逆任性，属于梳毛摸的犟驴，越不让他就越要顶着干。
不能让孩子叛逆不能让孩子叛逆不能让孩子叛逆……
在心里默念了数回，周主任觉得自己终于能平心静气地开口了。
“小八呀。”
周数起身给他洗了个苹果。
“出海也不是不行，但北大洋那边……不是我们华国的海域啊。”
“去斗海鲸什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船走到海里还需要补给，北大洋可没有华国的海港呢。”
“要我说，与其去北大洋，不如去北海吧，北海也是海，海里也有大鱼。”
周主任说的北海，是华国领海内的一个区域，位于华国陆地和海岛之间，风平浪静，温度适宜。
在自家的海里折腾总比千里迢迢跑去别人的地盘来的安全，尤其那边距离大毛国和大米国都很近，稍不留神就容易惹出额外纷争。
“那北海有鲸鱼吗？”
巴小霸跟他确认。
“有。”
周数点头。
北海的花洲岛有个全国最大的海洋世界，里面有迷你鲸鱼。
“那北海有鱿鱼吗？”
“当然。”
北海沿岸有的是渔港，渔港旁边就是水产夜市，火爆鱿鱼、碳烤鱿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行吧。”
巴小霸点了点头。
“那就去北海，徐恒能跟我们一起吗？”
周数不怎么情愿。
巴小霸老提徐恒，他就觉得姓徐的小子没起啥好作用，说不定出海这话茬就是徐恒勾起来的。
可除了徐恒，别人也实在没空……
周数微一沉吟。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让王烈也跟你们一起。”
巴小霸无所谓，反正就是多一个人嘛。
自从和小统春游（约会）过后，小八对诸如王烈之类的生物就变得格外宽容。反正都是群没希望的，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那船……”
“不用，船我来准备。”
小八自信满满。
他的船其实都攒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测试，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可听他这样说，周数反倒是心里没底。
巴小霸准备的东西，有哪样是正常的？别不又是一辆小黄鸭电动车吧！
小八一眼就看出他的担忧，一脸无事地嘲笑。
“你以为电单车那么好改造的吗？全蓝星我也就捡到那一个粒子锅炉而已，绝对没有第二个！”
“放心，船肯定用的是常规能源，不然也不会让徐恒开。”
他说的也有道理啊。
周数微微放心，但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又确认了一次。
“是常规能源啊？出发前你得让我们看看，不能不声不响自己走。”
“嗯嗯。”
小八敷衍地应了两声，心说我那个发动机是改造过的，除非你完全拆开不然能看出个啥？
先应付过去再说吧。
总之，出海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预计两周之后出发。
这半个月宁小统要培育出足够多的种子，军垦农场会派人来专职负责播种和采收，张教授团队全程跟进记录。
有了大豆种做先例，花生种的培育顺利到不可思议。几乎只用了四天，宁小统就得到了符合任务要求的花生种，而且还额外收获了一个新符纹。
“是在我盯着花生壳发呆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宁小统得意洋洋地跟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新成果。
“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看的花生，它壳子上面的纹路曲曲弯弯，好像爸爸给我做的面条！”
“我一想到面条就来了灵感，画出了一个分蛋器，现在我可以把一个品种的不同性状大概分开啦。”
“我准备叫它——分蛋器！”
虽然不知道面条和分蛋器是怎么关联起来的，但出于舔狗的职业自觉，巴小霸还是热情地宁小统鼓掌。
然后顺便告诉他，他们可以去北海旅行了。
“北海吗？不是北大洋吗？”
宁小统有点失望。
虽然是学渣，可他也知道海和洋还是有差别的。
“没事，北海在南海里面，南海又连着南华国海。”
巴小霸露出了一个老奸巨猾的笑容。
“周数不是不让我们离开领海吗？我查过地图，南华国海可大了，不比北大洋逊色。”
“南华国海，那不就是华国的海嘛。”
宁小统似懂非懂。
反正小八说是就是呗，南华国海就是华国的海，是海就行了。
“那出发前我们要准备点东西呀。”
宁小统翻出自己的小账本。
“我们只有土豆和玉米，周叔叔说第一批压榨的豆油花生油会给我们一部分当纪念，我们还需要买一些谷物、蔬菜和易存放的肉类。”
“也不需要那么多。”
巴小霸拿出一张清单。
“谷物可以带，蔬菜在海上不方便存储，不如你搞些能速成的菜种出来，咱们自己种着吃。”
“还有肉类，海上有很多鱼虾，这是高质量蛋白质来源。肉和鸡蛋都不要带太多，我们可以从华国南边的海港出发，南华国海周围有不少岛屿可以补充物资的。”
搞速成菜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现在的宁小统对反应炉的使用驾轻就熟。
只是他想尽可能地把时间和精力留给任务。
原本想着再搞出个速生大豆不闲置土地，现在光育种就育了两个月，根本来不及再弄别的了。
第一环段任务能否成功，现在就看融合花生和大豆的表现。可不管再怎么准备充分，已经陷入焦虑的宁小统却始终觉得心里没底，做什么事情都没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周数同意他们出海的最重要原因。他已经发现孩子有了过度紧张的苗头，想让他出去放松，分散一下注意力，小小年纪不需要承担那么重的责任。
责任是他们这些大人的，宁小统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应该再要求更多。
于是周数也开始在宁小统面前说起旅行的事，说起他年轻的时候畅游四大洋，还曾经登上过海西州的最高峰。
他还抽空检查了巴小霸的船，发现那就是一艘虽然漂亮但也十分普通的电动太阳能帆船，预估航行里程不会很长，渐渐也就放了心。
一切都在高效且有条不紊的进行，出发去北海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忙碌中的周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之前那天，巴小霸来他办公室……是说了什么吧？
除了他要出海，他还说了什么来着？
唔，怎么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