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星火一起看过来的,还有一直紧贴着他的青年,视线里带着浓郁的敌意。
那青年其实安尧见过,在咖啡厅外面,隔着一条马路和陆星火拉拉扯扯的那个,只是当时离得远,安尧没看清脸,现在也不确定。
确不确定,也和他无关了。
他知道吉铭机灵,便打算借此将他和陆星火的关系拉得更远一些。
安尧抬手掐了下吉铭的下巴,举止亲昵动作熟稔,语气凉薄:
“认识,不熟。”
安尧的几个朋友都是看戏状态,甘彦凡抬手轻拍安尧肩膀,催了一下:
“走吧,刚下飞机,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一行人大大方方的路过陆星火二人,在前台办了入住,走进电梯。
全程陆星火一直在盯着安尧看,他似乎想要过来,最终只是看着安尧离开。
等安尧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陆星火才使劲甩开青年的手臂。
“齐亦涵,别得寸进尺。”
齐亦涵面色涨红,带着愤怒:
“陆星火,你爸让你照顾我,让你陪我来这儿养病,你别想把我甩开。陆齐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这辈子都注定和我不清不楚。”
说到这里,齐亦涵突然冷哼一声:
“再说了,刚才那人知道你妈是个疯子吗?知道你妈和你外婆都是不到二十岁就有发疯的迹象吗?陆星火,你早晚也是要发疯的,除了我,没人会要你。”
陆星火充耳不闻,扔下齐亦涵走进电梯。
他在齐亦涵扑过来前,关上电梯门。
电梯门渐渐合上,倒映出陆星火自己的脸。
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安尧对那名青年亲昵的画面,还有那句“认识,不熟”。
两个多月的耳鬓厮磨,最终只在安尧那里留下了“认识,不熟”的评价。
-
安尧一行人订的房间都在一层,他们刚出电梯又遇熟人。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到安尧和陈成等人一脸兴奋,怀里搂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呦,看我遇到谁了,陈总、甘总,还有我们小安总啊。”
安尧面上挂着微笑,态度有些冷淡。
“赵总也来度假。”
赵广东笑呵呵的点头,推了推怀里的女人:
“还不快去打个招呼。”
女人娇俏的腻过来,安尧不动声色的避开,女人便压到了吉铭身上。
吉铭面色一窘,大声道:
“阿姨,我才刚成年呢,自重!自重啊!”
女人面色尴尬,退回到赵广东身边。
赵广东依旧笑呵呵的,看向安尧:
“小安总有没有时间啊,不如一会儿我们喝一杯如何?”
赵广东是杨家的生意伙伴之一,安尧不能太下他面子,只能应下。
等赵广东离开,吉铭立刻凑过去要钱,他甚至主动打开了收款码递给安尧。
“表哥,给个痛快?”
安尧失笑,给吉铭转了不少。
陈成也来凑热闹,给吉铭转了笔钱,甘彦凡顺势也要给,吉铭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直嚷着:
“够了够了,这回够小爷请妹妹们吃饭了!”
吉铭机灵,他知道甘彦凡对他家表哥有点意思,这钱谁的能收谁的不能收,他心里门清。
因为突然出现的赵广东,他们的休息时间被缩短了不少,晚饭时间去了顶层,赴赵广东的局。
赵广东这人喜欢铺张、扎堆,所以他们约在了公共娱乐区。
其实说白了,就是赵广东这人喜欢显摆。
一进去,安尧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
吉铭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老种马。”
赵广东身边跟着好几个年轻女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大白腿。
安尧看了吉铭一眼,吉铭立刻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齐亦涵硬拉着陆星火过来顶层,陆星火一眼就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安尧。
安尧皮肤冷白,微长的发扎在脑后,跟坐在他身边胖出褶子的油腻中年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星火本打算走向VIP包房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任齐亦涵怎么拉扯都不动。
“就在这。”
齐亦涵顺着陆星火的视线看过去,冷笑一声:
“行啊,在这就在这,陆星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深情?你不是谁都不在意吗?”
陆星火没理齐亦涵的呛声,找了个离安尧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安尧正和赵广东推杯换盏,面上微笑恰到好处,却处处透着股清冷劲儿,鬓边的碎发有些散乱,顺着耳边落下来几缕,在嫩白的皮肤上画出几道好看的墨线。
陆星火想帮安尧将那几缕头发勾回耳后,他抬了抬手,恍然发现他和安尧的距离岂止是他们座位间的几米,更像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世界。
他是被拒之门外的那一个。
黑发被安尧自己勾回到耳后,他刚给杨禹发了几条信息,此时耐心等着回复。
杨禹的回复能让他确定今晚对赵广东的态度,在几轮推杯换盏下,安尧察觉到赵广东有打探消息之意。
赵广东期间不停想给安尧送女人,安尧拒绝多次,赵广东视线一转,看向附近的台球桌,又提议打台球。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各种娱乐都会一点,真是一点,规则都不一定清楚全面,也就是拿起杆子能打到球的水平。
陆星火也跟过去,在旁边的台球桌开了台。
齐亦涵不会打台球,故意乱打一通陆星火也没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安尧身上。
吉铭早就注意到了陆星火,走过去拍了拍陆星火的肩膀:
“喂,打一场?”
陆星火星眸里满是压抑,没说话,直接让服务员清了台,重新开始。
另一边安尧也被赵广东拉了上去,开始你来我往的打台球。
每一杆之前,废话都不少。
安尧耐心陪着,笑容浅淡,给人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尊重,但也没多热络。
旁边的陆星火拿了球杆,看一眼安尧打一下,甚至没给吉铭机会,直接来了个一杆清。
吉铭咬牙,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
陆星火冷冰冰的看他,问道:
“还来吗?”
吉铭咬牙:
“再来一次!”
然后吉铭连着站了三场,陆星火三次一杆清,让吉铭彻底成了观众。
他们这边三场结束,安尧那边一场才刚打了几杆。
赵广东拿着球杆半天不打一下,拐弯抹角的引话题:
“小安总,那块地,我们赵家可是想了很久啊。”
安尧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是他大哥的回信。
看完手机,安尧拿起球杆,不再磨磨叽叽的给赵广东喂球,弯腰俯身在台球桌上,对准一个角度,球杆用力撞了过去。
“嘭!”小球落袋。
安尧起身,笑容更淡了:
“赵总,竞标的事你还是去问我大哥,你也知道,我在杨家,只会吃喝玩乐。”
赵广东脸色慢慢变了,看着安尧一杆接一杆将台球桌清空,完全不给他留机会。
陆星火一直留意安尧,见安尧球技突飞猛进,手下失了准头,终于让吉铭抓住了机会。
吉铭清空了半边球桌,耍赖不打了,扔了球杆站在陆星火旁边,看了眼一直靠在角落脸色阴沉的齐亦涵,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就这?比得上安尧?”
陆星火双眼如刀子似的落到吉铭脸上,看得吉铭缩了缩肩膀,心想这小子眼神挺吓人的。
他想着他不能给自家表哥丢人,挺直脊背:
“看什么看,咱俩都是弟弟,你有什么可吓唬我的。”
“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好弟弟,你是臭弟弟。”
吉铭说完一溜烟窜回到安尧身边,在陆星火的视线下把自己脑袋埋到安尧的肩膀上使劲蹭了蹭,蹭得安尧衣服起了一片静电,也蹭得陆星火心似寒冰。
今夜他所见到的安尧,又是他不曾熟知的一面,是完全属于成年人的一面,克制、隐忍又礼貌疏离。
陆星火也终于知道,曾经安尧在面对他时的温柔、包容,是赋予了他多么大的信任和权利。
就像安尧亲手给了他一把刀,是收起还是刀刃相向,全在他选择。
他选择了……伤害安尧。
齐亦涵在这时走过来:
“陆星火,你别想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这辈子注定和我一起陷在泥潭里,永远别想独自离开。”
安尧知道陆星火在附近,陆星火的视线太炙热,想让人忽视都难。
直到赵广东被安尧下了脸面,生气离场,安尧才看向陆星火的方向。
他不知为什么要看这一眼,就是突然想看一看。
可惜他没看到陆星火的脸,只看到陆星火和那名青年相携离开的背影。
安尧勾了下唇角,有些自嘲。
赵广东离开后,安尧一行人重新去包间喝酒聊天,夜深才回房间。
虽说房间在一层,但安尧的房间在电梯右侧再往里走,有些偏僻。
他和陈成几人作别,叮嘱吉铭半夜不要出去胡闹,独自往房间走,刚路过安全通道,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
来人带着一身酒气,仗着一身肥肉将安尧压在墙上,一手绞着安尧手腕,一手放肆的去摸安尧的腰身。
“赵广东?”安尧惊呼,来人是喝醉的赵广东。
赵广东因被安尧下了面子,又喝过了头,凭着酒气要来找安尧算账,说的话也荤腥难听。
“安尧,你不过就是个玩屁股的,装什么清高呢?谁不知道你是杨家的草包,没有杨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下我的面子?”
安尧冷静下来,手肘刚要向后击去,后背的重量就轻了。
赵广东被人大力扔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踢着,没几脚下去,赵广东就吐了血,混着鼻血流了一地。
安尧回头,看到陆星火正面无表情的踢打赵广东。
他用力狠辣,专挑脆弱的地方下脚,眼眸一片深沉,明明看不出一点疯狂,偏偏在做着疯狂的事。
赵广东凄厉惨叫,叫了几声就没动静了,只知道蜷缩起来痛哼。
安尧眼看陆星火要去踩赵广东的脑袋,立刻出声制止:
“陆星火,停下!”
陆星火脚踩在赵广东的肩膀上,看向安尧:
“他想伤害你。”
紧接着他抬起脚,似乎当真想踢死赵广东。
安尧赶紧握住陆星火的手腕,拽了他一下,微微皱眉:
“陆星火,停下,听话。”
陆星火低头看了安尧许久:
“好,我听话。”
陆星火今夜了解到不一样的安尧,安尧也了解到不一样的陆星火。
一个藏在稚气、热烈下的,疯狂的陆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