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沾了奶油这件事让安尧心中懊恼,他找借口远离了陆星火,顺着供餐区走了一圈,发现了一排造型精美的草莓小蛋糕。
这一排草莓小蛋糕比他刚才吃的要好多了,不仅果酱丰富,上面还都点缀着一颗完整的大草莓。
安尧冷淡着脸色,拿盘子装了好几个,装完又发现末尾也放着几个草莓小蛋糕,但比起前面精美的那一排,这几个就丑多了。
塌陷的蛋糕造型,抹得乱七八糟的奶油,一个挨一个挤在一起。
安尧驻足看了一会儿,把盘子里精美的小蛋糕放了回去,将这几个丑不拉几的小蛋糕装进了盘子里。
因为这几个小蛋糕虽然丑,但是草莓酱比前面那几个还多,甚至上面放满了整颗的大草莓。
杨禹贴心的应付了大部分来宾,任由安尧当个闲人。
安尧躲在宴会角落的沙发上,慢吞吞的吃草莓小蛋糕。
陈成几人也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生日宴会,而是一个生意场合。
吉铭更是不见人影,安尧偶尔在人群里看到,吉铭正站在几个女孩子身边有说有笑,再看去,又换了几个女孩子。
“好吃吗?”陆星火不知何时来到安尧身后。
安尧下意识的舔了下嘴角,确认这次嘴角没有沾上奶油。
他继续慢悠悠地吃着,没看陆星火:
“还不错。”
陆星火坐在安尧旁边,有礼貌的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尧哥,分我一块?”
安尧看见陆星火把盘子递过来,微微后退:
“自己去拿。”
这宴会上不会有人比他还闲,同样的草莓小蛋糕还有一排更精美的。
陆星火又把盘子往前递了递:
“你吃的是我做的,我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安尧顿住,放下盘子看向陆星火:
“你做的?”
陆星火颔首,看了眼被安尧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草莓蛋糕。
安尧不吃了。
他微微皱眉,觉得这几天和陆星火的关系再次不清不楚起来。
不应该这样,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口袋里的小盒子彰显着存在感,安尧双腿交叠,双手自然的放在膝盖上,后背坐直,摆出了冷淡的姿态。
那枚耳钉,他不拿,宴会结束杨禹也会派人来收拾好扔进库房。
陆星火不可能再去把耳钉翻出来拿走,所以他拿了也没人知道。
不吃小蛋糕的安尧身上的烟火气息又淡了,明明只是和陆星火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座冰山。
他周身散着凉气,处处写满疏离。
安尧适时提醒陆星火: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这里。”
陆星火垂下眼眸,眸色深沉一片,藏着坚冰。
齐亦涵。
又是齐亦涵。
永远隔在他和安尧中间,不只是齐亦涵,阻隔他和安尧的还有陆家和齐家。
陆星火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有些失落:
“尧哥,生日快乐。”
他再次说了祝福,转身离开。
安尧看着陆星火的身影陷入黑暗,消失不见。
他心里有丝空落,重新拿起那盘小蛋糕,塞了一大口进嘴里。
安尧知道,他做得每一步都是对的,陆星火现在这样,不过是又一次的出轨罢了。
只不过如今出轨的对象变成了他,被出轨的成了那名青年。
安尧一口一口地吃着小蛋糕,下意识站起来,走到大厅出口处,隔着窗户看向外面的花园。
花园中间的小路上,陆星火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人。
安尧站在黑暗里,看到那人抬起脸,在路灯下,脸上的泪痕几乎闪着光。
他咽下口中的奶油,突然觉得可口的小蛋糕变了味道,这份甜已经开始腻人。
安尧转身,将剩下的小蛋糕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独自离开。
他离开得太快,没看见陆星火立刻推开齐亦涵,一连退开好几步。
齐亦涵还要上前,被陆星火按住肩膀制止。
“够了,我受够了,无论是你还是齐家和陆家,我都受够了。”
齐亦涵脸上带着泪水,更多的是愤恨:
“受够了?陆星火,你身体里流着陆家的血,流着你母亲的血,你以为你能彻底和陆家断开关系?”
陆星火没有和齐亦涵呛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齐亦涵,我很后悔,后悔八年前救了你。”
这话对齐亦涵来说十分诛心,他竟安静下来,没再阻止陆星火离开。
-
安尧的生日宴会结束后,杨禹也留下休息了两天,之后便带着安尧和吉铭一起回了Y市。
眼看着要过年了,再忙的工作都要放一放,这是杨家向来的规矩。
安尧的父母一致认为,比起工作,更重要的是家人。
吉铭的父母在安尧父母的训斥下也放下工作赶了回来,将吉铭接走了。
安尧的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了,一回家他就一连睡了好几天懒觉。
一日,他临近中午才起床,穿着睡衣晃荡下楼,看到自家父母正在闲聊,聊到了陆家和齐家几个字眼。
安尧心头一跳,坐过去听。
“陆家送了拜帖过来,要见吗?”安母说。
“陆家虽然是老家族,但早就是个空架子了,前几年受过一次重创靠着齐家挺过来了,但这一次,两家怕是都要完了,陆家内里太乱,这忙我们帮不了。”杨父说着,话语里不乏有些唏嘘。
曾经的陆家有多辉煌,现在的陆家就有多破败。
安母也跟着叹气:
“可怜了那对母子,陆海结婚不到一年就频频出轨,还把女人接二连三的领进门,生生逼疯了他妻子,听说他妻子疯了之后六亲不认,没少虐待过小儿子。”
安尧听到这里,终于确定父母谈及的陆家就是陆星火家。
他心中有些酸楚,只觉得口腔都泛起了苦味。
当夜,陆星火给安尧打了电话。
安尧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陆星火”三个字有些恍惚,他已经多久没有和陆星火通过电话了?
犹豫片刻,安尧还是接了起来。
陆星火的声音很平静,直言道:
“尧哥,你已经听说了我家的事吧?”
安尧平静回应:
“嗯。”
陆星火笑了一声,像是出事的并不是他家一般。
“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尧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以为陆星火想求他帮陆家。
结果陆星火说:
“尧哥,请你绝对不要帮陆家。”
挂了电话,安尧走到窗边看天上的星子。
今夜是个好天气,夜幕干净没有云朵,一颗又一颗的星子挂在天上,也不知哪一颗更亮一些。
陆星火求安尧不要帮助陆家,安尧答应了。
其实就算陆星火不说,他父母也不想淌陆家这趟浑水。
只是安尧没想到,已经被回绝了拜帖的陆家,第二天还是上门来了。
安尧再一次看到陆星火,依旧是西装革履的装扮,只是面上森冷严寒。
陆海领着陆星火走进来,开头先是客套,客套了许久都不点题。
安母不喜欢这种场合,先上了楼,让杨禹和杨父来解决,杨禹看到陆星火时,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惊讶。
平日里遇到这种事情,安尧也会陪着母亲离开,但这次在母亲看过来时,安尧不知怎的,拒绝了母亲,依旧坐在原处。
陆星火从进来后一眼都没有看过安尧,仿佛两个人从不认识一般。
杨父和杨禹说话滴水不漏,一连拒绝陆海的请求。
陆海面上看不出生气,只是视线突然落到了安尧身上。
安尧喜欢男人这事从未隐瞒过,杨家不觉得自家的小儿子喜欢男人有什么丢人的,也从未让安尧受到过一点委屈。
陆海笑呵呵的打量安尧,把进门后一直不说话的陆星火往安尧这边推了推。
陆星火像个木偶,被推着肩膀也坐在原地,动都不动。
“我听说小尧喜欢男人?你看陆星火怎么样?虽然不够漂亮,但玩玩也是够的。”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圆滑的杨父和杨禹都哑口无言。
陆海提起陆星火的口气,仿佛陆星火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个玩意儿、是个工具,连个人都算不上。
安尧心脏震颤,像是扎满了针。
他看向陆星火,他依旧低头坐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安尧都要怀疑陆星火还有没有呼吸。
平静的不像个活人。
杨父和杨禹纷纷冷下脸,再也拿不出客套面对陆海。
“陆星火……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儿子吧?”
陆海面上还带着笑,点了点头:
“就因为是亲生的,陆家有难,他更要为陆家献上一切。”
杨父皱紧眉,他做了一辈子生意,已经很少对谁露出这么直白的怒火了。
“我们杨家之所以能够发展成今天这样,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为了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而已,陆海,你这个忙,杨家帮不了,就算能帮,我也不想帮。”
陆海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偏偏他嘴边还挂着僵硬的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抽象。
这些日子,他不知道带着陆星火拜访了多少家,吃了多少冷眼和嘲讽。
他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目光落到陆星火身上。
陆海像是找到了发泄点,猛地挥手过去:
“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挥过去的手被人中途制止,安尧站起来紧紧握住陆海的手腕,面色冷凝:
“陆先生,这里是杨家,不是你教训人的地方!”
一直垂着头的陆星火突然抬眸看了眼安尧,只是很快又低下头去,快得仿佛是安尧的错觉。
陆海被接连下了脸面,也待不住了,起身就走。
等他走远了,陆星火才站起来,安静地冲杨家几人点点头,也离开了。
安尧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心中发紧。
这就是陆家,养育了陆星火的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