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商会中鸦雀无声,洛渐清翻手将霜浮剑收回去,一朵青莲剑纹便出现在了他的眉间。玄灵子抬手按在他的眉心,那剑纹倏地消失,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等到众人终于回过神的时候,洛渐清三人已经离去。
临走前,洛渐清弯腰拾起了那颗落在地上的香菇包子,走到裘水复的面前,低眸望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原谅林夫人,那应当将当年她赔偿给你的嫁妆都送回来才对。这样,你才有资格继续辱骂痛恨林夫人,也算有了一个理由。”
说完这句话后,洛渐清转身便走,留下所有目瞪口呆的围观人群。
“刚才……刚才我真的没看错?”
“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可以碾压金丹初期的修士!这人绝对是天才,而且是绝顶天才!他一定不是我们武沙国的人,他是大国家的精英,他甚至可能是大宗门的弟子!”
“天哪,难道我刚才见到了一个大宗门的精英弟子?大宗门真是了不得,实在太恐怖了。我们武沙国靠近那御道门,难道这人就是御道门的弟子?”
“很有可能,他或许是御道门的内门弟子!”
这些话并未传到洛渐清耳中,他也没有在意刚才在武道商会中发生的事情。
在他的眼中,当初林夫人悔婚私奔,着实是有不对,害那裘水复丢了面子。然而首先两人只是婚约阶段,并没有真正的谈婚论嫁;其次,林夫人也说了,当年她曾经当面道歉,获得了对方原谅,并将自己丰厚的嫁妆当作赔礼,全部双手奉上。
既然如此,那当年的事情便是两方同意,决定了结,互不亏欠。
现在看到林夫人狼狈地回到沙都,看到她过得不好,这裘水复便想欺辱一番,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一路上,赵月不断道歉:“我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在武道商会碰到那裘水复。今日是因为我的缘故,令洛公子和吴公子无法好好逛一逛那武道商会,等改日,我一定再带两位前去。”
洛渐清淡笑着摇首:“林夫人你也想不到会在那里碰到熟人,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下便如此咄咄逼人。今日也不是你的错,那武道商会我们也看到了,沙都也逛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我们便打算离开武沙国。”
赵月微愣:“你们再过几日便要走了?”
洛渐清颔首:“是。”说完,他转首看了一眼自家师父,道:“我们还有事在身,不方便在武沙国多停留。”
赵月没有再多留,三人一起回了国师府。
这一次,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洛渐清和玄灵子也才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在没有敌人的时候,不用玄灵子多说,洛渐清就主动收敛了灵力,将修为压制到炼气期,像一个凡人。但是这一次,听到这声音后,他却放开了灵识,很快便发现了来人是谁。
洛渐清抬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品饮了一口,道:“没想到,那国师府的人消息知道得这么快。”
玄灵子并未回答,只是抬眸望着洛渐清,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自己的杯子。
洛渐清没有注意到玄灵子的动作,又说道:“其实那林夫人并未真正成为一个废人,只不过当初将灵力灌输到灵珠里时,伤了根基。这次我们的武沙国之行,林夫人也算帮了我们不少,不如我们就帮她一把?”
玄灵子没有吭声,又将杯子往前推了推。
洛渐清皱起眉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林夫人的根骨也只能算是二品下品,还不如蓉蓉,是二品上品。既然如此,那师父,我们还是帮蓉蓉一把,带她入修炼之门,算是报了林夫人一路上的恩情?”
玄灵子默默地将自己的被子推到了洛渐清的跟前,晕黄的夕阳光辉照在那张淡漠俊逸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清冷。洛渐清此时才发现自家师父那推杯子的行为,他先是无语了一下,接着才拿起茶壶给玄灵子斟茶。
一杯茶斟好后,玄灵子这才满意地将茶盏收回,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好。”
洛渐清道:“那明日我们便走吧,这武沙国确实没有什么太多有趣的地方。不过今天晚上可能是一个不眠之夜,国师府的那群人应当会来寻找我们。”
玄灵子修长的手指在红木桌上轻轻敲击着,他淡然地问道:“与我们何干?”
洛渐清闻言一笑:“是,与我们无关。”
当天晚上,当“洛渐清一剑将金丹期护卫击败”的消息传回国师府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国师府中,六个金丹期修士,有五个来到了洛渐清的院子外,一定要见一见这个人。
赵月的父亲如今是国师府的当家人,他对自己的女儿说道:“这次那洛道友得罪了宰相府的人,在整个武沙国境内,唯有皇族、镇南王府和我国师府可以保住他。月儿,你当年犯下大错,今日便是你弥补的机会。只要那洛道友可以加入我赵家,成为我赵家的客卿,我赵家一定会保住他!”
赵月拦在洛渐清和玄灵子的院子前,认真说道:“父亲,各位叔伯!洛公子和吴公子并非我武沙国的人,我知道你们非常希望他加入我们赵家,甚至希望他可以成为赵家的女婿。但是洛公子并非我等可以招惹之人,他们过几天也会离去。他们是女儿的客人,请你们不要为难他们。”
赵月的父亲怒而甩袍,道:“荒唐!我赵天怎么会为难一个小辈?”
赵月咬着牙,仍旧不肯让开:“洛公子和吴公子今日是为了帮我,才出手伤了那裘水复和他的护卫。这件事,女儿愿意负责,让宰相府的人来找女儿报复吧!”
赵天一脸怒意:“你可知道,那宰相府的老祖前几年已经突破了元婴期!你以为你祖父为什么要闭关?就是因为皇族有了一位元婴期的长老,宰相府也有了元婴期大能,现在国师府岌岌可危。那洛道友肯定出身名门,或许就是御道门的内门弟子。只要与御道门攀上关系,我们国师府还用惧怕皇族和宰相府?你要为自己的家族想一想!”
赵月犹豫了许久,就在赵天即将突破她,踏入院门的时候,她还是挡在前面,苦苦哀求道:“父亲,洛公子和吴公子一路上帮我许多,他们只是来武沙国游玩,你们何苦麻烦人家。我们国师府的事情,与洛公子、吴公子无关。你要将他们拉下武沙国这泥潭,这是在让女儿羞于做人啊。”
赵天哪里再管这个女儿,他大臂一挥,将赵月掀开一边,抬步就往院子里走去。
然而……砰!
一道无形的结界出现在这院子外面,将赵天挡住。
赵天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却仍旧无法突破这道小小的屏障。他犹豫了很久,最后高声道:“洛道友,吴道友,在下乃国师府当家人赵天,敬佩二位的剑法,特来讨教一两招。我国师府有意愿聘请两位担任客卿,可享受嫡系弟子的修炼资源!”
回答赵天的,是一片寂静。
赵天在院外又喊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赵天又等了一会儿,眼见院子里迟迟没有回声,他才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相逢便是缘。这里有一些薄礼,请两位道友笑纳。”
说完后,赵天转身便走,只在院门前留下了一只纳戒。走之前,他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大女儿一眼,冷声道:“你若是不能为家族效力,还留下来做什么?不过是个只会吃里扒外的废物而已。”
赵月本想开口,但是话语到了嗓子眼里,便全部噎住。
浩浩荡荡的人马很快就离开了洛渐清所在的院子,赵月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赵月朝院子里行了一礼,道:“今日打扰了两位公子休息,我父亲虽说比较霸道,但还不至于大庭广众下强迫你们。不过宰相府的人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听闻宰相府最近与御道门走得挺近,若是两位公子真是御道门的弟子,还请与宰相府化干戈为玉帛。若不是,那便趁早离开御道门的领域吧。这里是一些饯别礼,我便不送两位公子出城了,以免被别人发现。”
说完后,赵月也在地上留下了一只纳戒,然后转身走人。
院外从起初的热闹非凡到如今的门庭冷落,一切都落在洛渐清和玄灵子的耳中。在赵天吵闹的时候,两人对坐品茶;在赵月离开时,两人仍旧低首饮啄。
等到这一切全部结束后,洛渐清手指一抬,两枚纳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细细地把玩了一会儿,笑道:“师父,林夫人给我们的饯别礼着实丰厚,比那赵天的还要丰厚。”
玄灵子单手拿着茶盖,轻轻搔刮着袅袅茶香,道:“赵天是想收买你我。”
洛渐清了然地颔首:“他认为我们可能是大宗门的子弟,比如说……是那御道门的子弟。”顿了顿,洛渐清问道:“师父,你听说过御道门吗?”
玄灵子迟疑了片刻,道:“似乎曾经听说过,好像在依附于飞花宗的一百多个小门派中,有一个便叫做御道……门?为师也记不大清楚了。”
洛渐清也没想太多,笑了一声后,便道:“那我们明日就离开吧。”
一轮弯月慢慢爬上夜空,将清凉如水的光辉撒向大地。
第二日,天色渐明,洛渐清和玄灵子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国师府,离开武沙国。临走前,洛渐清执意要去探望一下蓉蓉小丫头,并且给她留下一些礼物,玄灵子便随他而去,跟他一起走向林夫人母女的院落。
与此同时,遥远的魔域中。
轰!轰!轰!
一阵阵狂暴的灵力风暴席卷了整片魔域,以魔道宫为中心,如同涟漪,迅速地向四周散去。从涟漪中心开始,那疯魔一般的威压渐渐减弱,但就算有了减弱的趋势,可是这股可怕的力量依旧席卷了整个魔域,甚至波及到了云州、岑州和十三海!
岑州,归元宗。
佛子正潜心念诵佛经,忽然他睁开眼睛,转首看向自己的师父。
隐藏于归元宗深处、正在闭关的太上长老也睁开眼,一双虚无空洞的眼睛遥遥地望向魔道宫的方向。
太上长老凝视了许久,接着拨弄起了百年未动的佛珠,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十三海。
十三海主、十二海主和十一海主的领域与魔域最近,那股波动传递过来时,他们全部发现,三头妖兽一起飞出大海,极速往妖境方向而去。
“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给阴姬妖尊!”
这个时候,洛渐清和玄灵子一起,已经走到了赵月的院子外。洛渐清正笑着说话,玄灵子却忽然停住脚步,他无声地转眸往魔域方向看了一眼,只是极其平淡的一眼,却被洛渐清发现。
“怎么了,师父?”
玄灵子面露复杂之色,半晌后,竟然微微地勾起唇角,笑道:“魔尊离突破更近一步。”
洛渐清心中一喜,眼前顿时浮现起当初在魔道宫见到的那个血袍身影。隔了一年,魔尊的外貌洛渐清已经记不大明朗,但是却清晰地记得那一日魔尊出现时,给所有人带来的震撼。
“若是魔尊真的突破,那人族在两族大战中就更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毕竟是一件好事,玄灵子也笑着颔首,然而没等他们再开口,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大姐真的那么糊涂?她就不能想想办法,将那两个人留在我们国师府?”
“妹妹真是太不为家族着想了,爹,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妹妹,她整日与那野种留在咱们国师府,只是干吃白饭的。就算祖父喜欢她,国师府也容不下一个闲人!”
“你们不用着急。月儿真是太糊涂了,今日为父便要让她知道,家族才是她需要奉献的地方,其他人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