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底窟到风神海,还有上千里的距离。
洛渐清并不记得那位墨家先祖的遗迹是在哪里,他只能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四处寻找,同时注意规避枯山。枯山与洛渐清要去的地方很近,唯有小心翼翼,才能不被卷入其中。
一路上,很少再看到修真者的踪影。
师徒二人并未休息,连续赶路十二天,终于远远的见到了那一片汪洋大海。
隔了十里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风神海上狂暴的罡风。这风如同见血封喉的利剑,尖锐地向洛渐清刺来,虽说无法真的穿透结界伤害到他,但也令他蹙紧眉头。
玄灵子问:“就在这附近吗?”
洛渐清先是摇头,接着又是点头:“确实应当在风神海附近,但是师父,风神海有五千多里的长宽,我也不大确定具体是在哪里,还需要再仔细找找。”
玄灵子道:“那便找吧,若是太华山有事,你师伯自会捏碎传音石,通知我们。”
洛渐清颔首。
接下来,便是在风神海周边寻找。找了整整十天,洛渐清至少已经把风神海三分之一的边线都走遍,也没有找到墨青的遗迹。这一段路走得相当仔细,因为若是不小心,便有可能卷到不远处的枯山中去,进了其中,连玄灵子都不敢保证两人平安归来。
洛渐清也曾问过:“师父,你真的没把握从枯山中出来?”
玄灵子沉吟片刻,道:“听你师祖说,三千年前,飞花宗的那位长老只是刚进入枯山三日,便死在其中。临死前,元神也未曾逃脱。为师从未进过枯山,并不知道其中凶险,但能不进去自然是最好的。”
洛渐清了然颔首。
第十日时,洛渐清已经用遍了所有方法,依旧无法定位。他甚至开始思索,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等李修晨年底来极北之地时,他再偷偷跟过来,但那样这次就是白跑一趟;第二种,则真的是要搜遍风神海附近的区域,还不一定能找到。
期间,两人也曾经不小心差点踏入枯山的领域,玄灵子立即出手,终于避免此事。
然而,枯山的危险远远超乎玄灵子的预料。
第十一日的清晨,两人沿着枯山和风神海的中间山脉,快速地前行。忽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间传来一阵磅礴浩瀚的震荡!可怖的冲击波宛若有了实质,压缩空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玄灵子和洛渐清冲来!
这一刻,不说洛渐清,连玄灵子也惊骇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枯山山脉。
只见在这一条绵延漫长的山脉中央,一座不算高、但也不矮的山峰,突然就这般坠落了!它轰塌得十分突然,没有一点预兆,就这般毅然决然地变成了满地的碎石。当这山坍塌成碎石时,令玄灵子都震撼的能量如同海浪,向两人砸来。
洛渐清惊道:“师父!”
玄灵子目龇欲裂:“走!”
话音落下的这一刻,玄灵子直接拉住洛渐清的手,一道金光从他的眉间飞出,玄灵剑载着两人往前飞去。那速度极快,却仍旧不及枯山余波扫荡过来的速度。
这次也是洛渐清二人实在太倒霉了。
往日里,正常人都不会靠近枯山,更不可能在枯山附近逗留。偏偏洛渐清和玄灵子今天正好走到靠近枯山、离风神海稍远的地方,恰恰还就在那座崩塌的山峰的附近!
洛渐清喉咙干涩,感受着身后那追逐过来的恐怖力量,他完全无法抵抗。但就在他呆怔的时候,却听耳旁响起玄灵子的声音:“极北之地的灾难竟然是由枯山崩塌引起。为何会提前,为何会提前……渐清,这一次的风波将会持续整整一个月,你切莫靠近枯山区域!”
听着这话,洛渐清脑中一懵,有点回不过神来。
玄灵子再次加快速度往前疾飞,他们超过了三四个修士。那些修士虽然在小山崩塌时,离枯山山脉较远,也仍旧会被牵连。当他们看到洛渐清二人的时候,都痛哭着求二人带他们一程,然而玄灵子却连一瞬都没停留,任凭他们在身后被那冲击波吞噬。
在这样可怕的灾难面前,自保已是困难,根本分身无暇!
冲击波吞噬修士的场景落入洛渐清眼中。
玄灵子声音低沉:“这力量,至少相当于化神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洛渐清忽然意识到:“那师父,你可以与它对抗吗?”
玄灵子道:“渐清,它们太多,为师一人无法阻拦,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闻言,洛渐清微怔着抬眸看向玄灵子,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然而并未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只见玄灵子忽然一掌拍在他的胸口,洛渐清惊然地望着这一幕,双目睁大。
玄灵子道:“告诉你师伯!枯山崩塌,这应当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一个月,你若有机会离开风神海范围,务必让极北之地的人全部撤去。半年后,才可回来找为师!”
拍在胸口的一掌,并未伤到洛渐清一丝,却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
枯山崩塌的能量仿若海啸,将玄灵子吞噬进去,连一丝衣角都没留下。
洛渐清只感觉自己的脑海里轰隆隆地发出巨响,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无法做出任何措施,只能任凭自己被玄灵子那全部力量的一击击飞,飞到这冲击波无法波及的地方。
“师父!!!”
与此同时,风神海边。
枯山山脉崩塌了一座山的能量形成波动,肆无忌惮地降临,令原本正在此地随意烤肉的红衣魔修倏地站起,没有一丝犹豫地立刻往前逃离。
“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引起这样的暴动?”
距离极北之地最近的飞花宗。
凤思仙子一掌拍碎了晶莹剔透的玉石小桌,不敢相信地转身看向极北之地的方向,惊道:“极北之地……这样可怕的攻击!是你吗,玄灵子……不!这连你都做不到!!!”
仅与极北之地隔了一个茺州的魔域。
魔道宫大管事戚珞坐在院中,安静品茶。波动荡开的一刹那,黑色与白色的两道影子倏地出现在了院子里。左护法秦归鹤急道:“极北之地出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戚珞握紧手中的杯子,“啪嗒”一声捏成碎片,她脸色苍白地站立起来:“宫主……在极北之地!”
太华山,凌云殿。
昊星子尊者站在本命灯塔前,安然平静地望着。倏地!只见那位于最顶层的金色本命灯骤然变暗,速度之快令人无暇思索,几乎是眨眼间就暗到了快要熄灭的程度,然后才缓慢地渐渐燃烧起来。
昊星子惊恐道:“玄灵子师弟……受了重伤!”话音落下,昊星子陡然感受到一阵可怖的波动,他转首看向极北之地的方向,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极北之地!”
而在这天下间,除了已经停留在极北之地,早早知晓事情发生的太华山玄灵子和魔尊魔千秋外,还有断魂宗的太上长老、归元宗的太上长老、神剑宗的太上长老以及白家和云家的老祖!他们齐齐从闭关龟息的状态中睁开了双眼,怔然地望向极北之地的方向。
断魂宗的鬼炎老祖哑声道:“极北之地……”
归元宗的灵上大师叹了声气:“阿弥陀佛,极北之地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神剑宗的剑啸老祖站了起来:“是什么让极北之地发生这么大的能量波动?”
白家老祖眯了双眼:“风神海发生罡风海啸了?”
云家老祖却是掐指一算,接着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惊骇地望向极北之地:“枯山!”
而在妖境中,因为与极北之地隔了一个茺州、一个明州、一个魔域还有一片堪比七州大小的十三海,这强大的波动并没有完全传递过来。然而深藏在洞窟深处的天妖尊却倏地睁开双眼,一张枯老如树皮的脸庞上久别万年地露出震惊的神色。
大殿中,美艳妖娆的阴姬妖尊正坐在一个健壮的英俊男子的怀中,低笑着吃着水果。忽然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阴姬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神色严峻地端坐了身子,轻轻一挥手,那坐在那身后揉捏的英俊男子便失去呼吸,临死时还不敢置信地望着阴姬窈窕的背影。
天妖尊低声道:“极北之地发生大动乱。”
阴姬沉了脸色,问道:“什么动乱?”
天妖尊传声道:“能重伤你我,甚至击杀你我的动乱。”
阴姬美目圆睁,一脸惊然。思索片刻后,她道:“我利用安插在魔道宫的探子,骗魔千秋的徒弟去了极北之地。据飞花宗的探子来报,近日里,玄灵子的徒弟似乎也在极北之地附近出现过。”
天妖尊声音陡急,问道:“玄灵子和魔千秋可在其中?”
阴姬摇首道:“我不知。”
天妖尊沉默了片刻,声音也再次淡定下来:“不在也无妨。阴姬,这次你做的很好,若是趁着极北之地的动乱我们能将玄灵子和魔千秋的徒弟拿下,日后开战时,必然是大筹码。”
阴姬道:“我立刻派人前去极北之地,探查情况!”
一场突如其来的崩塌,令三十六州、魔域和妖境,瞬间紧绷。
玄灵子的全力一击,包含了化神初期修士磅礴的灵力,他甚至在那力量中用出了自己的一滴金色精血,才让洛渐清飞速地往后倒飞,用一刻钟时间彻底远离了那枯山崩塌的冲击波,然后……落在了风神海里!
霎那间,风神海里凶残暴戾的罡风旋转而起,卷起了一道巨大的水龙卷,向洛渐清袭来。
洛渐清反应迅速地取出霜浮剑,抬剑便是“一剑化九莲”,勉强击退那水龙卷。然而天地间,数不清的罡风残暴地撞向洛渐清,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节省灵力布下结界,同时赶紧飞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眼中早已湿润,眼眶更是通红!
然而洛渐清却没有往回走,去寻找玄灵子。他的第一目标是离开风神海,他的最大目标是保住这条命,这样才能回过头来救玄灵子!
在这无边无际的风神海中,洛渐清飞了三天三夜。
他失去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兜圈子,只能努力地朝着一个方向飞。体内的灵力终有快要用尽的时候,丹药和法宝也有用完的那一刻,当最后一百颗融灵丹吞咽下肚后,洛渐清的灵力倏地亏空,一道罡风便迅速地穿过结界,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口。
下一刻,滔天如海的罡风形成三条水龙,咆哮着向他冲来!
洛渐清左掌拍向胸口,吐出了一滴心头血。那血溅在霜浮剑上,使得剑上青光大作。
“莲开一剑!”
青色莲花撞向水龙,发出震天巨响。
一日后,正在往茺州赶去的红衣魔修猛然停住了步伐,站在不断飞行逃离的修士中央,转过身,惊讶地看向风神海的方向。一道道激烈急促的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仅仅是一瞬间,红衣魔修飞身便走,逆流而行,竟然再往极北之地的深处而去!
在这样逃亡的大部队中,一个往回飞的身影终究十分突兀,但是此刻却没人去理睬他。
飞行了一段时间后,墨秋停住了脚步。他神情严峻地垂了眸子,翻手取出了一块雪白色的白色玉牌,在掐碎玉牌的那一刻,他红唇一勾,冷笑道:“洛渐清,你最好祈祷你这块破玉牌真的有用,否则你要是真的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墨秋低叹道:“有本尊在,你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