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州晚上值班,这是他这个项目最后一轮班。
项目快要结束,马上进入整理撰写总结阶段。
吴避珂换上实验服,进了实验室,看着透明培养皿里经受过信息素中的阿尔伽玛粒子阶段辐射的那块沾了细菌的薄片。
细菌旺盛地以本身生长速度近万倍的速度生长起来,进化出了更加复杂的结构。
吴避珂摘下眼镜擦了擦,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很好。”
王薄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公司最近开始新的大型项目,他是公司的所有人,又是技术主管,事务繁杂,压力极大。
在公司和实验室两边跑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他有时忙得忘记吃饭,胃痛的毛病又发作。
吴避珂问:“今天去看过小邱了?”
王薄州点点头:“看过了,好多了。”
可哭可闹,又喊又叫,精力旺盛到过分了。
吴避珂点点头:“上个月德国那边的一所大学实验室想要和我们开展合作关系,这两天会派人过来实地考察一下。你觉得安排谁接待比较合适?”
王薄州想了想:“王修吧。”
“你觉得明循怎么样?”
王薄州愣了一下:“明循寡言少语,好像不太擅长交际。再说,他原本就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并不一定愿意花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吴避珂沉吟:“这也是我担心的。明循他,心思很重。我就想着多让他和人交流,一个人闷着怎么行呢?”
王薄州突然想起前几天在休息室里看到的天生带笑、面容英俊的投资经理,实际上的周家的小少爷,和明循站得极近,明循也没有避开。
“或许不是一个人了。”
吴避珂左思右想,还是定下了王修。王修想要留校任教,交际助力就必不可少,他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是派个莫季明辅助一下,总不至于出什么大错。
吴避珂又拍拍王薄州的肩膀:“薄州,辛苦了。从本科到博士毕业,辛苦了。”
王薄州笑起来,他不习惯笑,只是唇角微微翘起,眼睛里有了一点柔软的情绪:“谢谢老师。”
“毕业论文之前也交了。薄州,准备毕业吧。你的人生真正开始了。”
王薄州微微颔首,目光坚定,有着坦然的欲望和野心,也有着绝对自信的笃定和从容。
王薄州开车回家,洗了澡正准备看会儿书,柯青就来了。
柯青把门铃按得好像警铃,闹得人头疼。
一开门,柯青冲进来,瘫在沙发上,受到惊吓似的:“我,我好像看到你Alpha妈妈了。”
王薄州穿着墨蓝色睡袍,皮肤冷白,英俊面孔在灯光下有种冷感的疏离:“没事。她之前就回来过。”
柯青喘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还那么漂亮,漂亮得打眼。”
王薄州的Alpha母亲王沉敏是个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高鼻深目,身高185,性格冷傲,美艳不可方物。让人更加啧啧称奇的是,她一路军校在读,直升军部,还在军部担任要职,军装口袋和肩章上有三颗穗星和玫瑰。
王薄州坐到沙发上,看着柯青,柯青是个长相帅气、脾气圆滑的Alpha,更是他唯一的发小,有些话只能对他说。
“柯青,我希望他们离婚。”
柯青叹口气:“我知道。可是,可是薄叔叔,他自己就离不开他的妻子。他被彻底标记了,而且是长达30年的彻底标记。任何清洗手术都不可能抹掉这个Alpha的标记。”
王薄州目光沉沉。
“你说,我的父亲,有没有一刻向往过自由?”
柯青想了想:“有的,肯定有的。”
柯青突然又定定地看着他:“薄州,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是一个人?唔--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建立起比较稳定的关系?”
柯青又慌忙补充:“你之前,诶,你之前很排斥和Omega的进一步接触,更不要说建立正常的AO恋爱关系。可是,你不能让父辈的失败影响你一辈子。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未免太过孤独了--”
“停,别想太多。我今年二十八,不会像个十七八的孩子一样沉浸在由来已久的错误历史中,我不受人摆布,也不会受自己的负面情绪摆布。倒是你--”
王薄州很淡地笑了一下:“我听说你的Omega又离家出走了?”
柯青一下子哭丧着脸:“说到这里我就委屈,他控诉我没有时间陪他。好家伙,我997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赚钱给他买鞋买车?我自己月月就花两千块,我好惨一Alpha!”
柯青当晚留宿在客房。
王薄州上床熄灯,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全无睡意。
他长期通宵,失眠问题严重,睡意也被消磨殆尽。
这好像是个诅咒。
健康的睡眠换来巨额的财富。
叮叮--
他的手机震动。
王薄州拿起来一看,是凤邱发来的一条微信。
凤邱话虽多,但是不爱聊微信,他们的聊天记录截至在半年前,两人初识之后例行公事地互加好友。
加完好友之后,凤邱发了个“师兄好。”后面跟着个黄灿灿的小太阳。
这次,凤邱竟然发来一条长达十三秒的语音。
王薄州把手机音量调低,然后点开语音。
前三秒没有说话声,只有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声音很闷,好像在极狭小的空间里。
“师兄~”
凤邱的嗓音软糯糯的,像个没渡过变声期的小孩儿,尾调上扬荡漾,好像叫着他的名字都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
王薄州的喉结滚了滚。
“师兄,我现在偷偷地在被窝里给你发语音。妈妈在旁边睡着啦。我还是有些不太懂你那句话什么意思,我能不能理解成,师兄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呢?唔--那师兄晚安。还有,我明天下午就出院。唔--那师兄再晚安一次。”
王薄州听着语音,好像凤邱附在耳边说话,耳廓窸窣发痒。
他早就觉得这小孩儿嗓音奇怪。不然他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但是王薄州轻轻笑起来,他好像透过这段有时间差的语音就能想象凤邱当时躲在被窝里发语音的情景,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偶尔还要想一想说些什么,苦恼地皱起眉头的样子。
小孩儿。
王薄州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打开这条语音,三遍以后,竟然有了几分睡意,便难得一夜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