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秘学的世界上，一共存在五种魔法。”
埃尔梅罗二世说道。
他的衣领上别着一个录音设备，而教室里除了一众未成年学生之外，还坐着一个相当突兀的成年人——以至于大家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个圈，将对方隔绝在了最中央。
当代至尊法师本人，史蒂芬·斯特兰奇。
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至尊法师这个名号给学生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老师的势力已经开始将至圣所收入其中了吗”之类的吐槽不绝于耳，以至于在时钟塔范围内都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讨论。
——而实际上，斯特兰奇确实只是来科普基础知识的。
古一法师走得太早，除了粗略地交给他战斗技巧以外什么都没讲，以至于斯特兰奇如今的知识储备格外偏科。
埃尔梅罗二世的原话是：让人想起一位姓苍崎的女士。
“老师。”
其中一位学生举起手：“总讲这些常识会让至尊法师感觉很烦啦，那不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斯特兰奇：？
完全没这回事，这些知识对他来说都很新。
埃尔梅罗二世忍无可忍，对着他丢了个粉笔头，粉笔抛物线在飞行至对方面前的时候戛然停在半空，随后又重新闪现到了讲台上，弗拉特很是得意地笑了一声，又被自己身旁同学的无情铁手狠狠制裁。
这是个很热闹的教室，斯特兰奇关注着周围的动向，隐约回想起自己当年在医学院求学时候的经历——和如今身为法师的人生相比，遥远得像是上辈子。
对埃尔梅罗教室的其余学生来说，至尊法师的到来同样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教学机会。
“什么，他在半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
露维娅听完之后也非常震惊：“但是无论从魔力量还是战斗反射上，都已经像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
“这就涉及到下一个我要讲授的课题了。”
埃尔梅罗二世说：“他是现存的时间魔法师之一。”
并非是他们如今所处的这条时间线，在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维度当中，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场战斗，而这些战斗经验又在锤炼着他的技巧，让刚刚上任的至尊法师获得了常人难有的作战本能。
不通过缔造异闻或者灵子转移之类的特殊渠道，本身就能在时间线上随时移动，即便自己在这一刻被杀死也能通过回溯时间的手段保证存活，就是他们的典型特征。
“但是能够在单一世界的时间线上来回移动，只意味着能够借用自己过去和将来的力量，而在魔术的世界当中还有一种情况，能够撬动平行宇宙当中的可能性。”
那就是五大魔法当中的第二法，沟通平行世界的力量。
当世公认的第二魔法师有且仅有一位——至少地球上只有那一位。
“那位也留下了一些有迹可循的礼装，比方说能够借用平行宇宙当中同一空间力量的宝石剑，或者将物体存放在其他宇宙当中的储物箱。”
虽然是很好的教学案例，但在回想起远坂凛的时候，埃尔梅罗二世还是难免感到有一丝头痛：“宝石翁泽尔里奇，时钟塔矿石科（Kischur）的名字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后半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知识，他此时特意提及一遍，只是为了给对神秘世界了解不多的斯特兰奇进行科普。
但这段科普仍旧让一位学生高高举起了手，埃尔梅罗二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狠狠给他一枪，或者再丢一个粉笔头过去，但他还是忍耐着开了口：“你有什么问题吗，弗拉特？”
“老师——我是突然想到，借用平行世界的力量当然很好，无穷无尽的魔力听起来也很帅气，但……如果平行世界的自己来借我们怎么办？”
弗拉特说：“因为您之前讲过，不同宇宙当中存在相似但各异的共构体，也就是所谓的‘变体’……”
金发少年挠了挠头，发出了一个很致命的提问：“平行世界无穷无尽，那么变体不也一样无穷无尽吗？要是大家都来找我借钱的话，赚再多的钱也不够花啊。”
*
“想要消除所有自己的变体？”
阿莫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没有。”
洛基强调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好处。”
将各种复杂的推论简化，他和国王洛基所存在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洛基。
……这话听起来像是句废话。
但根据那个二流法师的观测，追杀他们的康同时也杀死了国王小子自己宇宙当中的本土康，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行为意味着征服者康在有意删除自己和洛基的变体。
当然，这是个缺乏证据的推论，毕竟他所了解到的洛基变体数量有限，康的变体更是只基于斯特兰奇的观测。但隐约当中，他总是有种危机感，好像他们的宇宙早就已经被一个阴谋所笼罩。
而诡计之神永远都是对阴谋嗅觉最灵敏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
阿莫拉耸耸肩：“我只是个普通的魅惑女巫，你不能要求我对平行世界打主意，那可不是我这种普通反派该做的。”
但看着眼前的洛基拧紧眉头，她还是开口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你知道的，我那个宇宙的洛基。”
虽然他是个生活平稳的傻小子，但他们之间确实有许多关于法术的交谈。如果这是一场席卷所有宇宙的危机——或者席卷所有洛基的话，阿斯加德原本和平的生活或许也会遭到冲击。
“……你愿意帮忙？”
“根据你的说法，所有洛基的生命安全都存在威胁。”
阿莫拉笑了一下：“要是他真就这么死了，会有很多人感到难过的。”
说实话，洛基不太相信。
他对自己的人缘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阿斯加德的仙宫四人组时刻忌惮着他有朝一日会夺取“本应属于索尔”的王位，大多数阿萨神和地球人对他也保持着对于一柱邪神该有的警惕。将自己放逐到宇宙当中的那段时间里，阿斯加德的一切如常，唯一的区别似乎就是索尔身上多了个纹身。
但毕竟阿莫拉这么说，并且已经口头承诺要帮他去打听消息，洛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驳对方的面子。
“我之后该怎么联系你？”
洛基问：“几天之后继续来这间酒吧？”
“这里时间的流动速度和各自的宇宙不一致，你需要通过一个空间锚来锚定我们见面的具体时机。”
阿莫拉说，脸上有些惊讶：“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开始相信你们的宇宙发展过程比较早期了。”
洛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那个老头子变体把时间推得太靠前，他也没有办法。
“我可以教给你在特定的时间里抵达这间酒吧的方法。”
阿莫拉小声说：“记住斯坦酒吧最主要的一条规则，不要沟通多余的信息，不要干涉别人的人生。”
记清楚，每个宇宙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规律，妄图干涉和改变他人的命运，往往只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我知道了。”
洛基听见自己回答。
*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所在的那个宇宙已经毁灭了。”
康说：“在超越时间的视角之下，无数个宇宙像是不断向前蜿蜒前行的虫子，留下越来越长的轨迹，而直到某一天，那条虫子不再继续前进，这个世界就到了终结的时刻。”
“世界也会迎来终结吗？”
赛尔温不禁问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个老伙计说他已经活到了时间的末尾，是怎么一回事？”
康摆出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平行宇宙的数量有无穷个，据说每间隔一百年，就会有一批世界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结，而在魔术师的时空理论当中，他们将这种终结称之为世界的剪定。”
该宇宙当中的大部分生物显然都逃不过这种被剪定的命运，然而被命运眷顾的极少数，比如说他，又比如说曾经试图脱离命运的老洛基，他们就是命运当中的幸运儿，成功在世界末日之后还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新人生。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哎……”
对方又叹了一口气，显出十分惋惜的模样。
塞尔温有些理解眼前的康想说什么——他明明已经脱离了和世界一起走向终结的结局，可是却选择了另一条比死亡还要更加危险的路。
“你知道吗？虽然地球是个十分关键的空间节点，但在许多宇宙当中，地球也会被一种名为吞星者的危险存在所毁灭，比方说白色巨人赛法卢，还有直接征收星球质量的卡俄斯……”
在对方的描述当中，世界毁灭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每个宇宙都像是一个肥皂泡一般吹弹可破，而在这个宇宙当中无穷无尽的生命，都生存在肥皂泡随时有可能会破裂的危机之下。
他似乎没有说谎，塞尔温直视着康的眼睛，他毕竟不是洛基，无法看出对方所说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谎言。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抱歉，我们两个有些话要说。”
洛基对眼前的康说：“我恐怕得把他借走一会儿。”
“噢，同位体之间的交际是吗？”
康露出了全然理解的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他摇晃着酒杯离开，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塞尔温一眼，后者有些茫然地抬头，他其实能理解康想给自己传递什么信息，但很遗憾的是，这种加密信息他并没有接收到。
仿佛一个戴着墨镜的人说，看我眼神行事。
货真价实的诡计之神或许可以，但很遗憾，他是装的。
“所以你有什么发现吗？”
他问。
“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赶紧过来的话，你身上所有有价值的零件都快要被那个人给拆下来了。”
洛基说：“他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有关于世界末日危言耸听的发言……要是一开始听还蛮吓人的，但最近这段时间听了太多遍，我已经有点没感觉了。”
塞尔温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除了知道世界很容易毁灭以外，没什么别的收获。”
“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说了，少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吗？”
洛基显得愤愤不平：“这儿可是反派酒吧，红骷髅你又不是没看到，能走进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狠角色，你还和他聊那么久。”
……他其实也没有聊多久，主要都是那个康在说话，他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嗯嗯啊啊地敷衍。
但眼前的洛基死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多辩解两句就要给自己扣上一连串的帽子，于是塞尔温很老实的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
“他根本就是想对你打主意。”
洛基皱起眉头：“你要知道，人形的龙在什么时代都很稀缺，你在宇宙里随便转一圈，遇到的10个人里面有8个都可能是骗子。”
也太偏激了，而且说实话，被骗得最惨的一次不就是被你吗……塞尔温觉得自己打游戏这么多年，遇到过无数网游诈骗，账号里面的宝石和金币都还老老实实地收在自己的仓库里。
不过就像索尔警告过的那样，如果不想被捅一刀的话，最好别去争论这些。
他放任自己的思绪到处乱飘，觉得对方绿色的眼睛看上去也像是一对宝石。
“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
洛基一只手探向魔法口袋，那里面还放着阿莫拉送给他的魔药。使用这种药物自然是下下之选，但如果某一天真的有必要……龙的贪婪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因素。
“他说他叫康。”
塞尔温回答：“无数个康当中的其中一个。”
洛基摸药瓶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迅速环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她们这个方向之后，又重新张开了认知干扰的屏障。
“从现在开始，把你们之前对话的内容一字一句全部都给我背出来。”
洛基命令他：“连语气和停顿都不能落下。”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好像自从对方抵达地球开始，就总提一些让人很难实现的奇怪要求。
“怎么，你没记住吗？”
只见塞尔温站起来，探着身子越过两人面前的玻璃圆桌，对洛基伸出手。
手掌触摸脸颊和耳廓，指尖传递着皮肤的热度，带来有些微妙的触觉。
塞尔温往他的耳朵里塞了某样东西，随后清晰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他说得太多了，我没完全记住，不过斯塔克之前送我的手环有自动录音功能。”
他笑了一下：“地球特产蓝牙耳机，和这间酒吧的装潢也挺配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