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温尴尬地伸手拍了一下小洛基的后脑勺。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
他现在有点微妙地理解到了奥丁迫不及待将孩子塞给自己时候的精神状态。
小学生年龄的小男孩真是全世界最恐怖的生物，尤其是人类父母只需要忍耐几年，而这个成长阶段如果放在阿斯加德众神的身上可能要过几百年乃至上千年。
“你敲我的头干什么？”
洛基向他抗议：“我又没说错！”
“虽然描述没有问题，但是有些话不能这么说。”
塞尔温说：“不然的话，齐格妮会伤心的。”
“她才不会！”
洛基反驳。
“没关系。”
齐格妮短暂地笑了一下：“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这些人。”
她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比起其他人，对于死亡的态度总要更从容一些。”
但这不代表她能够接受沃尔松格家族的人蒙受屈辱，齐格妮表示，未来一定会有一天，她的孩子需要得到塞尔温的帮助，而这个时候，就是他偿还这些黄金得时刻。
“……既然您能够看清楚未来的话。”
塞尔温试探着问道：“那么您应该清楚，我无法在这个时代停留太久的时间？”
完成这里的任务，破除这个特异点之后，他终归是要回到自己那个时代去的。灵子转移带来的时间穿梭效果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而且就算他能在这里久留……未来的朋友们，复仇者，还有另一个洛基，也都在等待他回去。
“当然。”
齐格妮笑了笑：“我知道……您不属于这里，就当这是一个预言家的直觉吧，我相信您的命运也会和这个时代有所联系。”
寒风萧瑟，齐格妮不打算在户外久留，向塞尔温行了一礼之后，就很快提着裙子步履匆匆地回去了。塞尔温拉着小洛基的手朝旅店走去，边走边忍不住教育对方，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体谅对方的心情，把人气出心脏病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你看？现在不就得和我一起去给那位赫瑞德玛先生募集赔偿款。”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小洛基和他顶嘴：“多有意思啊，比待在阿斯加德要好多了。”
塞尔温说不过他了。
不愧是诡计之神，无论年龄是大是小，都能讲出一连串的歪理。
反正神的家庭教育问题会有奥丁来操心，塞尔温放心地将这个皮球又踢了回去。他本以为小洛基会很嫌弃这种米德加德装修粗劣的旅馆，做好了听对方抱怨的准备，没想到这孩子的心态一直都还不错，抓起本地的硬面包就啃，咀嚼得嘎吱嘎吱直响。
“我带了点应急的巧克力。”
塞尔温将包裹里的巧克力条拆开包装递给对方：“你先吃这个吧。”
这是威利·旺卡工厂当中广受欢迎的产品，本地的奥帕伦派妖精很喜欢，塞尔温自己吃起来也觉得很不错。洛基果然对这种来自未来的甜食很感兴趣，虽然现在的米德加德饮食文化很是匮乏，但看来在几千年之后，这些短生种的潜力很让人期待。
“你打算帮那个人吗？”
洛基一边吃巧克力一边问：“给她的后代以帮助。”
“你们阿萨神不打算管他们吗？”
塞尔温反问道：“奥丁连宝剑格拉姆都舍得掏出来，应该是对他们寄予了厚望。”
洛基很高深地表示，父神的打算可不是你们这些普通地球人能够猜得到的——以塞尔温对他的了解，这意味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或许能够看穿未来的人总是如此，喜欢给当下的时间节点留下各种各样的谜团。
小洛基打了个呵欠，对着被子和枕头施展了一个能够让它们变得更加柔软的法术，率先闭上了眼睛。
塞尔温拍了拍这个枕头，露出惊异的神色：“你还会这个？真是实用的法术。”
“……没什么了不起的，在阿斯加德，他们会觉得这不是一个战士的选择。”
洛基咕哝着：“活该他们睡硬枕头。”
赛尔温扑哧一声笑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城镇，继续在旷野当中寻找地精的聚落。塞尔温牵着对方的手靠近一个个碎石堆，那看上去虽然只是零散不堪的石头，里面却藏着妖精隐秘的通道。
洛基的眼神当中透出雀跃：“秘密通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
“一些龙告诉我的。”
塞尔温说：“未来的我在遇到你之前，和很多龙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洛基“噢”了一声：“现在不了？”
“现在在陪你拯救世界。”
塞尔温耸耸肩：“你知道的，这份工作很繁忙，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地精们往往栖息在他们自己所挖掘的地下洞穴当中。这些洞穴的出入口极小，在普通人类眼里简直像是土拨鼠或者狐狸挖的洞，恰巧能容纳一个地精勉勉强强地钻进钻出，可一旦抵达了内部，却有着非常复杂精致的空间扩张法术。
他们依靠着这些法术在地下扩建了属于自己的王国，由于地精的寿命比人类要长，行动也非常诡谲，他们到别人家里偷东西常常融入无人之境，而被洗劫一空的主人家除了暴跳如雷以外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
“连麦酒都偷光了！”
他们通过妖精的通道抵达了一个靠南边的小村镇，在向当地村民打听的时候听到了大量关于地精的抱怨：“一点都没给我们留下，这些可恶的小贼！”
当然，一些住在森林当中的女巫或者是本土魔术师会拥有驱逐地精的方法，但就像是人类没有办法让老鼠彻底灭绝一样，在这个时代里，他们不得不和这种难缠的生物共存——直到神秘逐渐从世界的表侧淡化，需要高魔力环境的幻想种们逐渐迁居到世界里侧为止。
而这个过程还要持续几千年。
谢过他们之后，洛基用法术净化了村民们存在家里的淡水，告诉他们“就算不酿成酒，喝这些水也不会生病”，随后就牵着赛尔温的手打算离开。想要表示感谢的原住民们从家里追了出来，硬是送了几条风干的肉干，沉甸甸地砸在手里，显得很有分量。
离开之后的塞尔温和洛基面面相觑。
“不然你带回阿斯加德？”
塞尔温说：“我不太会煮这个。”
洛基则屈起食指敲了敲那块肉，发出仿佛敲打在石头上一样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将肉干收进自己的魔法口袋当中：“等我回去问问谁会喜欢吃石头……先把地精钓出来吧。”
“……钓出来？”
半小时之后，塞尔温就深刻理解到了诡计之神的攻击性。
他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支架，在一个地精的洞口处点起篝火，又蹲在旁边向下扇风。发呛的烟火循着魔力的通道一路向下延伸，洛基一边烧火一边指挥着塞尔温捡来新木头，没过多久就烧了一大堆。
塞尔温：“……”
如果地经穴居的地洞里也有烟雾报警器的话，肯定已经判定里面发生严重火灾了。
然而问题在于，就连兔子都知道要打好几个洞来逃跑，地精们虽然在一开始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就开始有序地前往各个疏散通道。洛基燃起的烟火只是令他们混乱了一小会儿，要想将这些狡猾的生物彻底驱逐，单靠烟雾可不够。
“反正只是取走黄金而已。”
洛基看了赛尔温一眼，从周围的岑树上摘下两片叶子，先是递给了医生一片，又将自己那片率先含在嘴里：“垫在舌头下面，不要吞下去。”
塞尔温含住了这片树叶，随后一道绿光闪过，他的视线骤然一矮，发现自己被变成了一个只有普通人膝盖那么高的地精。洛基也同样改变了自己的相貌，两个人都长着一对尖沟鼻子，他率先钻进那个充满了浓烟的地洞，随后又招呼着塞尔温赶紧跟着爬进来。
“……你不觉得呛吗？”
塞尔温很担心：“这里面现在全都是烟。”
“进来就对了！”
洛基说：“用魔力循环取代呼吸……噢！你是中庭人。”
他反应过来后皱起眉头，这意味着自己刚刚制定的作战计划很有可能会出现纰漏。地球人是很脆弱的生命，他们在真空环境下活不过几分钟就会死……就在洛基陷入懊恼情绪的时候，塞尔温化身的地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稳地说道：“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确实能用魔力循环替代呼吸。”
他的眼睛隐约透出金色的亮光，虽然已经被变成了地精的模样，仍旧难以掩映这双洞察之眼的摄人心魄。
小洛基扭开头，意识到未来的自己确实交了个还算了不起的朋友——他钻进地道当中深吸一口气，大声用精灵语喊道：“大家快跑啊！蛇怪要进来了！”
塞尔温：？？
他还没跟上对方的思路，就被洛基拉着手一路向前狂奔。眼前这孩子显然很习惯变身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作为渡鸦扇翅膀的时候很有鸟类的风格，如今化作了地精也跑得飞快，反而是塞尔温非常不习惯自己短了好几倍的胳膊和腿，一路跑得踉踉跄跄，像是个巨人被强行塞进了迷你皮套，从头到脚哪里都不适应。
幸好他当年在沃克麦尔学的外语比较多，不然根本听不明白这孩子在喊什么……洛基一边拉着他向前跑，一边将灌注了魔力的声音传导到四面八方去。随后一阵轰隆声传来，塞尔温边跑边回头看，发现竟然真有一头巨蛇挤进了狭窄的洞穴当中，正迅速蜿蜒着接近他们。
真有蛇怪？
赛尔温立刻就想要调转方向——狭窄洞穴当中的战斗很不容易，洛基还只是个小孩子，他总不能让对方在这里受伤——然而他刚刚摆出战斗的架势就被对方狠狠拽住。小洛基压低了嗓音喝止他：“你干什么？那是幻术！”
“你要是真想帮我的忙，就多释放一点魔力出来！”
赛尔温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看那条蛇，几乎觉得蛇信子要贴到自己的脸上了，空气当中的腥风是那么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假的。然而洛基在他前面拼命地跑，如果不认真追赶很难追上这孩子的速度，于是塞尔温只能被迫跟在他的后面，一边跑一边魔力放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拥有着大量魔力的蛇怪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样。
地精的地道处处联通，他们的行为很快就在这里引发了恐慌。无数地精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浓烟当中，它们又很难互相看清楚方向，你推我搡一股脑地向着地面涌去，险些要发生踩踏事件。
就这样，洛基顺利地带着塞尔温抵达了地精们的仓库。巨大的金属门横亘在洞穴深处，门上设置了魔术机关，洛基用匕首将其破开之后推开大门，里面是亮灿灿的金币和宝石，它们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也不知道这些地精们究竟收集了多久——附近的人类城镇换了一茬又一茬，祖祖辈辈和当地的地精斗智斗勇，没少被偷过东西。
“好，我们装走这些黄金就离开……”
洛基招呼着塞尔温赶快来帮他的忙，没想到喊了两声，他未来的朋友都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塞尔温？”
他有些不满地拔高了音量：“你还在等什么？”
“金币和……宝石。”
塞尔温呆滞地回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魅惑术，又被洛基的声音喊醒。
为什么龙的本能偏偏要在这种地方觉醒，塞尔温懊恼地想，强行勒令自己收回意识：“没什么，我这就过去帮忙。”
“不……”
小洛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他说：“你刚刚好像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