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归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来了些许的无奈, 但他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担心他,因此也不太好拒绝,只好微微颔首同意了。
晚上,回来的萧鹤匀得知了这件事情, 眉头皱得老高, 仿佛江念归不是去上任, 而是要去下地狱似的。
“你放心,我多少有些分寸。”
“哎。”萧鹤匀长叹一声, 眉宇间萦绕着忧愁, “官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又怎么能放心呢?”
他说罢, 抬眸看了一眼坐在灯下的江念归:“你的风寒如何?”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喝几贴药估计就好了。”
江念归站起身,抬手在萧鹤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必担心, 起码还有十一跟着我,月归酩也找了人。”
“嗯。”
萧鹤匀听完这番话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了,而是点了点头。尽管表现是这样的, 但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木已成舟,再反抗也没什么用了。
*
翌日,天阴沉沉的, 狂风四作, 院子里落满了被吹落的树叶。
江念归起来后打了个哈欠,洗漱完之后总算是清醒了不少。他听见了外面的风声,拿衣服的手一顿,最后还是披上了披风。
他原本是打算不吃早饭的, 但没想到十一竟然起得很早,等他穿好衣服的时候, 对方已经端着一碗青菜瘦肉粥进来了。
“在街上随便吃点就好。”
“不方便。”十一闷声说道,“温度刚刚好,主子趁热吃,时间还来得及。”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就是想让江念归在家里吃饭。
“好。”
沉默了几息之后,江念归无奈地点了点头,坐下拿着勺子喝着还温热的粥。
简单吃完之后,他便起身准备出门了。
这里离大理寺不近,本来是该坐马车过去的,但他们三个很少考虑到这件事情,因此便一直没准备马车。
好在月归酩知道这件事情,把握着时间刚刚好出现在了大门口。
“走吧。”
月归酩难得穿了官服,若是排除他那一脸困倦和周身的懒散,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威慑感。
他掀起眼皮,招了招手。
江念归上车之后,对方说的第一句就是“我已经打点好了,但也不是万无一失。”
“我明白。”
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侧首轻咳一声:“放心吧。”
“嗯。”
月归酩虽然在外的形象是一个闲散皇子,但终究是有官职在身。他特意将江念归送到门口,来上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在心里嘀咕着。
“那我走了。”
月归酩懒懒散散地抬手打了个哈欠,看着江念归进去之后就离开了。
深青色的官服勾勒着江念归的身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被一阵风给吹走。
“你便是江大人吧?”
来接他的是一个同级的录事,名叫韩子任,看上去很是敦厚老实。
“韩大人早。”
江念归微微颔首,一举一动倒是礼貌,尽管看上去有些疏离,但韩子任对他的印象还算好。
“之后我们就要一起工作了,江大人不必这么客气。”
韩子任乐呵呵的,接到了人之后就带着他往工作的地方走,一边走还一边介绍着周围。
一路下来,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倒是熟悉了不少。
江念归跟着韩子任进了一间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堆在一起的案宗,里面摆放着四张桌子,出了紧临书架的那张之外,剩下的全部都堆满了案宗。
“江大人就在这里吧。”
“多谢。”
江念归点头,外面昏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莫名得漂亮,让略有些暗的房间都亮起了光。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其余的两个同僚还没有来,韩子任坐下之后便和江念归继续搭话。
“嗯。”
江念归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神情平淡。
或许是工作太多,两个人没说上几句便沉默了下来,房间里除了风声就只剩下了翻书声。
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但一些案子也接连不断,不说那些杀人重案,但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天都能有十好起。
不过和经常外出的那些人相比,他们的工作还算是简单。
江念归低着头,侧脸宛如一道剪影般,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副水墨画。
他原本还以为第一天就会有人来找麻烦,但不知道是楚荣成根本没这个打算,还是月归酩提前打点好的原因,一整个上午都没有人来打扰他。
外面的天色越发的阴沉,后面来的两位同僚起身点亮了烛灯,房间里的光线瞬间明亮了起来。
江念归眼前一亮,抬眸对着帮他点灯的同僚道了声谢,对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应下了。
突然,天空一声惊雷,狂风四作,外面的树木被吹得左右摇晃,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哗”的一声,倾盆大雨很快就落了下来,外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江念归呼吸略有急促,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安。
“啊——”
一旁的韩子任伸了个懒腰:“总算快下班了,诶,江大人,你府上有人来接么?”
“有。”
江念归抬起头,惨白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冰冷异常,倒是吓了韩子任一跳。
“内个……”对方眼神一变,委婉地询问,“江大人是不是有些身体不适?”
“一些小毛病了。”江念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莞尔一笑,“多谢韩大人关心了。”
“哦哦,没事,我就是看江大人脸色有些差。”
江念归淡淡一笑,一身的病弱之感,看着他这幅模样,韩子任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窗户还在开着,外面的大雨被风一吹,不由得潲了进来。
江念归离窗户还算进,于是便站起来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他关好窗户之后,房间里的同僚便起身,一脸的轻松。
“江大人下午见。”
这是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下班了,怪不得听到了旁边房间的脚步声。
江念归微微颔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披风披上,抬手掩唇轻咳几声。
他没有带伞,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宛如一道帷幕似的,噼里啪啦的水花四溅,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淹没似的。
房间外是一条还算宽的游廊,江念归拢紧了披风,就站在这里等着。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看样子也是在这里躲雨,他便没有在意。
“
哼,大理寺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屑和嘲讽。
江念归面不改色,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
他本不想很对方计较,被披风遮盖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衣衫,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但身边的那个人非不依不饶,又开口冷嘲热讽道:“区区一个录事,倒是能让贱民飞上枝头变凤凰。”
江念归被他吵得头疼,于是侧目看向他。
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人站在他身边,长相略显刻薄,一双倒三角的眼眸见他看了过来,立刻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
“呵。”江念归扯了扯嘴角,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大人若是对谁不服,自然可以向上报。”
他说罢便兴致缺缺地转过了头,一副懒得和傻子计较的样子。
那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难看了起来,他要是可以往上抗议早就这么干了,又怎么会在这里呈口舌之快?
江念归目视前方,纤长的眼睫在惨白的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显得他周身冷漠异常。
身边的人像是气不过,又张嘴冷嘲热讽了几句。
这次江念归倒是笑了起来,只不过眼中没有多少的笑意:“大人不如去和楚将军说这件事情,不过江某的官职乃是圣上亲自下旨,难不成大人是想抗旨不成?”
此话一出,旁边喋喋不休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毕竟他只是心里有些不满,可不敢接下这顶大帽子。
江念归本就心烦,被他这么一嚷嚷,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他笑着,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既然有人不满江某,那江某还是回去和楚将军好好说说,毕竟不能让大人心寒。”
“你!”
那个人一听,立刻慌张了起来,那可是楚荣成,他怎敢招惹对方。
原本还以为这个人好欺负,一脸的病弱岂不是任他揉捏,没想到对方倒是牙尖嘴利,几句话就让他不敢再多嘴。
江念归听到了一声冷哼,淡淡一笑,回过头就看到了撑伞快步而来的月归酩。
“本皇子大老远就听到了争论声,在讨论什么?不如让本皇子听听?”
月归酩在外的名声几乎是很柳清宁差不多,活脱脱一个肆意妄为的小霸王。
刚才还在江念归面前耀武扬威的人看到他之后立刻熄了声。
“走吧。”月归酩倾伞,示意江念归过去,与此同时还埋怨道,“柳清宁非要在外面吃饭,下这么大的雨。”
“那别让他等急了。”
江念归神色平淡,看上去和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很是熟稔。
两个人都忽略了身后人的目光,神态自若地走进了雨幕之中。
“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江念归咳嗽了几声,“可能是对我这么容易就进了大理寺不满。”
“切。”月归酩撇了撇嘴,“他还当真以为我们想来啊?”
马车就停在大理寺门口,上了车之后,江念归呼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
车帘一阵晃动,月归酩甚至都没有看清,下一瞬马车上就多了一个浑身被淋湿的黑衣人。
江念归的脸色惨白,不像是之前那样,倒是有几分脆弱:“替我向清宁道歉,身体有些不适,率先回去了。”
“没事。”月归酩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十一,眉心一跳,“我送你回去。”